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郯煜炀又把剛才出口的那番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随後又看向江暮,教室裏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鋪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沒有平日裏看起來那麽冰冷,整個人都勾勒出了一圈溫暖的輪廓。
就這麽目不轉睛的盯了一會,直到江暮提醒他。
“你手機響了一下。”
郯煜炀回神拿出手機,只見班級群有人at了全員。
八班同學群。
-班長張睿:這次考試成績估計作廢了@全體成員。
-體育委員李傑:卧槽!!!發生了什麽?
-群中最帥的崽鄭碩:???
-宣傳委員譚羽:怎麽回事,為什麽啊?
……
各種猜測層出不窮,一時間教室裏也開始議論起來。
張睿作為班長,适時出聲制止,“安靜。”
“班長,怎麽回事,你說啊?”
“怎麽突然就作廢了呢?”
張睿沉吟片刻後道:“我也不太确定,剛才下課我去了辦公室一趟,語文的卷子已經批出來了,不過聽芬姐說這次的考題答案好像洩露了,年級裏的語文考試成績除去作文題,出了不少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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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上回去過酒吧的人衆人心中都莫名想起那天李傑說的話。
很快就有人問了,“上次李傑說芬姐辦公室遭竊,是不是跟這事兒有關?”
“對,我也覺得跟這事有關。”有人附和。
一群人七嘴八舌,各個都恨不得化身偵探,一尋究竟。
郯煜炀對這個并不關心,視線移回趴在桌上的江暮,随後又看向被江暮疊放好的書,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煜哥!”鄭碩喊了一聲。
郯煜炀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嘴角的弧度也跟着壓了回去,半點看不出什麽。
鄭碩飛快的跑過來跟郯煜炀前桌換了個位子,剛坐下就做出一臉悲怆的樣子,“煜哥啊煜哥,看來第一與你無緣啊。”
“怎麽?”郯煜炀懶洋洋的問,身子微微後仰,靠着椅背,姿态随意且慵懶。
鄭碩覺得,他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這次考試作廢,可不就得延遲或者取消了嗎,到那時候,柯銘桦殇早好了。”
“第一誰愛誰拿去。”郯煜炀無所謂道。
鄭碩噎了噎,自己這可真是瞎操心,他煜哥什麽時候在乎過這些,而且如果就算是這次拿了第一,估計心裏也會有疙瘩。
這件事的議論聲持續了大半個晚自習,最後快要下課時,趙戴芬才進了教室,瞬間安靜下來的。
“你們考完了就不用看書了嗎?”趙戴芬臉上神情大有發怒的跡象,語氣十分嚴厲,頓了會,她很快又調整好了語氣,“考題洩露這件事,班長跟你們說了吧。”
“是。”底下的衆人回答。
趙戴芬從他們臉上一個個掃過去,“既然都知道了,我也就直說了,考題是在運動會前一天被人拿走的,是從我手上洩露出去的。所以,我在等。”
說到這,趙戴芬停了下來,搞得八班一衆人心惶惶,短暫的掃視後,她才再次開口道:“考題被偷盜有一段時間了,我沒有大肆宣揚出去,因為我在等那個偷盜考題的學生,希望他能夠迷途知返,這樣考出來的成績騙得了其他人能騙過自己嗎?”
“結果,我很是失望,那個同學不僅沒有把考題換回來,似乎還打印成份賣了出去。”
鈴聲随着話落響起,趙戴芬神色有些疲倦,有氣無力道:“好了,下課,這件事下星期回來再說。今天晚上都早點睡,明天都給我精神點。”
八班集體:“好。”
“卧槽,牛人啊,”回寝室的路上,鄭碩嘴上一刻都不停,“真佩服,這種錢賺得可爽了。”
李傑跟着說:“是啊。”
張睿理智分析,“就算賺了,只要把那些考試分數高得不尋常的學生叫來對峙就行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也是轉了第三手的。”鄭碩小聰明開始發揮作用,反問。
“确實有這種可能,只是會稍微麻煩點,牽扯的人數會比較大。”張睿說。
“煜哥,暮哥,你們怎麽看?”鄭碩把話題抛給三人行旁邊的二人組。
郯煜炀眉峰一挑,“你們在讨論什麽?”
三人看他那樣子就知道,這人一路上壓根就沒把他們的談話聽進去。
接着鄭碩又看向江暮,“暮哥?”
江暮沒說話。
郯煜炀看他一臉漠然的樣子,很想笑。
就在他們以為聽不到回答的時候,江暮淡淡開口了。
“芬姐知道那人是誰。”
江暮的步子一頓,四個人跟着停下。
“什麽?芬姐知道是誰?”鄭碩不淡定了,急吼吼把疑問說出來。
張睿跟李傑也很是好奇,“知道為什麽還任由那個人這麽幹?”
江暮說:“有監控。”
三人組:“……”
郯煜炀接茬:“沒聽芬姐說她在等嗎,想給人留點面子。”
三人組中張睿率先理解,恍然大悟,他也一時忘記有監控這回事了,“所以芬姐只考慮到那個人是打算自己考得好些,并沒有想到他會把考題賣出去,結果搞出這麽大的事。”
“沒錯!芬姐竟然知道也沒有去舉報他?”鄭碩唏噓了一聲。
等幾人分別回了寝室,郯煜炀回想起之前醫院門口遇到江暮他爸,還有江暮特意去醫院看柯銘桦究竟是為了什麽,他們兩人是什麽關系,看着也不像兄弟啊。
郯煜炀猛然想起現在江父旁邊的那位婦女,她的長相跟柯銘桦的長相似乎有五六分相像,加上之前婚禮……
他好像已經猜到了八.九分了。
江暮看他回到寝室就一直在走神,推了推他,“去洗澡。”
郯煜炀看了眼江暮,咽了咽口水,想說些什麽,又始終開不了口。
心裏有些難受。
父親找了新歡重組家庭,母親也改嫁了,一個人從此沉默寡言。
郯煜炀越發覺得自己再想下去會忍不住抱住他安慰一下的。
“好。”郯煜炀抛去雜念,聲音暗啞的應了聲。
等出來的時候,看到江暮拿着本書在看,郯煜炀沒注意封面,只匆匆過了一眼,好似寫着‘高考’兩個字。
“你去吧。”郯煜炀走過來,伸手把額前散落的濕發往後撥。
最近他的頭發長了不少,都蓋住了眼睛,這會剛洗過頭,水珠順着眼睫滑落,額角也挂着不少。
江暮從書中擡頭看了一眼後,別過臉,心情極為複雜,他啞着嗓子低聲問道:“你知道了,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知道什麽?”郯煜炀把這話重複一遍,面上淡定從容的把肩上挂着的毛巾拿下來往頭上蓋,動作卻有些僵硬。
“你見過我爸了?”江暮問。
“你,你爸?”郯煜炀說。
“聊過了?”江暮又問。
這副語氣頗有那天教訓花臂時的氣場,語氣中咄咄逼人的淩厲又透出一股子不容人置喙傲然,郯煜炀瞬間有些失神。
看他的表情,江暮更加确認了自己的猜測。
他從來就不許別人過多探聽自己的私事,更加不想別人插足進來,他的世界不允許太多人踏足。
他讨厭別人用着一種可憐又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偏偏……
算了。
江暮說:“他不是我爸的兒子,他母親是我家的保姆,小時候一直是她照顧我,自從……後來他就住進了我家。”
說完,那種脫力的感覺又上來了,與此同時而來的感覺就是釋然。
釋然……
江暮有些迷惑,更多的是輕松,他沒有馬上去看郯煜炀的表情,害怕從中看到同情之類的神色。
郯煜炀很詫異,江暮就這麽跟他說了,而且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狗血,不是親生兒子似乎都比他重要。
回想起那天校長室江父教訓江暮時的樣子,郯煜炀胸中湧起一股戾氣。
他不知道江父到底有沒有看清當時背對他的是江暮,但他可以确認的是,這是一位相當不負責任的父親,連自己兒子的背影都認不出。
兩人靜默半晌,江暮突然有些後悔說出來,他這是在求人同情嗎。
操。
有股躁郁感在身體裏游蹿,江暮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江暮即将起身這當口,突然有溫熱的氣息靠近,貼上來時是水珠的冰涼感。
有絲絲縷縷的清香鑽入鼻尖。
下一秒,江暮只感覺背被拍了一下。
與此同時,肩上突然壓上了一個腦袋,有細小的水滴滴在他的肩窩。
熱氣拂過,直往耳朵裏鑽,江暮想躲開,卻被郯煜炀箍住。
“別動。”
郯煜炀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刮得耳朵有點癢。
江暮眼睛閉了閉,沒再張開。
聽着對方強有力的心跳,以及感受着他結實的臂膀,突然就不想動了。
背上又被拍了好幾下。
江暮突然出聲叫他了一下,“郯煜炀。”
郯煜炀樓着他,彎着腰,身子壓得低低的,頭完全壓在他的肩上,“嗯,我在。”
“謝謝你。”江暮說。
“嗯。”郯煜炀說。
“謝謝你,”江暮睫毛顫了顫,“我讨厭有人把同情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也不想被人說三道四,你懂嗎?”
郯煜炀接的很快,“我懂。”
江暮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輕笑。
“你不懂,你怎麽會懂。”江暮聲音近乎呢喃道。
“我懂,就算所有人都不懂,我也懂。”
郯煜炀式的霸道言論,江暮無從反駁,并沒有再開口。
郯煜炀的手微微用力。
喉結滾動。
“我真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