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3)

、告白

“喝醉?”聽到慕庭軒的解釋,林初夏控制不住地笑起來,“如果你不是時時刻刻都想着要上我,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

“我……”慕庭軒啞然,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難道你現在能跟我保證,你以後都能控制住自己,不會像昨天那樣突如其來地侵犯我?”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冷然質問。

“對,我不能。”慕庭軒紅着眼睛看她,“我不能保證,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

聽到他承認,林初夏再也控制不住,沖上去不停地砸他,每一下都發了狠力,似乎要把他堅實的胸膛錘破。

似乎嫌這樣不夠,她擡起腳,狠狠地踢他的腿部。

“混蛋!混蛋!你為什麽要出現!混蛋!”眼淚肆意地在臉上流竄,林初夏似乎要把內心的痛苦都發洩出來般放聲哭喊着。

“對,我混蛋,我畜生……”慕庭軒任由林初夏狂風暴雨般的拳頭砸到他身上,等到她發洩到累了,他一把将她抱入懷裏,“我想你……初夏……我想你……”

“我不要聽!”林初夏用力地推着他,“你滾!我不要再見到你!”

“不行。”慕庭軒卻抱得更加用力,“初夏,我已經放不開你了……”

林初夏氣的渾身發抖,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想圈着她做情婦!

“慕庭軒,你的觸碰讓我惡心。”

他的身體立刻僵住。

“只要一想到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出現侵犯我,我就寝食難安,難受得想作嘔!”

“你就這麽恨我?”慕庭軒紅着眼眶,胸口如遭重擊,“你平時都不會這麽說話的。”

Advertisement

她性子向來軟,就算是倔起來,也鮮少口出惡言。

“沒錯!”她恨恨地看向他,“想到你我就想到肮髒的自己,慕庭軒,你為什麽非要找我?一想到每次跟你沒日沒夜做那種事,我都想把自己殺了!”

慕庭軒猶如受傷的困獸,手裏還在牢牢地抓着她的胳膊,卻狼狽地低下頭,不再說話。

她看到他的肩膀在顫栗着,似乎整個人都在發抖。

突然間,他的臉上有眼淚滾下,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

慕庭軒哭了,他怎麽會哭呢?他就像個冷硬無情的機器人,發生任何事情也不會讓他動容。

就算是當年溫心漪離開他,他每天狼狽地度日,雙眼充滿了紅血絲,滿滿的都是痛苦和掙紮,可是她也沒見他哭過。

不,還有那次,她要離開公寓之前的那個晚上,他緊緊地從背後抱着她,溫熱的眼淚順着她的頸脖流下。

可是她從來沒有當面看過他哭的樣子。

努力地像在壓抑着什麽,肩膀不停地微微抽動,就像是明明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卻連縱聲哭出來都不敢。

她以為下一秒他就會忍不住伸出手緊緊地抱住她,可是到了最後他還是什麽也沒做。

過了許久,他捧過她的頭,輕輕地吻了她的額頭,聲音還帶着哽咽。

“初夏,我愛你。”

她立在原地,呆若木雞。

慕庭軒很快地轉身離開,似乎怕被她看到他的臉,身影緩緩消失在黑暗中,直到……她再也看不見。

☆、最後的時間

最近總是不經意想起那晚的場景,以及慕庭軒蕭索離去的背影。不上心倒還好,仔細一琢磨,便覺得非常的煩躁。

林初夏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身去沖一杯牛奶,走到走廊的時候,正好遇到向她迎面走來的安亦辰。

“還沒睡啊?”

“睡不着。”林初夏低聲說,“你……這麽晚還在醫院?”

“有位病人晚上病情有點不穩定,回來看看。”安亦辰看起來很是疲憊地揉了揉額頭,“一起聊聊吧。”

跟着他來到醫院裏的茶水廳,那裏的燈還亮着,林初夏低頭不語,只是默默地攪動杯裏的勺子。

安亦辰獨自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她小口小口快要喝光杯裏的牛奶,忽然間聽到他出聲。

“初夏,你确定,明天真的要做這個手術?”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意義嗎?”林初夏低着頭,她不懂他現在這樣問她是為什麽。

“或許有其他的方法。”

“兩個星期了,醫院還找不到第二個匹配的腎源。”她靜靜地說,“而我爸的病情在一天天惡化。”

“或許我們可以再等等,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安亦辰緊鎖着眉頭。

“我兩周前決定做這個手術的時候就已經考慮的很清楚了,如果真的能有其他的解決辦法,我們早就做了。”林初夏放下手中的勺子,轉頭看向他,“安亦辰,你今天怎麽了?為什麽會這麽緊張?”

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安亦辰卻錯開眼神,不與她視線交彙,“沒什麽。”

他的态度明顯不對勁,可是林初夏卻并不太在意,她起身走到不遠處的落地玻璃窗前,眺望外面的夜景,繁華的市中心處滿是星星點點的霓虹燈光,在寒冷的冬天裏有一種靜谧的感覺。

“會變好的吧?”

“嗯?”

林初夏看向外邊,燈光映在她瞳孔處成了零星閃爍的點,“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的吧?爸的身體會恢複,慕庭軒和溫心漪會複合,你哥哥和季姿琳一家三口也會幸福地生活下去,一切都會變好的吧?”

在休息廳的拐角陰影處,林初夏和安亦辰兩個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有一個人影,在聽了方才她的話後,緊緊地握緊了雙拳。

“怎麽可能呢?”安亦辰些微顫抖着的聲音透出一絲痛苦,“這怎麽可能會變好呢?你真的以為你這樣犧牲自己,所有人都能夠安然無恙地過下去嗎?”

“可是我不這樣做,那又能怎麽樣呢?”林初夏的聲音變得飄忽,似乎在出神,“這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才不是最好的選擇!”安亦辰終于控制不住情緒,“你根本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有多少人跟着痛苦傷心……你這樣做,顧流影為你而失去的生命又有什麽意義?”

“但是我覺得好痛苦,”林初夏像個沒有感覺的木偶般呆呆地說道,“流影他是希望我幸福的吧,但是我一點也不這麽覺得。活着是為了什麽呢?你說,是為了什麽呢?流影真的會希望我這樣活下去嗎?”

“當然……我大哥……他一定是希望你活下去的,無論多麽艱難也好……”安亦辰控制不住嗓音裏的哽咽,想到這段日子以來那人一天比一天瘦削,心中就沉痛不已,“就當是為了這世上還關心着你的人,愛着你的人……只要活下去,就什麽都有可能……”

“可是,我一直都是一個很懦弱的人。”林初夏試着碰了一下窗面,冰冷刺骨,“我只是一個膽小鬼而已。”

“我已經沒有關心我的人了。我只剩下一個親人,那就是我爸。老實說,為了他去死感覺真有點不值得,媽就是因為他死的。但是,其實我知道她媽一直都是在乎他的……如果今天換做我是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做這個手術的。”

“一切都會變好的吧?”

“會的吧?”

喃喃自語的聲音,就像一個小孩子的問題。

陰影裏,男子兩頰流下溫熱的淚水,落在地上,濺開細碎的晶瑩水滴,彌漫開的蒸汽,仿佛有着悲傷的苦澀味道。

☆、突變

今天的天氣特別的好。

林初夏打開窗戶,暖洋洋的陽光沒有任何阻擋地灑落進房間裏,冬日裏難得的明媚。

吹在臉頰上的風還是涼涼的,讓人清醒,但已不再是那樣刺骨的寒冷,只是好像在夏日裏啜飲着手中的冰鎮飲料,清涼的感覺。

今天是做手術的日子,大概——也是她最後一天留在這個世間的日子。

無意識地注視着眼前的手心,緩緩地抓成團,想要把陽光抓住。

可是卻從指縫中溜走了。

吶,媽媽。

這個世間,僅僅靠努力而辦不到的事情……是真的存在的。

再怎麽努力地掙紮活着,怎麽拼命地去追逐,但是永遠也抓不住的東西,是真的存在的。

今天一早,季家的人都齊齊來到了林志謙的病房,只有她一個人走到了外面,雖然季瀾這幾天對她的态度非常溫和,季姿琳也難得的沒有耍性子,而是安靜地站在一旁。

但是……果然是非常奇怪吧,怎麽看,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離開的時候,顧流川依然跟以前一樣,一眼也沒有望向她。哪怕是季姿琳,也會偶爾向她投來她看不懂的複雜眼神。

背靠在長木椅上,眯着眼睛向天的那邊望去,哪怕今天的光線是這麽柔和,但果然還是有點刺眼呢。

“诶……”

無論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眼前。

“流川?”

過了好久,病房裏聚集的人才散去,林志謙正打算去找林初夏談一會兒話,顧流川卻只身一人走進了病房。

“你怎麽一個人來了,姿琳和睿睿呢?”

可是眼前的男子并沒有回答他,冷峻着臉,“啪嗒”一聲牢牢地反鎖了房間。

林志謙感受到了事情的異樣,不禁沉下臉來,“流川,你這是幹什麽?”

身材修長的男子依然沒有回答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過來,“腎移植手術成功率50%,術時血崩風險率80%,術時死亡幾率70%,術後溶血症複發和并發症發作幾率65%。”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重重叩擊着心髒,男子的聲音猶如來自地獄的鬼魅。

“雖然早就知道你對自己親生女兒有多麽無情和殘忍,但沒想到你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呢,岳父大人。”

“你……你是怎麽得到這份檢查報告的?”眼前的男子幹淨利落地把文件夾甩在他身前,可是不去親自打開林志謙也知道那裏面是什麽,心跳控制不住地劇烈跳動,幾乎快要躍出胸膛,努力壓制着,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鎮定。

“不僅是我,就連你的親生女兒,也親眼看到了這份真的檢查報告。”男子冰冷的眼眸在這一秒清晰地聚焦,緊緊地壓迫着病床上臉色青白起來的林志謙,“早在兩個星期之前,她就看到了。”

“為什麽來到這裏?”面對眼前的男子突如其來的出現,林初夏發現,她的聲音居然非常的平靜。

眼前的他,緊緊地皺着眉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就好像她在以前很多次看到的那個樣子,包括在晚上他睡在她身邊的時候,經常她會因為噩夢而驚醒,或者是純粹半夜突然醒來,然後她就會看到離她僅僅咫尺距離的,他的睡顏,雙目緊閉的他收斂了平日裏的疏離和壓迫感,單純得像個孩子,緊緊皺着眉的樣子似乎在很深的夢靥裏掙紮着,可是他絕對不會跟她一樣,睜開雙眼清醒過來。

就算是睡夢裏,他也非常地克制自己。

當然,對她,他是從來不會克制的,而是理所當然地将所有暴躁的情緒肆意在她面前展現。

其實她更加喜歡這樣的他,相處起來一點壓力也沒有,不像最近這段日子,所有事情都變得複雜起來,曾經以為很簡單的事情突然緊緊地糾纏住了,繞不開。

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埃,正打算離開,突然之間身體被緊緊地抱住。

林初夏愣住了,霎時之間沒有動作,與之對比的,是對方微微顫抖的身體,通過相觸的肌膚,清晰地傳遞了過來。

“不要做手術。”

“現在說這個已經太晚了。”

“不要做手術。”可是對方卻只是固執地重複着一句話。

“喂……”

“你會平安回來嗎?”悶悶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敏感地察覺到,他似乎知道了什麽,林初夏竟然感覺到了心虛,閉口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會平安回來嗎?”又是重複的一句話。

真讨厭啊這家夥,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追問的感覺了,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雖然之前也有過很多次談話不愉快的情況,但都沒有這樣如此讓她無法适從。

正在心慌無比的時候,一個突然插入的聲音拯救了她。

“初夏——”

看到擁抱在一起的兩人,急忙趕來的安亦辰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朝林初夏喊道,“初夏,趕緊去病房,伯父他出事了!”

心跳瞬間停了一拍。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QAQ最近一個月都在忙期末的事情,終于在前幾天搞定了期末作業,争取在寒假把文完結掉╰( ̄▽ ̄)╭

☆、墓地

天空下下起了微微的小雨,淅淅的的聲音,很輕很輕,雖然還沒有到将人淋濕的程度,只是多多少少讓衣服以及盤得整齊的頭發沾染上了許多雨珠。

怎麽說,大概是一場恰到好處的雨,不會因為将全身弄得黏膩冰冷而感到無比厭煩,只是剛好配合了今天的氛圍,滿眼望去的黑色服裝,灰蒙蒙的天,冬天難得的濕潤空氣,使得墓園草地的氣味,更加凜冽地散發了開來。

很清新的味道。

但其實,她是非常讨厭的。

因為,這跟那天在流影葬禮上的樣子一模一樣。

林志謙的死非常突然,沒有人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在手術快要開始之前的一個小時,他突然吞藥自殺,醫生開給他的處方藥是用來抑制病情的,不能過量服用,可是他一下子把整瓶藥都吞下了肚子。

是季瀾發現的,一進門看到林志謙毫無血色地倒在地上,她立刻按下了病房的緊急門鈴,醫院馬上對林志謙進行了搶救手術,可是在半個小時後,已經徹底失去呼吸的他被醫生推了出來。

這麽多年來,她的記憶裏有着無數的他的臉,認真的,嚴厲的,失望的,當然最多的就是對她愠怒是的模樣。

可是,她還記得在8歲以前,他牽着她的手一起去上小學,那個時候他還非常年輕,還不像後來那樣總是老成持重的模樣,有時甚至會走着走着拉着她一起跑起來,也會說很多話逗她笑。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城市裏還沒有這麽多的鋼筋大廈,去學校的路上都是低矮的舊房屋,很是破落的樣子,而她的父親非常高大,她仰着頭望着,覺得父親是她一輩子的保護傘。

但那也是以前,在現實,她的父親,現在已經雙目緊閉地永遠沉睡了。

在她記憶裏,從來沒見過他這麽蒼白的樣子,好像永遠也沒有力氣再說一句話。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再多看兩眼,就已經被人一把推開,身體鈍重地撞到了牆壁上,等到從劇痛中緩過來,她才看到季瀾正歇斯底裏地跪在父親的病床邊哭。

可是她卻一點也哭不出來。

一滴眼淚也沒有。

直到今天,墓地上被小雨暈染得如此濕潤的空氣,也沒能讓她幹涸的眼睛流下一滴眼淚來。

其實今天她原本是不應該出現的,因為季瀾絕對不會允許,可是因為安亦辰極力的要求,怯于顧家的關系以及怕衆人的非議,最終季瀾讓了一步,恩許她能夠遠遠地站在人群地角落去瞻望她父親的墓碑,當然,上去獻花什麽的她是絕對沒有權利的。

五年前,她曾經在顧流影葬禮上見過的熟悉面孔,今天通通都出現了,包括萬年也難得出現一次的大名鼎鼎的顧流影兄弟的外公——李雲鶴,因為顧季兩家的聯姻關系,也出現在了這次的葬禮上。

顧夫人似乎發現了她的存在,其實她并不是非常明白為什麽顧夫人對她會如此的敏感,但是她怒氣騰騰地想要走過的動作被她的父親制止住了,大概是五年前顧流影那樣鬧劇般讓人看笑話的場景,怎麽也不想再重演一遍了吧。

顧夫人只好收回了怒瞪着她的眼,在顧流川的攙扶下走向了季家母女那邊。

自然,在經過她的時候,顧流川依然一眼也沒有看向她。

而慕庭軒,那個不久前突然向她告白的男人,此刻跟慕夫人以及溫心漪站立在人群前面,跟她的距離正好成一個最遠的對角線,看起來是完全沒有關系的樣子。當然,他心底裏到底在想什麽,她也不怎麽關心也是了。

唯一在整個葬禮都從頭至尾陪在她身邊的,只有安亦辰。

以她跟他之間的交情,她怎麽也想不到他到底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更何況身為顧家私生子這樣的尴尬身份,他更不應該再做這種惹人注目的事情,可是她也已經沒有興趣去發問了。

似乎所有的時間和感官,全部都凝固在她父親從急救室被推出來的那一刻,她的整個腦袋,從那以後都像是在機械地運作着。

只是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啊……”

“怎麽了?”整個葬禮都在安靜地沉默的女孩,突然發出一聲小小的,仿佛呓語的驚嘆。

“陽光……”

安亦辰擡頭望去,果然,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小小的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照射在墓碑周圍那塊草地上。

冬天的陽光。

看起來,是個好天氣的樣子。

☆、熾熱的淚

“為什麽要這幅鬼樣子。”

“诶?”葬禮散場後,林初夏就一直坐在隔壁的庭院裏發着呆,而安亦辰也跑去顧家那邊了,雖然在臨走前,老好人個性的他還非常不放心地屢次詢問她是否真的沒關系。

可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說話啊!”顧流川一把拽起她,勁道之大甚至在她白嫩的手臂上留下了青紫的勒痕,他眼睛裏充滿了怒氣,“為什麽這般要死不活的模樣,就因為你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死了是嗎?”

已經很久沒有情緒波動的林初夏,此刻神經被敏感地刺激,一股怒氣沖上來,一把甩開顧流川牢牢抓住她的手。

什麽嘛,這個人。

“關你什麽事。”

“就因為他死了,你就生無可戀,什麽都無所謂了嗎?”顧流川發出嘲諷的笑聲,卻也掩不住他聲音深處的愠怒,“林初夏,我原本以為你或許會比我想象中的要強一點,沒想到從裏到外,你都是個廢物!”

“閉嘴!”大聲地朝他吼道,腦袋太過激動以至于都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臉,唯一清晰的感受就是全身都在憤怒地顫抖着。

這個人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

“這個人渣死了不是很好嘛?連自己親生女兒性命都能毫不吝惜地犧牲,為這樣的人付出生命,甚至直到現在還在為他的死而遺憾,這樣的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愚蠢的。”

“你憑什麽這樣說!”林初夏瞪着通紅的雙眼,“你憑什麽要這樣随便評論我的事,明明是一個毫無關系的人,關你什麽事!關你什麽事!”

奮力地擡起拳頭砸向他,也不管實際上到底能不能給他造成疼痛和傷害,可是她如同找到了一個發洩口一般,把全身的力量都砸在他身上,似乎恨不得,要在他的胸膛上砸出一個大洞一般。

顧流川并沒有制止她的行動,可是口裏惡毒的言語卻還在毫不留情地繼續着:“你砸啊,砸啊,就算你再怎麽逃避,也改變不了你有一個人渣父親的事實。你忘了嗎,8歲的時候他是怎樣抛棄你跟你的母親,多麽多年來對相依為命的你們一句問候也沒有,只顧着在季家怎麽穩固他的地位,等到你14歲進了季家,卻從沒有真心地為你打算過,無論發生什麽事,都毫不猶豫地偏向他的繼女!”

“閉嘴!你給我閉嘴!”

“你難道忘了,在五年前,他是怎麽做季家的幫兇,把你趕出季家,斷絕你們之間的父女關系,一步一步地把你和顧流影逼到死角,甚至到了顧流影死去,在他的葬禮那一天,你的親生父親也沒有正眼地看過你一次,從頭到尾,他都站在季家母女那一邊,而不是你——他的親、生、女、兒。”

“閉嘴!閉嘴!!!”不斷進行着發洩動作的女孩,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悲鳴,用盡全身力氣,似乎要将靈魂也喊出來一般。

男子終于停止了他惡毒的攻擊,只是一言不發,把在原地放聲大哭的女孩擁入懷裏,緊緊地抱住。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顧流川的話,讓她腦海裏關于父親的所有痛苦的記憶,那些充滿黑暗和傷害,一輩子也無法愈合的傷口,此刻殘忍地把傷疤活生生撕開。

可是,那不僅僅瞬間喚醒了她的對父親的恨意。

而是同時也讓她想起,一切都還沒有崩壞掉的,她8歲之前那些美好的甜美的過去。

那些在即将要遙遙欲墜的關系中,最純粹快樂的,令人感到幸福不已的,從她記事以來僅僅只有數年間的記憶。

使得她對父親的感情,都滿溢而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妹妹拼命在催我關燈,媽蛋我還想多更一章的QAQ明天補上吧

☆、真實

安亦辰已經回來了。

慕庭軒敏感地注意到了。不,應該說,從這場葬禮一開始他都在用視線的餘光注意着林初夏,和她身邊一直沒有離去的安亦辰。

看到兩個人一起離場,他心中焦慮無比,可是他不能按照內心的沖動不顧一切地跟着沖上去,因為今天母親來了。

是的,他的母親,簡直如同他出生以來一直揮繞不去的夢魇,他的任何一步行動,都會套上層層的枷鎖。

“顧家那邊有這麽好看嗎?”

淡淡的聲音傳來,慕庭軒立刻回神,不動聲色地說道,“不,只是覺得最近那邊的關系,似乎很有趣。”

慕夫人眼裏閃過嫌惡的眼神,“不過是外面的雜草企圖攀上粗枝大樹,想要得到什麽好處而已,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對于男人出軌,甚至包養二房這類事情,她向來是發自內心的排斥和厭惡,慕庭軒知道,這是因為作為失敗者的敏感。

“如果你今天把溫心漪帶過來只是為了逼迫我答應,恐怕你要失望了,庭軒。”不再把關注留在顧家無聊的家事上,慕夫人把話題轉回到她關心的部分。

“五年前我不會承認她,五年後我也不會。”

“母親,為什麽你就不肯給我一個機會?”

“機會?”慕夫人冷笑出聲,“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嘗試被女人徹底背叛的滋味嗎?她能夠在五年前背叛你,同樣就能夠在五年後背叛你。不過這麽簡單的道理,我非常清楚你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不會完全把心思放在回國的溫心漪身上。”

心中猛然一驚,慕庭軒擡頭望向他的母親,正好看到她眼中的意味深長。

“庭軒,五年前那樣費盡心思想要保護誰的嘗試,我勸你最好不要傻到再幹一次,同樣的錯誤重複兩次,就算說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我也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你的價值。”

“退一萬步說,就算我肯給你機會,你真的有這個自信,能夠再次從被抛棄的痛苦中重新站起來嗎?”

母親的最後一句話,如同咒語一般,不停地重複在心中回響着。

如果林初夏真的離他而去,他要怎麽辦……

五年前,他失去了溫心漪,可是因為林初夏,他恢複過來了,可是如果這次,他失去的是林初夏呢……?

可以預見的恐懼和絕望,幾乎要将他壓垮。

***

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氣息,好熟悉。

在像個小孩一樣徹底放聲大哭的時候,腦袋變得完全空白的一片,只知道要把積蓄已久、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所有痛苦和委屈都通通傾瀉出來,太急了,以至于呼吸都要換不過氣來。

就在這樣意識真空的時候,被緊緊懷抱的感覺,撲面而來的男性氣息,就這樣襲擊了毫無防備的她,好不容易從父親的悲恸中平靜下來的時候,潛意識就這樣被誘騙了,像以前很多次那樣,熟悉伸出手,攀上了眼前男子的臉龐。

眼前的男子,就跟記憶裏的那個人一模一樣,盡管知道這樣是不應該的,但是現在極端脆弱的她,終于還是服從了內心的呼喚,貪戀地撫摸着他的眉,他的眼。

真的……完全一模一樣呢……

流影是一個話非常少的人,所有的情緒都斂在深不見底的眼眸裏,甚至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很多時候兩個人都只是靜靜地處在一起,她會百無聊賴地趴在他的肩上,沉浸在自己胡思亂想的世界裏,可是等到她回過神來,想要去看看他的時候,就會發現他在凝視着她。

并不是像小說那種濃得化不開的深情,說實話這種眼神她從來沒在流影身上見過,反而在五年後慕庭軒的眼裏,看見這種讓她害怕得無所遁逃的眼神,然後這種感覺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就好像兩個人有什麽非常深的,怎麽都解不開的羁絆一樣,像鎖鏈一樣地套着她的頸脖。

與此相反,流影看她的眼神總是很淡,完全符合他情緒淡薄的性子,說話的聲音也很少會透着什麽濃重的情緒,就好像世間所有的東西都不怎麽關心一樣。但是她知道,其實他是一個很執拗的人,會任性地一直抓着她不放她走,也會很長時間這樣一直看着她,始終也不肯移開視線,從他的眼裏,她能感受到被珍視的感覺。

是啊,這樣的固執,跟她一模一樣。

所以才會在那天宴會的晚上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從二樓的陽臺上跳下來,僅僅只是為了逼她停下逃走的步伐,然後作為代價,他額頭的發際線深處永遠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疤痕。

雖然平時有劉海遮住一般人都不會看到,可是她依然會經常伸出手去撫摸這個傷痕,然後心疼得一塌糊塗。

真是一個超級大無賴,這個世界上怎麽可以有人能夠這麽過分呢……

不由自主地,指端向那個熟悉的方向移去,雖然明明知道自己什麽也不會撫摸到,但是依然固執地去尋找什麽。

“诶……?”

眼前的男子,立刻把她的手抓住,制止了她的動作,雖然兩個人都已經知道來不及。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

看吧,他還是這麽執拗,就算明明知道已經被識破了,還是固執地不肯承認。

還真是……跟她一模一樣呢。

“你一個人……”好像喉嚨幹澀般,說話變得艱難,卻依然堅持着,“你一個人大概會很無聊吧,等一下我……我叫安亦辰過來陪你。”

突然之間……變得很多話了呢,都趕得上啰嗦的程度了……明明平時是這麽寡淡安靜的一個人,這樣的話……不是反而顯得很慌張嗎?

真是的,跟傻瓜一樣。

緊緊咬着唇,她只是這樣一眼不發地看着他,努力地控制着,不讓眼眶裏的淚水溢出來。

真奇怪呢……明明剛剛哭了這麽久,眼睛應該很幹澀才對,應該一滴眼淚都沒有辦法再擠出來才對……

“那就這樣子…好不好…”終于自己也沒有辦法這樣若無其事地僞裝下去,最後三個字,聲音微弱得似乎能消散在呼呼而過的風裏。

最後還是回到了,兩個人沉默而對的樣子,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樣,雙方都一言不發,可是彼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想要傳達的意思。

或許又要這樣一直無言地僵持下去吧,她想,可是突然之間熟悉的氣息再次迎面撲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整個身體都被緊緊抱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的,似乎要用盡一生力氣般的擁抱。

什麽嘛……這個人……還是像以前一樣狡猾。

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做着跟以前一樣親密的動作,牢牢地圈住她不讓她離開……明明做了這麽多惹她生氣的事,難道就這樣一筆勾銷嗎……然後讓她像以前一樣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嗎?

混蛋……簡直是超級大混蛋……

“放開……”

可是男子只是把頭深深埋在她的肩窩,擁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緊。

“放開!”控制不住歇斯底裏地喊出來,鼓起全身的力氣推開他,可是男子的圈着她的鐵壁依然紋絲不動,那樣堅定的、帶着仿佛一生都不會放手決意的力度,擊得她幾乎都要絕望了。

“放開我!混蛋!混蛋!!!”撕聲喊出來的時候,眼眶裏熾熱的淚也終于失控地落下,似乎全世界都崩塌了一般。

五年來,她一直堅信着的真實到底是什麽呢……吶,到底是什麽呢……

“你騙我!連你都騙我!”曾經以為全世界上唯一絕不會欺騙她的人……世界上絕對不會離她而去的人……

可是眼前的男子,卻沒有任何的辯解,只是一言不發地,執拗地緊緊抱住她……就像以前每一次惹她生氣後一樣,絕對不會跟她解釋,只是用這樣的方式不放她離開……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壞心眼地,抓着她的弱點牢牢不放,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麽過分……這樣的話,她不就永遠都沒有辦法狠心離開他了嗎?

剛剛指尖觸到的,分明就是五年前,他從陽臺掉落下來後被樹枝劃到而留下的疤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