第6章 ☆、章

醒來已是清晨,陽光大進,晃了她眼,模糊中見門外一個似笑非笑的身影,承歡揉一下眼睛,細細看去,不是她念茲在茲的福康安又是誰?

他笑意盈盈,問道,“小姐,這回還讓我進來不進來?”

她跟着咯咯地笑了,輕啐一口罵道,“還是哥哥呢,這樣記恨我一句閑話,不理你了。”

福康安一拂袍擺,這幾乎成了他意氣風發時的習慣動作,他笑着走進來:“怎麽?你不是在這睡了一夜吧?也不嫌涼?”

她抿嘴微微一笑,并不答他問話。

“小如,”福康安高聲叫道,“還不進來伺候小姐梳洗?”

她吊着眼見他使喚小如,并不阻止,嘴上卻罵道,“呸!在傅公府裏使喚人還不夠,跑我這裏來作威作福!”

“我哪敢來你這兒作威作福?頂多也就是狐假虎威!”

她握拳要打,被他按住了,“不鬧,趕快梳洗了,我帶你城裏玩去。”

“這麽好心帶我去玩?”

福康安含笑看着她,她心情放松得緊,很愉悅地追問一句,“今兒大人心情是真好啊,老這麽瞧着我幹麽?”

“又漂亮了。”他久居軍中性子豪爽,與她又相熟,說話早無顧忌。

承歡臉上一紅,心裏極是高興,低聲道,“三哥出門一趟,是跟誰學了這說話,這般颠三倒四。”

小如,“......”

福康安哈哈一笑,單手就抱了她,奔出門,塞進馬車。這一路,兩個人心情愉悅之極,她平時話少,這時叽叽喳喳恨不得把這一年的閨閣小事都說給福康安,時不時還掀簾看看車外風景,一派興致高昂的模樣。

福康安瞧她臉凍得微紅,粉妝玉琢一般說不出的可愛,憐愛地在她臉上摸了摸,道,“少掀簾,再被風嗆着。想去哪兒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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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放紙鳶還想你陪我踏雪!”

他好笑道,“紙鳶是開春放的,這時候哪裏有雪給你踏?不許給我出難題!”

“那這時候該玩什麽?”

“秋天也就賞賞菊喝喝茶吧。”那套男人的玩法自然不适合她,福康安撓頭,想了一會,給出了她能玩的建議。

“好啊!早聽皇上說你府上養出來的菊海是京裏一道風景,就去你府裏賞菊!”

福康安一愣,道,“好容易接了你出來呢,去我家裏有什麽好玩?”眼見承歡櫻唇微撅,有些不高興,苦笑道,“別鬧啦,你去了家裏我如何介紹你來?再說我額娘年紀大了,話多起來必要拉了你去問東問西,再見你模樣讨喜,保不齊還要給長安「1」做個大媒呢。到時你也不得自在。”

她怒:“說的什麽話?回來這些日子也不曾見來看我,帶我出來便這麽不三不四胡說。”

“我哪裏敢來?小姐叫我吃閉門羹不是頭一回了。”福康安見調侃無用,只怕她動了真氣,勉強笑道,“你真要去我家裏看看也就去罷,三哥說一句頑話,又點着你了?給你賠個不是成麽?”

這是他極遷就的措辭了,她終于不忍,幽幽地說,“你說話越來越好聽了,想來府上的樂師真是很不錯的。我曾經讀三國,說‘曲有誤周郎顧’,如今是懂了。”

一句話叫他摸不到頭腦,他帶兵打仗,兵書總是讀的,三國倒也看過,更有用的卻是孫子兵法,一時倒想不明這小女孩是在為着那歌姬的事吃醋,只覺弄不明她的生氣緣由,想來下面又要打一場不知怎麽哄但一定要哄好的仗,實在心累。

“曲有誤周郎顧?”三軍主帥到這小女孩面前,只能讷讷,傻呆呆地重複了一句。

她大惱,摔了他手。他着急起來,軟語央求,“我實在愚笨,聽不懂話來,你提點我一二也就罷了,當真生我氣麽?”

他額上出汗,話語懇切,不由得承歡不信他的誠懇,方慢聲道,“好吧,我不過順口一說,這時要去你家裏,不及拜帖,罷了,随便去哪邊坐坐吧。”

福康安聽出她的意興闌珊,順着她道,“去茗香樓吧,你去過一次的。不能看菊花,我陪你喝茶好麽?”

她點頭。

茗香樓裏客來客往,小二忙得腳不沾地。福康安這一對兒一進門,一樓的客人陡然間都覺眼睛一亮。見這男的約莫三十歲,着一件緞錦織的白袍,領口袖口都用金絲細細密密纏了一圈祥雲,腰間束一根深灰鑲玉的袍帶,襯得他人富貴逼人又不失威嚴俊朗;那女孩兒年紀卻小,看來不過十五六,做滿人打扮,着一件杏紅色花蝶紋緊身,更襯得臉如凝脂一般,這時茶樓裏熱氣一蒸,那白白的小臉兒透了點紅,好似一塊上等的羊脂玉裏摻了點血珠子,好看煞人。

衆客見那少女微微一笑,仰頭跟那男的說了句什麽,明媚嬌憨,店裏的常客有識得福康安的,卻不知這少女是誰,但見兩人談笑間神色頗為親密,心道這真是男的出塵女的脫俗,真真一對佳偶。

店小二顯然也是如是作想,上前兩步領了客,笑道,“是福公爺來了,請着請着,包間一直給您候着呢!喲,這是帶了府裏奶奶一塊喝茶來?真叫小店蓬荜生輝啊!”

福康安一皺眉,“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麽?胡說八道什麽?這是我,是我本家妹子。”他原沒有向無關人等交代的習慣,這時畢竟涉及承歡,步子慢了下來。

小二連打自己嘴巴,賠笑說,“福公爺恕罪恕罪,小人真是一雙狗眼不識泰山!小人原還想呢,這般貌美的姑娘,從前怎渾沒見過,原來是三爺家裏頭的,難怪難怪!”

偷眼瞧那姑娘并不生氣,笑盈盈地看自己,兩個好看的梨渦深深滲進臉頰。上得二樓,安靜下來,姑娘方開口道,“三哥別生氣,這一個小夥計知道些什麽?”

店小二伺候走南闖北的客人多年,心思自然精乖,見承歡不予計較,忙引着他們進雅間坐了,道,“三爺等着,上好的龍井一壺,山泉水給你泡上,就來勒!”

“你給上一壺青茶吧,怕小姐喝不慣。”

“得嘞!我這就給小姐上一壺淡的。”

他一扭臉,見承歡滿臉笑意盯着他,倒有些不好意思,道,“這裏頭人總有些瞎的不三不四的,你可別見怪......”

承歡呸地一聲,道,“我看他眼力很好!怎麽,帶我一起,低了你福公爺的身份啦?”總是女孩家臉嫩,話沒說完,耳根悄悄紅了,作勢扭臉過去,不肯再理他。

“你看你這也跟我生氣麽?”他撓頭一下,趕快岔開話題問道,“啊,你上回給皇上送了什麽壽禮,我瞧皇上心裏高興得很,也教教我吧。”

“我送的自然比不上你的了,你是‘捷報飛來做壽禮’,那晚爹來我這兒吃飯還樂呵呵的呢。”

福康安心念一動,‘捷報飛來做壽禮’,心想這主意倘要承歡來拿也一定能拿的出的,臉上不禁微微露了笑,追問,“那你倒送了什麽?”

“你說爹每回去南方除了收集那些名人字畫,還愛幹嘛了?”

福康安有些摸不到頭腦,想了想道,“也不過了游山玩水,吃吃玩玩吧?”

她道,“爹愛南方的詩情畫意,也愛吃南方的小吃。”

“嗯。”

“我便叫福來去南方請了幾個名廚來家裏。”

“哦,叫幾個南方廚子給皇上做了一頓飯?就這般?也虧你這丫頭想得出了!”心想,虧了你這丫頭身份,旁人送這禮便不靈了。

承歡笑道,“那哪行啊?我叫幾個名廚親自教了我幾樣拿手小菜,我親自下廚,才把他哄得眉花眼笑,這些事,宮裏頭那些格格是做不來的。爹也才應承我......”說到這裏卻抿嘴一笑,不再說了。

“答應了你什麽?”

她笑笑不語,那日皇上淡淡的一句應承仿還在耳邊,“你的婚事阿瑪就不操心了,原來朕想着,這大清朝,除了福康安,二品以下世家子弟,你看中了誰,朕讓和珅去說這個大媒,如今麽,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1」福長安,為傅家四公子,福康安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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