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每回承歡在雙溪樓練字,小如總能偷個閑,不過懶懶坐門外候着,有時實在不耐,還能偷空閑幽會一回,只是不要被承歡抓到,若是承歡叫她去換一茬墨,拿一沓紙時她不應,承歡會不高興的很。所以說,伺候這小主子寫字時最是無聊,明明大半日的沒什麽事,卻也不能走遠。
這一回還是如此,小如候在門外懶懶地打了幾個哈欠,往裏一瞅,承歡坐了下來,似乎在看詩。她捶捶腿,剛想靠着門打個盹兒,福來悄悄走來了。
小如遠遠沖他擺擺手,悄悄走過去。
“有什麽事要這時候來?她讀書寫字最不喜人打攪的,你沒得進去挨頓罵。”
福來拉了小如往旁邊又走幾步,小如甩了他手啐他,“這青天白日拉拉扯扯的,成什麽樣子?”
離門遠了,他才壓低聲道,“福公爺這幾日沒來宅子吧?”
“哎?這倒奇了,三爺曾不曾來,你管家能不知道?”
“我前幾日不是去了江南替小姐置辦物事,順道見了趟舅爺?福公爺可不是那時候來過吧?”福來瞧出小如在跟他頑,也便順着。
“沒來呢,”小如悄聲抱怨,“我瞧小姐有些心焦了,聽人說三爺回來也有半月了,天大的事也該忙完了,怎麽也不來見見小姐?”
福來又往前望望,道,“這事我只跟你說了,你頂好跟小姐露個底。”
小如奇道,“那又是什麽事搞的這樣神秘?”
“我是前幾日回來路上聽人說了,三爺這回路上瞧上了一個歌女,已帶回了府裏,聽人說什麽事不用做,三爺倒還派了人服侍着,只怕這會子已做了夫人了。”
“三爺這是什麽意思?”小如護主心切,跺腳道,“咱們家小姐一直等他呢,他不是不知道吧?”
福來按住小如手,急道,“祖宗,你急什麽?我這路上也是聽得有一搭沒一搭的,也不定幾分真,你好歹拿個主意給小姐透個底啊,自己倒先亂起來算什麽?別要到時候小姐鬧起來,沒完沒了,臉上須得不好看。”
小如又一跺腳。福來只得再勸,“這事其實也不稀奇,現在公子王孫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我是怕咱們家這位性子大,再禁不起,到時驚了皇上,怕又像上回那樣。我是看過了,咱們家這位是離不得你,別到時你再被牽累了,因此我這邊跟你交個底,你也好心裏有數。”
她不及說話,聽承歡叫她,“小如,拿紙來,我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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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小姐。”她答應一聲,忙往裏去了。
承歡見她磨磨蹭蹭,笑罵道,“怎麽了?拿個紙在這蘑菇給誰看呢?還不擱上。”
她不慣撒謊,吞吞吐吐地道,“我跟小姐說個事兒,小姐可不能急。”
“你能說了什麽驚天猛料叫我急?少賣關子,說!”
“是,是三爺,他回來有些時候了。”
“啊,我知道。”承歡見她支支吾吾,反倒無所謂地嗯了一聲。
小如又道,“奴婢聽人家說,三爺軍中是帶了女人的。”
“那沒什麽,軍旅寂寞,再者,也不是頭一回了。”承歡只略略愣一下,又是輕描淡寫帶了過去。
小如嘟囔道,“這一回可是直接從軍營帶回京了,都帶回他府上了,你還是不介意?”
“什麽?”承歡緩緩站起身,臉上霎時白了,“你說他将軍營裏的女人帶回家了?”
“只怕都納了妾了。”
“你聽誰說來?”
小如頗感為難,猶豫着不敢答,承歡已是自顧自接下去道,“怪道這些時候都不來看我。”默了一會,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這一坐,就到了後半夜。紫禁城的夜,向來比江南更冷些。小如進來要撚那燈芯換油,她開口問道,“什麽時候了?”
“二更啦小姐,奴婢伺候您歇了吧?”
不答。
小如知她脾性,挑了燈芯,默默退了。
推開窗,一陣夜風迎面而來,她激靈着打了個寒顫,心中有氣,摔下半扇窗,月光斜鋪在她臉上,顯得有些寂寞。
她眼前現出十三歲那年第一回皇帝将福康安正式引見她時的情形。福康安在她門外站着,隔着道門,臉上沒有表情。乾隆笑着調侃說:“讓不讓他進來,歡兒你說了算。”
她十歲時與他見過一面,這些年多多少少也打過照面,只差個正式引見。這一回,是皇上親自正式地引過來,她倒有些詫異,擡臉打量他一番。那幾年邊陲穩定,福康安多在京裏走動,因此乾隆動了心思叫他過來教承歡習武。
這一打量,這人便在心裏生了根。見他劍眉星眼,神色倨傲,從戰場回來久了,近來一直在京裏走動,因此膚色也漸漸回白成好看的麥色,此時随意望那一站,那種雍容威嚴的氣勢便四散開來。因知承歡身份,他微微斂了臉上的倨傲神色,做出個相對溫和的笑,一拂袍擺跪下道,“福康安見過小姐。”
她記得那天他着的是一件寶藍大襟,更襯得富貴逼人,那麽微微一笑,整個福壽閣都暖和起來。
心裏忽地歡喜,她緩緩走上前,拉他手将他拉站起來。
那時候,乾隆是很高興的,爽朗的笑響徹福壽樓,連聲道,“來來來,康安,過來過來,我這個女孩兒從來不跟人親近,你這師傅既是她親自挑了的,從此後,騎馬射箭,你一樣樣給我将她教好咯!朕必有重賞哈哈哈!”
她微微嘆了口氣,師傅是我挑的,他卻未必鐘意我這樣學生吧?夜風吹來,心中惆悵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