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4)
一點都沒有變,形狀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樣子。因為撫摸過很多遍,早就已經牢牢地烙印在心中了,所以絕對不會弄錯。
這個世界上她唯一愛過的,也是唯一愛過她的男人,顧流影。
被抱在懷中的女孩,終于停止了抗拒的動作,在男子的懷中放聲大哭。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從庭院中的兩人第一次相擁開始,就一直在角落中注視着,就像一尊石化的雕塑般,一絲也沒有動過,只是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這五年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愛得有多麽深的女孩,一步一步地回到曾經的戀人的懷抱。
而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回頭看他。
☆、意外
“林初夏!你給我放開!”
空氣突然傳過一聲尖銳的喊叫聲,驚醒了沉浸在與顧流影相認之後的洶湧情緒中的林初夏。
打斷兩人的,并不是一直隐藏在角落的慕庭軒,而是僅僅在數秒之前突然在庭院轉角處出現的季姿琳。
一身黑色禮服的她,正顫抖地伫立在兩人的不遠處。
看到事情的意外發展慕庭軒也是驀然一驚,可是采取行動已經來不及了,季姿琳已然氣上心頭,直直朝林初夏的方向沖去。
可是還沒來得及把她推開,不,甚至手指端都還沒碰到林初夏,季姿琳的手腕就先一步被用力抓住。
“啊!”下意識的痛呼出聲,擡頭看見男子冷漠的臉。
“你別碰她。”口裏吐出的,卻只有這樣幾個字。
“什麽……?”季姿琳瞪大雙眼,滿是不可置信。
“流川……你在說什麽呢?我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其實已經敏感地捕捉到了男子眼裏冰冷決斷的氣息,可是季姿琳仍然強笑着掩飾內心的慌張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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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男子似乎聽到什麽及其可笑的荒誕笑話一般,“怎麽可能?”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季姿琳拒絕去解讀他話中的含義,把矛頭重新對準林初夏,“是你!又是你!肯定是你對流川說了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一定要來破壞我的生活!”
季姿琳尖銳的指責不停地向她抛來,林初夏突然只覺得很累,完全不想去反駁什麽,只是靜靜地把頭扭向一邊,不去看着季姿琳充滿怨恨的眼和控訴,以及……滿臉的淚水和絕望。
如果不是流影鉗制着她的手臂,她現在應該會沖上來把她撕碎了吧,大概。
“滾!林初夏!趕緊消失在我的生命裏!滾!”拼力地掙紮仍然不能碰到林初夏分毫,絕望的季姿琳朝她吼出了歇斯底裏的哭喊。
“夠了,姿琳!”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林初夏猛然震驚,怎麽會……他是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突然出現的慕庭軒,走過來抓住了季姿琳的雙臂,企圖讓她平靜下來,顧流影也随之放開了一直用力鉗制着她動作的手。
“慕大哥……你,你也是來幫她的嗎?”季姿琳臉上依然滿是淚痕,憤恨地用手指着林初夏的方向,“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要站在她那一邊!”
慕庭軒并沒有回答她,只是眼神複雜地看着顧流影,“弄到這種地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不覺得應該做點什麽嗎?”
「如果真的愛她……就好好地保護她啊……」
從對面男子傳遞過來的信息,顧流影清晰地捕捉到了。雖然是個跟自己十分相像的男人,然而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交集,沒想到在此刻卻能有如此的默契。
用力地,牽起了身邊的女孩的手,忽視掉她驚訝的眼神,只是自顧自地說出自己想要說的話。
“我沒有想過……會這麽早的……”
“這麽早跟你相認,明明不是我的計劃啊……”
相認?捕捉到這個奇怪的字眼,季姿琳也停止鬧騰,注視着顧流影。
“流川……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而接收到的,是這個跟她結婚了整整五年的男子,一個無比陌生的眼神。
“現在不做決斷的話,已經不行了。”
抛下這樣一句話,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男子突然拉着林初夏往外沖去。
“流川!你要幹嘛!流川!”季姿琳一驚,用力甩開慕庭軒忙跟上去。慕庭軒也沒預料到顧流影的突然動作,沒有太多的猶豫也往他們離去的方向沖去。
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預感顧流影又要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就跟五年前在自家母親的宴會上從二樓的陽臺跳下來一樣,把所有的人都吓一跳。
而這次,将會是更加決斷,更加不留情面的一擊。
顧流影……你到底要做什麽?
☆、傾覆
當顧流影帶着林初夏從大廳門口闖進來的時候,來參加葬禮的人已經走掉一些了。
禮堂大廳的正中央,作為主持方的季瀾和顧家一方的家眷正在談話,包括鼎鼎大名的李家家主,以及顧家夫婦,而安亦辰則安靜地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當然在場的還有不少人,最為突出的,是慕家這邊氛圍看上去非常尴尬的慕夫人和溫心漪,其他的,都是圈子裏的熟面孔。
看上去,真是非常熟悉的場景呢。
這樣風平浪靜的畫面,似乎就在預備迎接什麽劇烈的風暴一樣。
看見顧流影和林初夏的忽然闖入,在場的人都不由得停下交談,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流……”差點順着習慣說出禁忌的那個字,顧夫人立刻改口,“流川,你這是幹嘛呢?這麽魯莽簡直太失禮了。”
而身形修長、散發着漠然氣息的男子并沒有顧及四周詫異的目光,只是執意地拉着身後的女孩走到了大廳中央。
好痛……林初夏想掙開顧流影的手,他特別的用力,死死抓着她怎麽也不放開,就好像……絕對不允許她逃走一樣。
連安亦辰也敏感地感覺到了有什麽異樣,明明知道這不是輪得到他說話的地方,也按耐不住迎了上來,壓低聲音問道,“哥,怎麽了?”
顧流影卻拉着林初夏直直地越過了他,正面站在顧母的面前。
“媽,我有事情要跟你講,無論如何也非說不可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啊…真是的,都這個時間了。”顧母滿臉微笑地站起來,“我也不好再打擾下去了,真不好意思,我們就先走了啊。流川,好好留在這裏陪陪姿琳。”
無視顧流影的聲音,自顧自地說着道別的話,勉強地去維持着表面上的平衡。
“媽,別做無謂的掙紮了,我已經決定了。”可是顧流影依然殘忍地戳穿她的僞裝,顧母呆立在原地,臉上還殘留着微笑的形狀,臉色卻已經是蒼白一片。
“流川,今天是我先生的葬禮,有什麽事能不能晚一點再說。”季瀾目無表情地說道,今天的她,看起來顯然沒什麽心情陪他耗。
聽到季瀾的話,林初夏內心不由得被刺痛,今天……同樣也是她父親的葬禮啊……
顧流影只是盯着季瀾的臉笑了笑,“岳母大人,這件事跟你們季家也有關,趁着今天說出來剛好。”
大廳內的親戚朋友已經發覺事情的不妙,一些長輩開始出來打圓場。
“流川喲,今天真的不是一個好日子,有什麽事回家再慢慢商量吧。”
“是啊流川,現在睿睿不是正一個人在家嗎,你和姿琳兩夫妻趕緊回去看着他吧。”
“對啊流川,先回去吧,過了今天再說,啊。”
面對周圍衆人紛紛的勸說,顧流川只是冷然一笑。這一笑,讓所有人都不得不噤了聲,也觸怒了他那威嚴的外公。
“流川!你這是像什麽話,有你這樣對長輩的嗎,趕緊給我下去!”
顧流影并沒有立刻回話,其他人更是不敢出聲,大廳裏陷入了詭異的靜谧,這時剛巧季姿琳和慕庭軒都齊齊趕到,還帶着稍微的氣喘的聲音,襯得大廳內陷入死潭一般的氛圍更是像凝固起來一般。
不錯,人都到齊了。
顧流影把周圍的人群都暗暗巡視了一周,才緩緩把準備已久的話說出口。
“我要和季姿琳離婚。”
猶如一聲炸雷,把這個小小的空間整個地炸碎。
“混賬!真是混賬!”顧母激動地喊起來, “離婚?你過來就是為了說這種話?!”
顧家的其他人顯然也無法接受,李雲鶴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流川,你這是在說什麽話!”
人群裏更是起了各式各樣的騷動,好幾個顧家那邊的親戚也開始勸說顧流影,可是他統統充耳不聞。
“我已經不可能跟季姿琳在一起,更別提那個她那個在外面不知道跟誰一起生出來的野孩子。”
話一說完,果然收到了幾乎在場所有人,包括父親和外公的震驚視線,全部都在他預想之內。
當然還有,雖然是意料之外的,但似乎确是合乎情理的,莫名地牽扯進他跟初夏的關系之間的,第一次聽到這個真相的慕庭軒。
顧流影更加收緊了牽着林初夏的手,從五年前開始,從把整個計劃徹底成功實施開始,他忍耐到現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如果父親和外公都知道季姿琳的孩子不是他的,那麽不管初夏和他以後關系會如何,贊成他跟季姿琳離婚的勝算就會大了很多。
“顧流川!”縱是再沉穩的季瀾也終于忍不住了,“你這是什麽話,當年是誰告訴我只要是姿琳的孩子就會視如己出的,過了五年後的現在,你才翻臉不認人?!”
而顧母早已變了臉色,顧睿的真實身份,自從那天得知後,她就一直隐瞞着沒有告訴流影的父親和外公,因為她深深清楚……如果真的讓流影跟季姿琳成功離婚了,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跟林初夏在一起。
那樣的事情……那樣的事情她絕對不能讓它發生……所以就算知道顧睿不是她的親孫子,知道了這樣肮髒的事實,她也一直忍耐着,隐瞞着……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兩個在一起啊,就算是拼上她的性命,也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反悔了又如何,你別忘了,你女兒還有一些證據掌握在我手裏,你是想這樣兩敗俱傷,還是幹脆雙方做個了斷?”
聽出他話中所說的證據是什麽,季瀾幾乎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姿琳虐待顧睿的證據真的被曝光,這可不是簡單的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姿琳将會付出坐牢的代價。
清晰地捕捉到季瀾青白交加的臉色,顧流影的唇角微微地勾起了一絲弧度。
那一天在顧家,他早就決定要徹底做了斷,可是沒想到季瀾在公司的資金鏈上處處留一手,絆住了他,以及……出現了初夏父親突然病倒的變數。
所以他才會重新回到季姿琳身邊,繼續在季家周旋,為的就是要徹底把季家的産業都掌控在他手裏。
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但是還算進行的順利。雖然……事情的展開比他預想的要早一點,最起碼不應該是在葬禮這樣特殊的場合上,初夏的父親剛剛去世,她一定很辛苦,最起碼……也要緩過一陣再說的。
還有……顧家那邊他還沒有完全布好局,外公的勢力是一個無法忽略的因素。
被她認出是個意外,不過無所謂了,他的忍耐,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是時候,該開始反擊了。
正好……所有人都在呢。
“岳母大人。”雖然還是維持着這個稱呼,可是因為語氣裏的嘲諷意味,使得這個叫法聽上去也變得可笑起來,“我想,你現在最好還是去查一查你公司的股權構成比較好,說不定,你的公司現在已經不是你的了。”
“你說什麽?怎麽可……”話說到一半,季瀾的臉色“刷一聲”變得霎白。
不久前,為了解決公司的融資問題,她把10%的股份發行上市,可是盡管如此,她還握有着全公司45%的股份,占絕對壓倒性的比例才對,除非……除非……
從自己名義上的女婿的眼裏所折射出來的,屬于勝利者的目光,證實了她內心的猜想。
除非,他一開始,就在暗地裏用各種手段買入公司的股權,每次股東大會座位上的那些小股東,其實早就已經是這個姓顧的人了。
但只有這些還遠遠不夠,如果算上她每一次股票發行的規模,他要做到50%的股份占比,最晚也必須在四年前開始布局。
這個男人,五年來就在她們季家母女身邊一言不發,靜悄悄地把季家的産業都吞下嗎?
簡直是……開可怕了。
“從一開始,就是你設計的吧。”季瀾的語氣裏透着驚駭過後的平靜,“對季家産業的收購也好,和姿琳在西雅圖相遇的意外也好,包括,安排陌生人和姿琳發生關系也好,然後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五年來一直若有若無地引導着她虐待睿睿,忍耐到今天,為的就是能夠威脅我們的這一刻。”
季瀾一句又一句地陳述着在旁人聽來簡直是駭人聽聞的事件,在場幾乎所有人都震得合不攏嘴。
“打算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嗎?”周圍的人的神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呢,顧流影靜靜地把一切都收攬眼底,說道,“如果不是你的女兒喪心病狂到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虐待,我所計劃的一切,又怎麽可能會成功。岳母大人,你應該反思的是,自己的這麽多年來的教育怎麽會如此失敗。”
“夠了!夠了!”站在門口的季姿琳終于忍受不住,滿臉都是淚水,她一步一步蹒跚地走了過來,難得地,這次沒有把矛頭去對準林初夏,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拖着疲憊的身軀來到這個她整整愛了五年,卻不停地一直傷害她的男人面前。
再也沒有了把她吞沒的嫉妒和瘋狂,有的,只是滿腔的心碎。
以及……去求得這麽久以來她一直想要的答案的沖動。
“你……有沒有愛過我?”
“沒有,從一開始就沒有。”男子的回答相當決斷,不帶一絲猶豫。
“所以……”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滑落,聲音也染上了顫抖,“你跟我的意外相遇……從一開始就是設計好的?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全部都是……謊言嗎?”
從進場開始,就一直就沉默着的林初夏,終于忍不住把頭扭向了一邊。
這個人……果然還是跟五年前一樣殘忍……無論是對她還是季姿琳都是。
無論如何,絕對不讓她逃走,而是留在這裏目睹并且承受這一切。
“季姿琳,我愛的人只有初夏,五年前是,五年後也是。”
“五年前……?你說……什麽?”
“我不是顧流川,我是顧流影。”男子直視着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把冰刃向她插去,“所有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被安排好的,包括五年前,我的假死。”
終于,還是把這顆毀滅性的的驚雷引爆了,像是要把所有人都炸得粉身碎骨一般。
“啊啊……”季姿琳抱着身體往後退去,仿佛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姿琳!”聽到真相後也陷入了震驚的季瀾,很快反應過來,往前去抱住自己的女兒。
“冷靜下來!冷靜點!姿琳!”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永遠看起來總是能游刃自如操控一切的季瀾,也終于焦急地掉下淚來。
她愛着的這個男人,居然把這個無所不能的,甚至能将她父親也穩穩地掌握在手心的女強人,徹底完全地擊潰了呢。
可是內心裏卻是空洞無比,能感受到的,只有手心裏傳來的越來越堅定的力度,緊得她都透不過氣來了。
終于,還是開始了。
如同五年前一樣的,讓所有人都掉進深不見底的懸崖,然後粉身碎骨,再也沒有辦法重新站起來的,讓人絕望的風暴。
他還是跟五年前一樣,一直堅定地沒有放開她的手,就算在多麽的冰冷無比,多麽殘酷血腥的路上,哪怕是稍微一點的動搖都沒有,那麽緊的,堅實的力度就這樣牢牢地傳遞過來,好像無論是多門深的地獄都會拉着她一直走下去。
就算明明知道前面等待着的是毀滅也在所不惜。
☆、86
看到季家母女的光景,在場的人雖然多多少少都明白一定程度上,這是季姿琳的自作自受,但是相比起與他們毫無關系的圈外的林初夏,以及從頭到尾都表現出一副冷酷姿态的顧流影,于是都忍不住向她們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內心百感交集。
這就是這個圈子啊……踩着別人的屍骨然而安樂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論是商界政界,都是靠着這樣的厮殺生存下來的……說不定有一天,自己就會成為季家那個樣子。
“你有什麽資格哭?”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顧流川似乎并不打算停止這種殘忍的追究。
像是不把對方逼入死角就決不罷休。
“明明做出了那樣的事情,為什麽還能夠一臉委屈地在這裏哭。”
聽到這樣無情的話,就算是再顧忌于顧家的關系,在場不少人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流影,你這是要兩敗俱傷。”許久都在保持沉默的顧父,終于吐出了一句話。
他的兒子,這樣做只是為了得到一時的複仇的快感,雖然他對兒子的三角關系并不怎麽關系,但是純粹從顧家的角度出發,這并沒有什麽好處。
雖然收購季家産業的那部分是一場精彩的表演,但是太過高調的表現終究是弊多于利,這次的事情傳出去了,雖然敗得最慘的是季家,但是顧家同樣也惹上了醜聞。
終究還是不夠沉穩啊,他的兒子。
“爸,我已經等了五年了。”顧流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父親,“就當做是花了五年的代價,我一直等待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
他看出了父親的想法,但是,他并不是不夠沉穩,相反,他很隐忍,否則不會等了五年。
他只是任性而已,跟他所愛的那個人一般,那樣的任性。
“還差……最後一步呢。”
顧流影口中幾乎微弱得不可聞的聲音,除了離他最近的林初夏聽到之外,在其他人那裏則完全被騷動的聲音被掩埋了。
“喂,慕庭軒。”
自從趕到後,就一直一言不發的慕庭軒,此刻突然被點名。
林初夏吓了一大跳,她慌張地看着顧流影,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而慕庭軒,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定定地看着顧流影,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話。
“你還記得,你當初要綁架初夏的原因嗎?”
當然記得……
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忘記。
把他最心愛的女孩,殘忍地扯到痛苦的深淵的,最初的那個原因。
讓所有人的人生軌跡都開始變得錯亂不已的,最開始的那個源頭。
“你直到現在都還在以為,設計強***奸案發生的人初夏吧。”
“哐當——”靜谧的室內忽然出現尖銳的玻璃碎裂聲,顧流影稍微用眼睛掃了一下發出聲音的那個人。
不是季姿琳,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是溫心漪,看來事情變得更加有趣了呢。
臉色明顯變得蒼白的溫心漪勉強鎮定下來,用另一邊手疊住剛剛因為顫抖而掉落玻璃杯的右手,穩住它的顫抖,“難道你想說,其實一切都是姿琳指使的,就像林初夏五年前那荒謬的辯解一樣?”
“這簡直太可笑了,姿琳是我的好姐妹,就算是要偏袒你的女人,你也該有個限度。”
溫心漪沒有注意到,在她說到“你的女人”四個字的時候,慕庭軒眼中閃過的不愉。
方才一直在季瀾懷裏痛哭的季姿琳,此刻聽到兩人的對峙臉色變得茫然起來,似乎還沒從巨大的悲恸中回過神來。
等到好不容易消化過來現在的情景對她是多麽的不利,時間也已經太晚了,顧流影已然從褲袋裏掏出手機,一邊說道,“你放心,如果不是帶了證據,話我怎麽會亂說。”
意識到什麽,季姿琳瞬間發出驚恐,“不--------------!”
可是顧流影已經摁下了播放鍵。
“你看看你自己成了什麽鬼樣,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當初為了顧流影最後連自己的好姐妹都害得被人強’奸了,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功夫才幫你擦好屁股,把證據都指導林初夏身上。現在為了一個顧流川,連親媽都不認了是不是!”
“心漪被害成那樣都是那個賤人的錯,她才是該被強奸的那個!如果林初夏沒有晚來,心漪怎麽會被錯認,替她承受一切!”
“你的智商都喂狗了嗎!你知不知道如果慕庭軒知道溫心漪是你害成這樣的,季家會有多麻煩!”
“我只是為流影報仇!沒有那個賤人流影怎麽會死!”
“……”
完整的對話,殘酷肮髒的真相,全部被記錄下來。
擊碎了在場的季瀾和季姿琳,還有臉色蒼白的溫心漪。
以及……
顧流影把目光望向慕庭軒。
「從一開始,你肆意傷害初夏原因,從根本上就錯了。」
仿佛是驚人的默契般,從對面男子的目光中接收到了這樣的信息。
慕庭軒握緊手中的拳頭。
錯了啊……從一開始就錯了啊……
所以對方才會那樣高高在上的,完全勝利者那樣的姿态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吧……
他的沖動,現在要怎麽買單呢?
要怎麽去把它圓起來呢?
無論怎樣都沒有辦法啊……他親手擊碎的,他最心愛的那個女孩的脆弱的心髒,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的心髒……他親手毀滅掉的,兩個人的最初還有最後的未來……
怎麽看,都已經沒有辦法去挽救了呢……
「現在的你,有什麽資格再去愛初夏?」
再次清晰地從那個男人的眼裏捕捉到這樣的信息。
什麽嘛,得意洋洋的樣子。
但是他完全沒有去否認和還擊的餘地呢。
因為他的确已經犯下了……對于她來說不可被原諒的罪過啊……
就算是重新再觸碰她一次,再看她一眼,也要花費他無比的勇氣的,那樣深深的罪過啊。
不……誤會什麽的,陰差陽錯什麽的,只是為了掩飾他罪惡欲望的借口而已。
真正的原因,他內心裏一直都再清楚不過,不是嗎?
☆、掩埋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回顧家。”
偌小的車廂裏,只有他們兩人在前座,安亦辰突然第一次開始覺得擁擠起來。
這不是一直是他期待着的時刻嗎,為什麽現在會感到有點窒息呢。
外面又開始下雪了,明明覺得春天應該又要快到了才對。
簌簌的雪花,在車窗的外面飄蕩着,包圍着車廂內的與外面世界完全隔絕的兩人,似乎要把什麽東西覆蓋住一般。
季家的葬禮結束後,哥就把初夏帶回了他在外面安置了很久的一個小公寓,相信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打擾他們。
而他,則在接到哥的電話後,只身一人趕來了這裏。
初夏大概是已經睡了吧,所以哥才會放心地一個人下來,跟他交代後續的其他事情。
“以後我都會在這裏住,發生了萬不得已的急事你就到這裏來找我,平時有事就打電話。”
敏感如他,怎麽會聽不出來,哥的語氣裏透露着一點兒也不想被外界打擾的心情。大概全世界,他唯一允許走到他的安全地帶的人,就只有那個女孩吧。
大概也是,哥唯一在乎的人。
“哥,你真的打算這樣做嗎?不顧一切地跟初夏在一起?”
另一邊是久久的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響起了聲音,“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問這個問題嗎?”
“就算明知道這樣會把你們兩個逼入絕境?”
“……”
“如果,初夏在知道真相以後……會崩潰呢?”
“五年了,我一直以為你是支持我的。”
在美國跟他重新相遇開始,安亦辰就一直無條件地支持着他的計劃,直到五年後,在他決定回國的時,也毫不猶豫地帶着溫心漪一起回來。
“哥,我一點兒也不想回到顧家,我留在這裏,只是因為你而已。”
那個陰冷幽森的大宅子,他一點也不喜歡。當只有6歲的他一個人抱着小熊在恐怖的夜晚游蕩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理他,包括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因為攝于李家的勢力,自從把他從洛杉矶的母親那裏接回來後就一直都對他放置不管,任他在這個大宅子裏自生自滅。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就在那個他迷失在顧家大院的晚上,突然出現的男孩的身影。
“你就是安亦辰?”雖然是問句,卻是毫無起伏的語氣,與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漠然氣息一樣,什麽也不關心。
可是他與顧家所有人都不一樣,與那眼底裏透出來的蔑視不一樣,這個人在把他當一個正常人看待!
“哥…哥?”怯懦地喊出了聲,眼前的人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大,因為是私生子的關系從小就異常敏感的安亦辰快速推斷出這個人就是他名義上的哥哥。
不可否認的,其實內心……稍微還是有點高興的。
他的哥哥,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可是,眼前的男孩口裏說出來的話,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別喊我哥哥,我不是。”
并不是他預料中的嫌惡,而是,像是不得不把自己束之高閣的,那樣漠然的語氣。
“哥,從小到大,無論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聽你的。可是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說出下面這句話。”
“這樣下去,你們兩個人會墜入地獄的。”
在打開車門的時候,凜冽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像是要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劃出刀口一般。
還在簌簌落下的大雪,似乎要将他剛剛說出的那句話的聲音,永遠都掩埋在這個冬天一般。
☆、苦澀
“你回來了。”
在黑暗中的身影一愣,“我以為你已經睡着了。”
林初夏慘笑了一下,“發生了這麽多事,怎麽可能睡得着。”
窩在茶幾旁的地毯上的小小身軀縮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什麽。
最終,顧流影還是沒有開燈,就這樣在走過來,到林初夏對面坐下,“你還在怪我,是麽?”
怪他?怎麽可能呢……無論發生什麽事,她都不可能真正怪他啊……林初夏想要咧開嘴笑,可是眼角卻溢出了淚。
“你知道的吧,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
果然呢,這個他深愛的女孩,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都還是這麽傻,不管不顧地在他身邊,就算被傷得遍體鱗傷也好,也會用盡最大的力氣來擁抱他,這個冰冷的惡魔。
如果她能夠稍微為自己着想一點,稍微變得那麽自私一點,或許他也不會這樣狠心将兩個人拖向深淵了。
“為什麽要騙我?”
只有這個問題,一定要問出口。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需要你做到這個地步,将所有事情向我隐瞞?”
可是回聲只有男子的沉默。
“就算是我……也不能說嗎?”聲音不自覺染上了顫抖,連本該嚴厲無比的質問,在她口中發出來,聽上去卻是這麽的無力。
對方持續的沉默,幾乎要将她擊潰。
“到底是什麽事?吶……到底是什麽事啊,流影?”在反應過來的時候,眼淚已經順着臉頰流下,明明應該是無比歡喜的日子,卻偏偏充滿了苦澀。
對面的人依然沒有回答她,只是一言不發地将哭泣的她擁入懷中,堅實的力度隔着磨砂的布料傳遞過來,紮得她的臉有些生疼。
“對不起……”
溫熱的淚肆意地落下,林初夏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任由他擁抱着她的雙臂越收越緊。
“我們一定可以回到從前的吧?”故意地,将聲調提高,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精神一點,雖然還是摻雜着哭腔的鼻音,但是也要努力地不讓兩個人繼續沉浸在這樣的悲傷和苦澀中。
“不管別人的看法,只有我們在一起,就算發生什麽事也好。”
“就算……再遇到什麽困難也好……”
“也要……”
句子僅說了一半,可是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去把它完成。
緊緊地閉上嘴巴,抑制着自己的顫抖。
“嗯,一定會的,我答應你。”
緊抱着她的人,卻傳來堅定的回答。
可是僅僅數字,就再次把她勉強裝出來的頑強打碎了。
“不……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回到從前呢?”
絕望地痛哭出聲,眼淚早已肆意蔓延。
“流影……你知道的吧,這五年來我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你是知道的吧?”
“我跟慕庭軒……一直在一起……整整五年……”
就算多麽不肯承認也好,這五年間發生的事情,是真真實實地存在的,無論如何都抹不去的印記。
她的身體,在那麽多次的夜晚跟另一個男人結合啊,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地背叛了流影啊……
怎麽可能抹去呢,這一段實實在在的,沉重得幾乎要将她壓垮的事實,她怎麽能夠有辦法去否認掉呢。
“是我的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