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的一句我忘了,差點把林彰宏氣得吐出一口血來,發現自己似乎反應過大,他連忙收斂情緒,緩了緩口吻,“夏映,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你再努力想想看。”

“姐夫,你也知道我實在不大聰明,老是忘東忘西的,突然要我去想以前的事情,我一時還真的想不起來,不過……”嚴夏映再度扔出空餌,去吊他的胃口。

“不過什麽?”他果然又上鈎了。

“趁着我回美國處理房子時,把養父的日記找出來翻一翻,即便我想不起來,也許裏頭會有紀錄也說不定。”

兩簇貪婪的火苗在林彰宏眼眸裏興奮閃爍。“你養父的日記?”

他的模樣,讓嚴夏映想起《小紅帽》故事裏那只貪婪的大野狼,不過可惜,她是一個壞心的小紅帽,才不會傻傻的任人拆吃入腹。

“嗯,養父每天晚上最喜歡坐在書房裏寫寫東西,我有預感,日記裏頭一定有記錄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姐夫,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那就辛苦你了。我看你下午就先回去整理行李,美國天冷,別忘了多帶點保暖的衣物。等你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後,早點回臺灣。”

“我會的。姐夫,說真的,我真的已經愛上臺灣的生活了!”她像個小女孩似的,說得真誠又嬌憨,“姐夫對我這麽好,我一定會記得買禮物回來給你。姐夫,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先出去喽。”她揮揮小手,愉悅地翩然離去。

辦公室的門一關,林彰宏的表情馬上變得陰沉,果然不出他所料,嚴華還是留了好東西給這個小女兒,就不知道他到底留給她多少,無論如何,他絕對要通通拿到手!別說是一塊錢,哪怕只是一毛,他也不想便宜了她這個笨丫頭。

林彰宏迅速拿起手機,撥下一組號碼,待對方一接通,他馬上吩咐道:“是我,嚴夏映這幾天要回美國一趟,給我找人盯着她。還有,那丫頭的養父有寫日記的習慣,想辦法務必把日記給我弄到手。”

兩天後,映出發前往機場時,林彰宏纡尊降貴的立在門口親送,他那一臉擋都擋不住的期待和得意,看得她的心情就像喝了一桶肥皂水那樣惡心至極,讓她更想藉由德肯藥廠的收購案,狠狠打他的臉。

偏偏她的戰友根本是蚌殼精投胎,不管她如何追問收購案的進展、達菲爾集團究竟有幾成把握等相關問題,戚凡淩不說就是不說,逼得束手無策的她最後只好撂下狠話——

“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搞砸了德肯的案子,我、我……”

“你怎樣?”戚凡淩好笑的瞅着她,不知道有沒有人跟她說過,她撂狠話的樣子其實很孩子氣。

“我會把你的腦袋剁下來當球踢,不然我就是豬!”

“好啊,若是失敗了,我的頭就給你當球踢。但若是我贏了呢?”他神情玩味地反問她。

“你想怎樣?”

“等一下,我們先把細節讨論清楚,免得事後因為雙方認知不同,引發紛争。你這樣問話,我是否可以解讀為,我想怎樣都行?”

“沒錯,只要能讓林彰宏吃敗仗,你想怎樣都行。”嚴夏映說得相當豪氣。

她都可以不把嚴氏集團龐大資産放在眼裏,還有什麽割舍不了的呢?只要戚凡淩敢要,她沒有什麽不能給的,別忘了,什麽都不要的人,最大。

“好,一言為定至于我想怎樣或者想要什麽,等我想到再說。”戚凡淩抹開別有意味的笑,眸底盡是狡猾。

達成協議後,她緊接着又想到一個不放心的問題,壓低嗓音問道:“你确定我們可以甩開林彰宏的人?!”

因為擔心她和戚凡淩同行赴美的消息傳到林彰宏的耳裏,會對之後的反擊産生打草驚蛇的不良效果,所以她把那日她和林彰宏在辦公室的談話告訴了戚凡淩,包括她有預感林彰宏會趁她返美這段時間有所動作,讓戚凡淩早做提防。

他的俊眸懶懶一睐。“早就已經甩開了,要不然你以為我幹麽突然換班機時間,還安排轉機?”

“那就好……”她大大松了一口氣。

她這副模樣,對身為大男人的戚凡淩來說,卻是尊嚴與能力的雙重打擊,他不以為然的立刻皺起兩道好看的黑眉,抗議道:“我發現不是只有我會從門縫裏看人,你也不遑多讓。下次不要再在我面前做出這種表情,你需要好好學習如何信任夥伴。”這種不被信任、依賴的感覺,真差。

“抱歉,本人生性純良,造假我不會,掩飾我不行。”

“這麽說,我們只能來真的了。”

嚴夏映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緊緊摟住,即便隔着厚外套,她仍能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陽剛力量和溫暖體溫,心髒不受控制的跳了好用力一下,小臉也不争氣的紅了,她心慌地急道:“喂,你幹麽摟摟抱抱的,快放開我!”

戚凡淩這家夥也不知道是吃錯什麽藥了,膽子越來越肥,動不動就對她動手動腳,每次都害她的心跳急得活像随時都要從嘴巴裏跳出來。

“不是你說造假不行的嗎,我只好勉為其難的配合你了。”

“你——”

她不是沒想過掙紮,偏偏他的手臂就像是螃蟹的大螯,堅固異常,她根本無法動彈。

就在嚴夏映第N次嘗試抵抗時,他突然湊到她耳邊低語,“別亂動,乖乖的,接我們的人到了。”

以為他是眶她的,嚴夏映一別過頭,果然看見面前站着兩名衣黑衣亞裔男子,對着戚凡淩齊齊鞠躬,并且恭敬地喊,“大少爺。”

戚凡淩輕輕點頭,清冷的目光威儀貴氣,十足大財閥家的少爺樣,他完全不用多說一句話,接機的人立刻一前一後地上前接手所有的行李。

“大少爺,請往這邊走。”

一行人剛走出機場大廳,迎面而來的冷意讓嚴夏映不禁打了個哆嗦,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記秀氣又可愛的噴嚏聲,她有些吃不消的揉揉鼻子。

“你不是打小在美國紐約長大,怎麽這麽不禁冷?”戚凡淩說話的同時,“大螯”不忘又将她摟得更緊些,一副恨不得把她揉進他身體裏去似的。

嗯哼,看來他找人調查她喔,還知道他打小在美國生活長大。

“你不知道嗎,喜歡吃肥肉的未必是胖子。”同理可證,紐約住久了也未必不怕大風雪。

不過,說真的,幸好有他摟着她,有了優勢的身材保護,又有他火爐般的體溫阻隔低溫的侵襲,她總算勉強能從這逼死人的寒冷裏茍延殘喘直到上車。

随着車子平穩離開機場,車上暖氣發揮了效用,嚴夏映總算覺得好多了,忽地,她眉一皺。

見狀,戚凡淩好笑的問:“問題兒童又有什麽問題了?”

怕秘密被偷聽,她仰着臉龐,朝他耳邊挨過去,小聲地問:“你還沒跟我說,你們家裏都有哪些人,不讓我及早做準備,是想看我穿幫嗎?!”

滿腦子只在乎自己要問的問題,嚴夏映渾然不知道,她這樣的動作看在外人眼裏有多撒嬌,偏偏戚凡淩就喜歡她的不知道。

扳了扳手指,他學她咬耳朵,低聲說:“不多,除了我爸媽和我,還有五個小媽,十二個弟弟和妹妹。”

“什麽?!”嚴夏映根本無暇顧及形象,目瞪口呆,當下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她可以主動要求原班機遣返嗎?她原以為要面對的人只有他的父母,沒想到人數居然暴增數倍之多,媽呀,是想逼死誰啊,饒是她有三頭六臂,也沒把握自己可以一口氣同時搞定這麽多人,萬一穿幫了怎麽辦呀?

“不錯,這表情很好,總算有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感了。”

她正要發難,戚凡淩突然湊上前,親昵的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

她愕然閉嘴,用沉默掩飾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他是怎麽了,怎麽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她試着解釋他的行為,猜想他也許是想要扮演好他們是交往中的戀人,完美取信他的家人,可是她卻無法解釋自己開始偏離軌道、越來越慌亂的心緒,無法解釋那股沒來由的渴望與悸動是所為何來。

為什麽每每他靠近的時候,她也想靠近?

倘若超越了合作的夥伴關系,他們又會是什麽?

抵達戚家位于美國的大豪宅,時間已是深夜,嚴重的時差作祟,讓嚴夏映該睡的時候睡不着,不該睡的時候腦袋發昏,在數了将近一整晚的羊之後,黑暗将盡的黎明時刻,姍姍來遲的洶湧睡意宛若大軍壓境。

這一睡,嚴夏映就睡到了……0K,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窗外的孩童笑聲喚醒的。

她起身下床,循着聲音,推開一扇典雅的落地窗,冷風頓時迎面而來,凍得她完全清醒,還打了個噴嚏,接着她低頭一看,就見一個孩子站在樓梯上,仰着童稚的小臉蛋,神情認真的問:“你就是跟大舅舅一起從臺灣回來的大舅媽,對吧?”

“呃……”她一陣尴尬,不知該怎麽回答,說是就是騙小孩,說不是又會穿幫,什麽都不能說的下場,她只能抓頭發傻笑。

“不對啦,我媽媽說她是大伯母,她是要跟大伯父結婚的人。”

“可是她明明就是……”

另一個年齡略大的孩子出面仲裁,“好了,都別吵,都一樣啦,你的大舅媽就是她的大伯母啦,通通都是同一個人,不用吵。”

原本正在争執的兩個孩子瞬間安靜下來,似乎是在思考“你的大舅媽就是她的大伯母”這個深奧的問題。

大孩子朝嚴夏映招招手。“你要不要下來一起玩丢雪球?很好玩喔!”

其他孩子聽到大哥哥在邀人,也都挨了過來——

“來呀來呀,我們一起玩。”

“對啊,一起玩嘛。”

“人多更刺激喔!”

童音軟嗓聽在嚴夏映的耳朵裏,根本就是一種令人難以招架的可怕誘惑。說真的,她這輩子還沒玩過丢雪球呢!面對如此盛情邀約,她自然不能拒絕。

“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下去。”

聽到她應允加入,孩子們立刻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

關上落地窗,嚴夏映奔向浴室簡單梳洗,七手八腳的脫掉睡衣,換上溫暖的毛衣、長褲和鞋子,像個童心未泯的大女孩,蹦跳着下樓。

戚家的房子太大了,比臺灣的嚴家大宅還大上許多,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一路走來,嚴夏映根本沒看到半個大人,她完全是憑直覺找到這群孩子的。

沒想到她前腳才剛踩到雪地裏,一顆孩子手掌般大的小雪球,就率先朝她身上攻擊來,毫無防備的她當場被擊中,頑皮的孩子們都笑成了一團。

“咄,你們完蛋了……看我怎麽反擊!”嚴夏映說完,馬上蹲下身要去堆雪球。孩子們見狀,立刻尖叫四散。

指尖剛摸到雪的瞬間,覺得好冷,可是捏了幾顆雪球後,嚴夏映已經可以适應這樣的溫度,跟孩子們玩成一團。

這時候的嚴夏映好開心、好放松,心中沒有複仇的黑暗,也沒有算計的邪惡,有的只有這宛若白雪般單純的喜悅。

“欸欸欸,你們不能全部都攻擊我啊!”嚴夏映不依的抗議。

“我跟大舅媽一組,貝貝來保護你。”小女孩離開了哥哥姐姐們的隊伍,自告奮勇的投靠了勢單力薄的嚴夏映。

“小可愛,我真是太愛你了。”嚴夏映抱了抱小人,親昵的蹭蹭她的鼻頭,下一秒,攻擊再起,她趕緊喊,“快,貝貝,快閃開!躲到大舅媽背後。”

“救命呀!救命呀……”

貝貝時而堅毅時而慌張的真實表情,不只逗笑了嚴夏映,也把一衆哥哥姐姐都給取悅了,現場笑聲不斷。

戚凡淩遠遠的就看到一群小淘氣鬼裏突兀的身影,瞧她玩得比孩子還瘋的樣子,他搖搖頭,很自然的露出寵溺的微笑。

基于安全,他讓司機把車子停在離豪宅尚有一小段距離的回轉車道上,打算自己走過去,孰料,他關上車門,才跨了幾步,一顆紮實的雪球旋即迎面砸了過來——

砰!雪花四散。

嬉鬧聲驟然歇止,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落的小小抽氣聲。

完了完了,那一球到底是哪個白目鬼打的?居然打中大舅舅或大伯父的臉,小孩們面面相觑,心驚膽顫,明明就是大冷天,背脊卻都忍不住冒出小瀑布。

戚凡淩皺眉,擡起手,撥去頭發上的殘雪,銳利的黑眸沒好氣的朝前方射去,直取罪魁禍首——

“嘿嘿……那個……我、我不故意的啦……就一時丢得太大力,失了準心,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的……”嚴夏映拚命傻笑,希望某人可以息怒。

可任她說幹了嘴,那雙黑眸依然隐隐含着殺氣,實在教人膽寒,她真恨不得可以學鴕鳥,把頭埋進地洞裏,好躲過這次的危機。

“過來。”他朝她勾勾手,冷聲命令道。

睥睨的神情,因為雪球攻擊而散落額前的不羁黑發,讓戚凡淩有種壞壞的帥氣,嚴夏映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腳微微發軟,正躊躇着是不是該伺機來個腳底抹油逃跑去,孰料,洞燭機先的戚凡淩已經率先采取行動。

嚴夏映才剛轉過身,下一秒,身子突然淩空而起,伴随着孩子的驚呼聲,她已經像袋沙包一般被戚凡淩扛上了肩頭。

“戚凡淩,放我下來,你在做什麽,快放我下來!”

絲毫不理會她的掙紮,戚凡淩随手将公文包丢給為首的大孩子,下達指令,“達達,把弟弟妹妹都帶進來。”

“知道了。”抱着公文包,小名叫達達的男孩趕緊指揮弟妹迅速回屋。

望着孩子們同情的眼光,嚴夏映覺得自己的臉都快丢光了!嗚嗚。

“怎麽回事?”

戚凡琳滿臉驚詫的看着大哥扛着一只人形沙包從屋外走來,後頭還跟着一列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的小鬼。

戚凡淩沒有停留的打算,步伐穩健的就要往二樓走去。

聽見不同于孩童的說話聲,原本已經放棄掙紮的嚴夏映,本能的擡起頭,望着第一次見面的戚凡琳,滿臉困窘的她很是猶豫該不該自我介紹。

是說,這麽尴尬的情況下,打招呼也很怪吧?

“凡琳,幫我準備一杯熱飲送到客房來,也幫達達他們都弄一杯。”抛下這句話後,高大的身影和人形沙包旋即消失在通往二樓的樓梯轉角。

戚凡琳只能轉而問孩子,“達達,發生什麽事了,你們幾個不是在故事屋看故事書嗎,怎麽會跟着大舅舅從外面進來?”

為首的達達代表弟弟妹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回,包括嚴夏映失手用雪球打中戚凡淩的腦袋。

聽完達達的敘述,戚凡琳別過頭,雙肩顫抖,努力忍住笑意。

“小阿姨,大舅舅會打舅媽的屁股嗎?”貝貝問。

“貝貝怎麽會這樣問?”

“因為大舅舅生氣了啊,我爸比生氣的時候就會這樣對我媽咪,爸比還說,那是要給我生小妹妹。”

貝貝的童言童語讓戚凡琳差點跌倒,忍不住在心裏暗罵姐夫實在太亂來,簡直是在污染孩子純潔的心靈嘛!

“好了好了,都跟我過來,我去給你們弄熱的喝,暖暖身子。”

領着孩子來到距離廚房不遠處的交誼廳,讓他們各自去找各自的媽咪後,戚凡琳繼續往廚房方向移動,吩咐廚娘用最快的速度弄出幾杯熱飲來,一杯送二樓,剩下的送交誼廳。

離開廚房回交誼廳的路上,戚凡琳回想了一下方才的畫面,再也忍不住笑開了,大哥向來威儀、貴氣,這麽霸道的把女人往肩上扛,還是第一次看到哩!

可惜大媽跟其他幾位媽媽們去沙龍美容,錯過了這歷史性的一刻,回頭她一定要告訴她們。

推開交誼廳的門,戚凡琳發現裏頭早已笑成一團——

“凡琳,是真的嗎?大哥真的把女朋友扛上樓啊?”

“哇嗚,看不出來大哥原來是走這路線的……”

“我看很快大媽就要升格當奶奶喽。”

小孩的傳播是很可怕的,一個個撲向了母親後,立刻叽叽喳喳的說起了方才的事情,轉眼,嚴夏映被杠上樓的事跡已經無縫接軌,傳遍屋裏的每張耳朵,惹來大家又羨慕又暧昧的笑意。

“啊,我忘了把大舅舅的公文包拿上樓了。”達達跳下椅子,作勢就要往外沖。

“達達,現在先不許去。”達達的母親喊住他。

“為什麽?”

“唉,小孩不懂啦,總之,現在不可以上樓吵大舅舅。”

達達的母親說完話,交誼廳裏的一幹女人又都笑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