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中午,江暮又接到江父的電話,這次江暮沒有挂斷,因為柯銘桦嘴角帶着淤青的出現在他的宿舍樓下。
“江伯父讓你這周回家一趟。”柯銘桦的神色莫名,算不上太好,眼睛低垂着沒有看他。
江暮按下接聽鍵。
“阿暮。”江書政在電話那頭叫了他一聲。
江暮沒吭聲。
“阿暮周末回來吧。”怕江暮不答應,江書政很快又接着說:“你母親就要結婚了。”
咔擦。
屏幕破碎的聲音。
不知道是手機屏幕的還是屏幕保護膜,江暮此時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只是覺得眼睛有點酸,好累。
喉嚨幹澀發緊,讓他有種想要作嘔的沖動。
這下不止是江書政要逼瘋他,連他那個多麽未見的母親也要摻上一腳了嗎。
江暮嗓音艱澀的開口:“滾。”
站在對面的柯銘桦沒有動作。
眼睛有些看不清了,他不知道柯銘桦現在有沒有笑,視野開始從兩邊模糊變得朦胧一片,他沒聽見笑聲,也沒聽見其他聲音,整個世界好像一片寂靜無聲。
“滾。”江暮低啞着嗓子再次說道。
“好。”柯銘桦不帶任何情緒的回了一句,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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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銘桦并沒有回宿舍而是往另一條道走。
果然沒走多遠就遇上了打完籃球回來的郯煜炀。
郯煜炀看到他也是不鹹不淡的走過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郯煜炀聽到柯銘桦說:“江暮在宿舍樓下。”
郯煜炀腳步一頓,側身看向柯銘桦:“你說什麽?你怎麽知道?”
“愛信不信。”柯銘桦說完就轉了個彎往教學樓方向去了。
郯煜炀半信半疑的往宿舍樓走去,他對柯銘桦的感官很複雜,沒什麽好感,但卻也不至于讨厭,之前是因為成績老被壓一頭,得了個萬年老二的名頭,現在則是因為他跟江暮有過節,所以相對偏向厭惡。
這個時間段大部分的學生都會待在教室或者操場。作為江暮的同桌,郯煜炀知道這個時間點他确實會回宿舍。
他不清楚柯銘桦怎麽跟江暮碰上的,但唯一确定的就是他們沒有打架,因為剛剛他沒看到柯銘桦臉上添新傷,可就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奇怪柯銘桦的話裏的意思,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起來。
此時的江暮只覺得渾身發冷,即使已經體驗過很多次如同兜頭潑下一盆冷水的感覺,可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刺骨寒意令人無法忽略。
眼前模糊一片,就好像全世界都被黑布包裹,一絲光亮都照不進來。
江暮仰起頭,用手蓋住眼睛。
電話裏江書政的聲音還沒停歇。
“阿暮,你……祝福你母親吧,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你只需要送上身為兒子的一份祝福,讓她知道你是想讓她過得幸福就好,父親也會和你一起祝福她的。”
江暮聽不真切他在電話裏說了些什麽,嗡嗡嗡的聲音充斥了他的腦子。
“江暮。”
這是郯煜炀第一次這麽認真的叫他的名字。
少年站在陰暗處,昂着頭,手捂着雙眼,盡管是這樣,郯煜炀還是看到了那不小心從手指縫間滑落了什麽。
他就這麽站在那裏無聲的哭泣,沒有露出任何脆弱的神情給人看,可偏偏那種孤寂感萦繞在他周圍,讓人無從踏足。
等江暮緩過來的時候,把手拿下來,除了眼眶有些發紅之外看不出一絲異樣,又恢複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郯煜炀顧左右而言他:“今天食堂的菜太難吃了。”
“阿暮,你旁邊有同學?”沉默許久的江書政突然出聲。
江暮這才想起把電話挂斷。
郯煜炀耳朵動了動,江暮他爸的聲音……有點耳熟啊。
“诶,同桌你周末可得好好補償補償我,你做的菜太好吃,食堂裏的我都吃不下,球都打不下去了。”郯煜炀轉移話題說。
“好。”剛哭過,情緒起伏較大,此時江暮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軟軟的,跟平時淡淡的語氣不太一樣。
郯煜炀把手機從兜裏掏出來,重複播放着江暮剛剛說的那個好字。
“錄音了。”郯煜炀嘴邊漾着淺笑。
看到他這舉動,江暮被他弄得沒脾氣了,突然很想笑。
于是也就笑了。
少年聲音幹淨清爽,極具感染力,郯煜炀也跟着笑。
“傻逼。”
江暮笑罵了一句,郯煜炀這麽一笑,他更加停不下來了。
“操。”聽到被罵傻逼郯煜炀也不生氣,唇角反而翹得更高了。
江暮一下子就忘了剛才的糟心事,笑一會停了,中途就會有其中一個忍不住噗一聲又開始笑,兩個人一路笑到了寝室,肩膀抖個不停。
完了坐下來的時候,江暮就覺得好煩躁,為什麽他要遇上這種事,可誰叫他确實攤上了呢。
還記得那是他剛上四年級,中午突然肚子疼,老師讓他打電話讓父母接他回家,認為自己已經是個小大人的江暮自己搭乘公交車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想回去之後爸爸媽媽會不會誇他,已經記得公交車站牌能一個人上下學都不需要張叔接送了。
可能想象大都是完美的,現實往往只會給人狠狠一擊,而這一擊也總是見證你是成長還是一蹶不振。
大人的世界不是一個小孩能懂的,或許都會為了尋求一些所謂的刺激,做出一些無法估量後果的事。
那天江暮的母親帶着情夫回家,而父親攜手情婦回家,兩人争吵的場面剛好被回到家的小江暮撞見。
未滿十歲的江暮興許沒有意識到什麽,但小孩子的直覺總是敏銳的,當即大哭起來。
兩個人也都很爽快的離了婚,江暮的母親也不是缺錢的人,帶着江暮外公留下的遺産和嫁妝跟着情人出了國。悄無聲息,江暮連她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可最諷刺的是兩人最後也沒跟當時的情人走到一起。
江暮想起江書政說她母親跟某個集團老總在一起了,而他卻在離婚後不斷帶着不同的女人回家,最後跟家裏做飯看着他長大的柯姨在一起了。
整個下午江暮都是睡過去的,他上課只需要一般聽半節就夠了,把重點內容記下就懂了,另外半節課通常都是睡覺,這麽睡一下午也沒人覺得奇怪。
鄭碩下課悄悄溜過來,小聲問:“煜哥,暮哥成績怎麽樣啊,咱們華揚分數線過得去嗎?”
“不知道。”郯煜炀說。
鄭碩一拍腦門:“我怎麽給忘了,暮哥有後臺啊。”
郯煜炀按在手機屏幕上的手一頓,偏過頭,“後臺?”
鄭碩說:“對啊,不然怎麽上次打了柯銘桦屁事兒沒有。”
這麽一說,郯煜炀才想起這事兒因為後面沒掀起什麽風浪,所以他也沒出面解決,聽鄭碩提起,郯煜炀倒是覺得真有些蹊跷了。
“哎,煜哥你能不能給暮哥說說,一起打場球呗。”鄭碩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郯煜炀低頭玩手機,“你怎麽不自己去說。”
鄭碩頓時如喪考妣,悶聲道:“這不是我說的不管用嗎,煜哥你倆交情深,你給我說說呗。”
郯煜炀漫不經心的說,語氣中透着股數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孟東來不是比我跟江暮關系更好。”
鄭碩說:“那不一樣,你這多近啊,方便,省得我跑……”腿。
郯煜炀摁滅手機,面帶微笑,眼神卻帶着點危險的說:“離遠點,沒商量,下一個。”
鄭碩立馬老實了,乖乖回座位去了。
李傑坐在鄭碩前桌,一臉期待的回頭問:“怎麽樣,答應沒?”
鄭碩推開他搭在自己桌上的手,“沒,讓我去找東來問。”
李傑表情沮喪,說:“東來要敢去也不會去找他了啊。”
一邊讓他的張睿出聲道:“你剛怎麽問的?”
鄭碩把剛剛的對話說了一遍,張睿就笑了:“你該去買點六個核桃喝喝了。”
鄭碩:“為什麽?”
張睿:“補腦。”
“班長,你別人身攻擊啊!”鄭碩拍桌子。
張睿解釋說:“那話的意思你沒聽出來嗎,煜哥擺明想聽你說他跟暮哥關系比較好,所以你才去問他的。”
李傑拍板,指責道:“你個二缺,腦子是被門擠了嗎,這麽簡單的馬屁都拍不好?”
鄭碩:“……所以,煜哥這是吃醋了。”
不對啊,聽起來怎麽怪怪的。
“沒錯,就是吃醋了。”李傑說着還給了鄭碩一個埋怨的眼神。
等到晚自習的時候,江暮是醒着的,正在和他聘請的職業助理用微信說這幾天的事情,解決些需要他确認的文件。
郯煜炀把鄭碩下午說的事講給江暮聽:“要來一場嗎?”
江暮:“這段時間沒空。”
周末他要回去。
郯煜炀說:“沒事,你只要答應就好了,總之比籃球賽早就行了,不用給鄭碩面子。”
江暮看了他一眼,“你們倆真是塑料兄弟情。”
郯煜炀撇過頭看他,“我就跟你有料。”
江暮:“……”
過了一會,郯煜炀說:“今晚帶你出去玩玩,去嗎?”
江暮問:“去哪?”
郯煜炀:“附近新開的一家新型游樂城,設施挺齊全,鄭碩我都沒帶他去過,小同桌你有福了。”
“不去。”本來還在考慮的江暮聽到最後一句果斷拒絕。
“你忍心讓我一個孤家寡人淪落在外嗎?”郯煜炀做出一副受傷的樣子。
江暮随口應道:“忍心。”
并不是很想跟這個傻逼一起翻校門。
晚自習下課十分鐘後,三號宿舍樓西北角鐵欄杆處立着兩道身影。
郯煜炀:“小同桌你怕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