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7)

中失聲痛哭的女孩,将她的嗚咽統統容納下來。

是啊,其實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心愛的她終有一日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屆時她會面臨怎樣的絕望,恐怕連他也沒有辦法安慰她,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了吧。

因為,他才是傷害她最深的那個人。

與之相比起來,現在眼前因為搞不清自己內心而混亂無助的她,反而是更加輕松的事情。

僅僅是這樣的情況,只需要他一直耐心地等下去就好了,等到她平靜,等到她恢複過來,然後到了最後,她依然會在他身邊。

如果只有這樣的話……如果只有這樣的話……他會一直等下去的,只要他還能有繼續等待的機會。

☆、緣起

冷氣從窗口冷不丁地流瀉而入,突如其來的刺激讓身體猛地瑟縮一下。

“阿嚏——!”

“啊,不好意思!”剛剛在窗臺打開百葉窗的小陳忙轉過頭來向林初夏道歉,“辦公室悶太久了怪難受的,想打開窗通通風。冷嗎?我現在就把窗給關上。”

“沒事。”林初夏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子上,朝他微笑道,“反正春天也快到了,透透氣也好。”

是的,現在她已經有了自己的辦公桌,自己的同事,時隔五年再次融入這個社會,得到了自己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一份穩定的工作。

雖然在不久之前,她曾經在這份名喚吉蔔的小型出版社裏領過一些關于翻譯的臨時工作,但是正式成為這裏的正式員工卻是兩個星期前。

因為美術編輯部的助理編輯突然離職,人手不夠的問題立刻就凸顯出來,本來就是小型的出版社,一時之間也無法安排适合的人過來,趙主編一時急的團團轉,不得不把離職去香港的計劃擱淺下來,把事情整頓好。

就在那個時候,趙主編聯系了她。

于是一直以來無所事事的她,開始在這件小小的出版社安定下來,雖然不是什麽大型的公司,主要經營的是外國文學跟美術印刷作品,可是因為跟歐洲藝術圈裏好幾家大牌的出版社和發行商簽訂了合約,吉蔔出版社便掌握了獨家的資源,雖然發行量不大,但因為主要面對的是社會精英階層消費群,所以規模雖小,出版社的日子卻過得很滋潤,在圈子裏亦是小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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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吉蔔出版社能取得如此重要的資源,跟顧流影在國外的人脈影響力不無關系。

林初夏低着頭,輕輕地把碎發撩到耳後。

他果然成功了。

成為了站在頂峰的,人們無法追及,只能頂禮膜拜的大人物。

這一點,她非常清楚。

雖然他外表上是多麽的寡淡疏離的性情,乍一看似乎是個欲望非常淡泊的人,可是她知道,在那之下藏着多麽堅定決然的心。

只要他是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會得到。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而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就像是沉穩的獵人,埋伏在樹叢的陰影下,看着獵物一步一步掉入他設下的陷阱,而絕不帶有哪怕一絲的急切和浮躁。

把季家完全的擊垮,将其産業全部裹入囊中,就是一場精彩的示範。

所以,當年不惜用那種方式欺騙她,五年來不斷地拼命忍耐,為的就是今天無比的成功嗎?

林初夏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電腦屏幕,茫然想道。

親近如她,卻完全不知道身邊那個人心底裏的想法到底是什麽,似乎有點可笑吧。

可是盡管如此……她非常清楚,就算是這樣,她也依然會選擇一直守候在他身邊。

“初夏——”趙主編在辦公室門口咚咚咚地敲了幾下,把沉浸在思緒中的她拉了回來,“過來一下。”

“是!”忙應聲道,林初夏停下所有工作,向主編辦公室走去。

經過半小時的車程,林初夏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拿出手機,翻出主編發過來的照片對照了一下,四層樓的大型玻璃藝術館,嗯,沒錯是這裏。

“這個藝術館最近正打算開辦開幕儀式,出版社承接了相關的宣傳印刷品,包括小冊子和展板的設計工作,你先過去跟那邊的負責人接洽一下吧,如果OK的話,設計工作也交給你負責了喔。”說完的時候,趙主編俏皮地對她眨了一下眼。

林初夏明白,主編這是為了讓她接多點項目,盡快适應工作。瞬間心中溢滿了感激和喜悅,忙應承下來,保證一定會把這項工作做好。

“你就是林小姐嗎?”

林初夏剛好想照着主編發過來的聯系電話打過去,不遠處卻傳來了聲音。

是一位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的男人,棕發棕眼,臉上有着燦爛的笑容,正在朝她用力揮手。

林初夏吓一跳,這……外國人?

“嘿,別這麽看我,好像在看什麽珍稀動物一樣。我是中美混血,從小在這兒長大,除了大學是在法國讀的,中文交流并沒有什麽問題。”男子捕捉到她驚詫的眼神,貌似不滿地說道,“叫我Dion就行。”

話是這麽說……名字果然還是外國人吧。林初夏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下,看見他委屈不滿的神情,忍不住被逗笑,“聽出來了,中文很不錯。你好,我是林初夏,吉蔔出版社的助理編輯。”

話說完的時候向他伸出手,瞬間便被一個大掌用力握住,卻又很快放開。

“看見這麽美麗的小姐,其實我是很想再延長一點跟你親密接觸的時間的,但是這樣某人鐵定會氣炸,我可惹不起。”男子調皮地向她眨了眨眼。

“诶?”林初夏有點摸不着頭腦。

可是并沒有解釋清楚剛才所說的話,對面的人開始了正式的自我介紹,“Dion,這裏館長的朋友。”

“館長的朋友?”林初夏吓一跳,來接待她的竟然是這麽高卡司的人物,原本還以為是相關工作人員什麽的。

“不用這麽吃驚的,lady。”Dion朝她笑道,“不過是幫個忙而已,在中國大概很少見吧,外國可是很平常的喔。”

“嗯…”林初夏應道,兩個人一邊聊着相關的事宜,一邊走進了藝術館。

“距離開幕式還有一個月,裝潢工作已經完成了,現在主要是設計師的進駐還有設計作品的擺放,等一下我會拿具體的資料給你。”

“好,麻煩你了。”林初夏一邊說道,一邊注意着四周的環境。

藝術館的确已經裝潢完畢了,她能看出華麗的內部設計,不少工作人員正在小心翼翼地挪動着雕塑,調整着擺放的位置,也有一部分人在往牆上挂着被細心裱裝起來的繪畫作品。

“這裏是還沒有完成的展區,等一下我會帶你去C區和D區,那裏的進度已經完成了。”

“大家都在忙上忙下的呢。”Dion也跟她一樣環視一下四周,“反而是館長那個該死的家夥,居然到米蘭度假去了,說什麽要從壓抑的工作環境中解脫出,到時尚之都去重新煥發他枯死的靈感,啊呸,找靈感找到意大利性感女郎的床上了吧!”

林初夏的臉微紅了一下,不知道怎麽接話,不是很習慣跟陌生人讨論這樣的話題,于是只好說,“那現在藝術館的開幕式工作都由你來負責了嗎?”

“不不不——”Dion連忙擺手道,“我的時間寶貴得很,哪有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你這個花花公子是因為平時都忙着吃喝玩樂,醉生夢死,根本不知道怎麽運營像開幕式這樣隆重的工作,所以只能像現在這樣做個打雜的吧。”

毫不留情的吐槽從不遠處插進來,熟悉的聲音讓林初夏猛然一驚,整個身體僵住。

“嘿,Angus,你總算出現了。”Dion跟剛剛發出聲音的那人顯然是熟識,走上去自然地搭住了他的肩膀,“別這麽說嘛,好歹是大學四年同窗。”

那人卻毫不領情,嫌惡地推開Dion搭上來的手臂,果然還是她印象裏的他,對于別人的接觸都非常排斥,“走開!”

“是了,在這位美麗的小姐面前,Angus自然是不想跟任何人有親近的動作的。”Dion哈哈哈地笑道。

不不不……那只是因為那個人向來都是這樣生冷勿近的孤僻性格而已……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林初夏心裏居然還能發出吐槽。

“林小姐,這位才是館長扔下的這堆爛攤子的真正接手人。”雖然跟每一個女生都是自來熟地立刻喊名字,但這次Dion聰明地喊了林初夏的姓,他可不想惹毛旁邊的那人。

天知道,在大學四年,他就無數次見識了這個男人的可怕之處。

“想必不用我來介紹,你們早就認識了吧。”

林初夏站在原地,抱緊了懷中的工作資料。

的确是早就認識了,而且僅在不久前,才從他住的地方搬出來。

自從上一次在餐廳的談話之後,一個月以來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慕庭軒。

“初夏,好久不見。”他的視線深深鎖住她慌亂的眼,柔柔地說道。

☆、油畫

藝術館D展區,慕庭軒伫立在一副油畫面前,凝視的神情非常專注,沉思又迷惑的表情,似乎被這幅畫吸進去一般。

其實并不是什麽很特別的作品,林初夏想道。起碼,比起同一個展區內各種大師的名作,那些哪怕是毫無藝術修養的林初夏,也能被畫作所描繪的意境所震撼,仿佛靈魂也與此共鳴一般。

與之相比,這幅畫看起來太安靜了。

是的,安靜,這就是她心裏能想出來的形容詞,或許在這個喧嚣浮躁的時代,這個藝術的呈現也越來越走向誇張和沖擊的時代,這樣安靜的畫作就像是要被各種各樣翻滾的浪潮掩蓋一般。

真的只是一副很普通的畫,一片無盡的花田,讓人感到安靜祥和。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畫中一個人物也沒有,卻不禁讓她想起在中學美術課本裏見過的人物名畫《亞麻色頭發的少女》。

“是你安排出版社派我過來的?”

“不,我知道趙虹是顧流影的人,所以我讓Dion去跟她接洽。”

林初夏沉默,“你怎麽知道主編一定會派我來?”

“顧流影有他的眼線,我當然也有我的眼線。”慕庭軒終于轉過頭來,說出來的話卻讓她想揍人。

公然在監視她……怎麽還能這樣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知道我為什麽要接下這個開幕式的工作嗎?”

還沒來得及朝他發火,慕庭軒卻轉過頭去繼續盯着那幅油畫。

“诶……?”林初夏措手不及。

“我有一副無論如何都很想看到的畫。”

“不管多麽遙遠,不管在什麽地方,我都想要立刻看到。”

“這裏的館長答應我,只要我幫忙接手這份工作,就能讓我第一時間看到這幅珍藏品。”

林初夏沉默了一下,“這幅畫有什麽特別的嗎?”

“二戰的時候,一個在法國的老畫匠在自己的屋子裏畫下了這幅作品,不久之後他就在德軍的折磨下死去了,這幅畫也成為了他生前最後一幅作品。”

“畫匠并不出名,活着的時候也只是為達官貴人畫肖像圖謀生,一輩子窮困潦倒,妻女早就在德軍的淩辱下死去。可是這樣一幅不知名的作品,在畫匠死後卻被一個德國軍官收藏,直到最近這位軍官逝世,把這幅作品捐贈出來。”

“所以呢?”林初夏注視着他的側臉,在她的記憶裏,鮮少能看見他這樣安靜深邃的表情。

“明明是那樣戰亂的年代,為什麽最後一刻畫出來的卻是這麽寧靜的作品呢?”仿佛是輕柔的絮語。

“明明生前為這麽多人畫肖像,為什麽最後一刻卻沒有為自己畫一張肖像圖呢?”

在最後一刻,為自己這樣一事無成,碌碌無為的人生,留下最後的紀念,最後的……生存的證據……

林初夏沉默不言,可是她能感覺到,如同他被畫作吸走一般,她也仿佛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吸走心魂一般。

明明剛剛想要問出口的質問,此刻居然一句也說不出來。

“你想要知道嗎,五年前顧流影為什麽要欺騙你的原因?”然而,慕庭軒卻轉過頭來,重拾起了兩人之前的話題。

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林初夏驚顫不已。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你又想騙我,然後把我耍的團團轉嗎?”她咬着唇,“你怎麽可能會知道。”

慕庭軒又笑了一下,眼光依然輕柔地看着她,“一個月了,我忍着沒有去找你,一直就是為了尋找這個答案,除非握有這個籌碼,否則我根本不會有贏過他的勝算。”

眼前這位他深愛着的女孩到底有多麽倔強,他是最清楚不過了。

“你……”有什麽哽住了喉嚨,林初夏忙咬着牙,看着他。

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緊迫視線而讓她心底裏産生的心慌,還是因為終于有機會得知心中渴求的真相的激動。

“其實在你父親……出事之前,我就已經擦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

“你說什麽!我爸的自殺也跟這件事有關?”林初夏敏感地發現什麽,立刻着急地脫口問道。

父親的死太過突然,她一直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果然……果然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黑幕嗎!

慕庭軒卻別過視線,“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慕庭軒!”林初夏生氣了,紅着眼看向他。明明是他先挑起來的,現在卻拿來當籌碼要挾她!

“相信我,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一定會崩潰的,雖然我很想告訴你,因為這樣我就可以将你奪回來了。”慕庭軒盯着她的眼神充滿了缱绻和愛戀,讓她慌亂,“最起碼,能讓你離開顧流影那家夥的身邊。”

“你說什麽?”林初夏的聲音不禁顫抖起來,“跟流影有關?到底是什麽事情……”

“你很有可能會因為承受不了真相而陷入絕望,所以初夏,我必須等你自己考慮清楚。”他的視線深深地鎖住她,“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真相,随時可以來到慕家別院找我。”

慕家別院……她知道,就是那個她第一次被慕庭軒綁架囚困的那個地方……

“記住,你必須一個人,不能讓顧流影發現。”

☆、追尋

林初夏有點躊躇。

好不容易來到了,可是她真的應該進去嗎?

慕庭軒對她說過的話一直萦繞在她心頭,就算是在工作時也沒能将其逐出腦海。

雖然他告訴自己什麽随時都可以過來,他會等她,可是在結束掉今天在藝術館的工作後,她就獨自一人來到了慕家別院。

因為她并沒有能瞞過流影的信心。

到底是什麽?流影五年前假死騙過她獨自一人去美國的原因,還有……父親突然自殺的原因……

流影到底在瞞着她什麽?

無論如何都太過想要知道了……所以現在才會按照慕庭軒所想的那樣被擺布,如他所願一個人來到這裏。

“……”

林初夏懊惱地咬緊了牙關。

通知了別院的門衛,林初夏立刻就被帶了進去。

因為五年間慕庭軒有時候會帶她過來這邊,仆人們都認得她,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麽阻礙,進了別院,走了一段石板路,她就被帶到慕庭軒的所在地。

他正在一個人看院子裏樹梢的梅,她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先生,林小姐到了。”哪怕慕庭軒并沒有回頭,仆人還是恭敬地彎腰行禮,很快便自動退下。

“梅花快謝了。”背對着她,慕庭軒就這麽喃喃一句。

“因為春天快要到了。”林初夏裹緊了身上的披肩,話雖然是這麽說,畢竟冬天還沒有徹底結束,還沒有到真正回暖的季節,在室外她感覺還是有點冷。

從小她身體就弱,禦寒能力特別低下,到了冬天特別容易冷得哆嗦,偏偏她又不喜歡多穿衣服把自己包的像個粽子一樣,于是到了室外就各種受罪。

以前的時候冬天她特別容易睡不安穩,後來跟慕庭軒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晚上被他緊抱着才開始睡踏實。明明是冬天,他的肌膚卻滾燙得厲害,縮在他懷裏的時候非常舒服。

那五年的日子裏,也就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鮮少做噩夢。

冷得受不了,林初夏往雙手哈了一下熱氣,突然間身後卻被蓋上一件大衣,驚詫地擡頭,卻撞進慕庭軒深不見底的眼。

“我們先進去吧。”她的性子就是這樣,寧願自己受罪,也絕不向別人開口提要求。除非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才會硬着頭皮出聲。

林初夏搖搖頭,“沒關系,在這兒說就好。”

冰冷能讓她清醒,如果到了溫暖的地方……說不定她就不想出去了。

本來就不打算在這裏多呆……

慕庭軒只是凝神看她,抿着唇沒有說話。

她怕冷,他是非常清楚的。

或許她不知道,每逢冬天晚上,她睡夢中潛意識會在他懷裏蹭,每每惹得他心裏頭像是火燒一樣。一開始他經受不住,強硬地将她“弄醒”。可是因為連續幾天沒睡好,她身體狀況變得越來越差,出現了低血壓的症狀,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只好忍住欲望,只是緊緊地抱住她,用這種方式來緩解他身體裏的那團火。

冬天的時候他很喜歡帶林初夏出去,因為只有在室外的冷空氣裏,她才會因為受不住寒冷然後主動地往他懷裏縮,而他就會像個小孩子一般不動聲色地竊喜,将嬌小的她摟住。

可是現在的他,卻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伸出手把她攬進懷裏了。

慕庭軒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兒,拼命壓抑着自己想要緊抱住她的欲望。

林初夏清晰地讀出了他眼裏的掙紮,錯開眼不再跟他對視,“告訴我真相吧。”

“五年前的事,還有……我父親的死亡真正的原因。”

看出了她的拒絕,慕庭軒心中驀地一痛。

雙手握拳緊緊地壓抑着內心的湧動,慕庭軒強迫自己冷靜平穩地出聲:

“在你做手術之前,我動用了在醫院那邊的人脈資源,弄到了你以前的病歷報告。”

為什麽她一點也不意外,林初夏無語地想。

“抱歉……初夏,我只是想确保你做手術的風險性。”慕庭軒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般抿着唇看她。

她真禁受不住這種流浪犬一樣可憐汪汪眼神,讓她心裏慌得很,低下頭,催促着話題的進行:“然後呢?”

“然後……我得到了你以前病歷資料的複本,初夏,你五年前曾經得過重型溶血症。”

“沒錯。”她點點頭,“跟我媽一樣的病,可是五年前已經做過骨髓移植手術,後來也就再也沒有複發。”

“我問過這個圈子裏有名的醫生,有過重型溶血症病史的人做腎移植手術風險很大。”慕庭軒直直盯着她,“你的身體鑒定報告一定有問題,被誰動了手腳。”

林初夏默然。

是的……被她的繼母。

淡淡地開口,“是季瀾,可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慕庭軒貪婪地凝視着眼前的女孩,她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在得知她可能會在手術中死去的那一刻,他心髒就要吓得停止。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開始留心這件事。”

雖然一直都有安排人手深入調查這件事,可是關于林初夏的所有病歷資料都被保護得很緊,這件事情無論怎麽看都不簡單。

“你知道嗎?我竟然調查不出來五年前跟你做骨髓移植手術那個志願者的真實身份。”

“因為是匿名志願者,這也正常。”

“不,這一點也不正常,天下間沒有絕對的秘密,只要檔案有記錄,我不可能查不到。”慕庭軒斬釘截鐵。

很明顯,林初夏五年前的手術記錄被人銷毀了,相關的人事都被隐匿,好長一段時間,他的調查居然沒有一點進展。

“直到一個月前,當年那場手術的小護士被我的人找到,正巧她父親重病需要大筆錢,禁不住利益的誘惑,她終于供出了當年給你做骨髓移植手術那個人的真正身份。”

林初夏詫異地擡起眼,看見慕庭軒說不清的複雜目光。

“顧家夫人——李心蘭。”

捂着嘴,猛地往後退了半步。

當時,慕庭軒也是跟現在震驚的林初夏一般,根本難以置信。

他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顧家夫人,骨髓匹配率本來就非常低,就算是近親也不一定能匹配成功,很多時候需要花費重資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卻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可是就是當時她身邊最親近的人——顧流影的母親居然剛好能跟她骨髓匹配?

無論如何這都太過巧合。

正是因為有了這個進展,在林初夏徹底跟他決斷後,他一時間并沒有再去為此糾纏,而是專心深入調查這件事,如果真相果然是他想象的那個樣子,那麽他就有了贏過顧流影最大的籌碼。

“五年前那場手術相關的報告的記錄,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已經全部被銷毀。”否則他不可能找不到。

“這一個月我花了好長的時間,通過各種手段才拿到了李心蘭的頭發,然後跟你的樣本做了DNA檢測,初夏,你跟她是血親關系。”

五雷轟頂!

“你說什麽……”話說出口,林初夏才發現她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像話。

“她是你的親阿姨,你母親的妹妹,你的母親李心怡是李家曾經的大千金。”

“不可能!”林初夏搖着頭不肯相信,“這太荒謬了!不可能!”

慕庭軒不說話,只是用心疼的眼神凝視着她。

“慕庭軒,你又想要騙我嗎!”林初夏咬着唇,通紅的眼卻已經暴露出她的絕望和痛苦,“告訴我跟流影其實是表兄妹的關系,然後用這種方式逼迫我們分手,然後重新回到你身邊嗎!”

“不,你跟他不是表兄妹。”

什麽……?

林初夏茫然地擡起頭,慕庭軒剛剛……是否認了嗎?

“不僅是這樣,初夏。”慕庭軒不忍的眼神幾乎要讓她崩潰,“顧流影是你的哥哥。”

“你父親出軌過,跟你母親的親妹妹。”

說出的話,仿佛來自地獄,殘忍而血腥,将她的皮肉活活地從骨頭剝離。

“顧流影,他是你的親哥哥。”

☆、逃避

從慕家別院離開後,林初夏一路上丢魂落魄,只覺得呼吸困難,明明天氣這麽冷,明明她骨子裏是如此的怕冷,身上卻不停有熱汗湧出。

你父親出軌過,跟你母親的親妹妹。

顧流影,他是你的親哥哥。

你的親哥哥。

慕庭軒說過的話一圈又一圈在她腦海裏回放,簡直讓她整個腦袋都要炸開。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她跟流影的公寓門前。

只要打開門,她就能當面找到流影當面對質,弄清楚整個事情。

她知道,流影一定在裏面等她。

可是萬一慕庭軒說的是真的怎麽辦?

萬一他說的是真的……那她跟流影只見到一切……他們之間重要的過往,不就完全被打碎了嗎……?

她該怎麽辦……?

因為太過慌亂,她已經不知所措的了啊……

不不不……這一定不是真的。

一定全部都只是慕庭軒的陰謀而已,哪怕多麽逼真的僞證他都有能力制造出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為了逼迫她重新回到他身邊的手段而已。

一定是這樣……

只要現在打開門,親眼看到流影,他一定會溫柔地告訴自己真正的真相,把慕庭軒惡意僞造的一切完全推翻!

然後,她就能把剛剛噩夢一般的故事完全抛棄掉。

只要現在打開門的話——

掏出鑰匙,熟悉地哐一聲插進了鑰匙孔,只差稍微一點力就能扭開,只差一點點——

“——诶?”

有哪裏……不對勁。

呼吸……好辛苦。

身上的熱汗,比之前都要更加劇烈地湧出。

「動啊,趕緊動起來啊!」

哪怕大腦拼命地向身體發動指令,也無補于事。

“……”

“……,唔……”身體控制不住想要作嘔的欲望。

好奇怪啊……

像是全身都麻痹掉了一樣。

哈啊……難道……是這樣的嗎?

呼吸變得難受也是,熱汗無法停止也是,全身都麻痹掉也是,無法打開門也是……

是因為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她身體潛意識,作出了拒絕的反應嗎?

實際上,她非常害怕得知事實的真相嗎……?

其實,她早就相信了慕庭軒所說的一切,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會在內心裏不惜将一切推給他,以此來欺騙……和保護自己嗎?

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全身動憚不得地,呆站在這裏嗎?

“不要……”

這樣可笑的恐懼,到底是為什麽呢?

果然,如果不靠這種自我欺騙的手段的話,她就根本無法安然嗎?

所以,作為逃避的懲罰,天神大人,才會讓她總是陷入這樣的境地嗎……?

“我回來啦。”

打開門,便是她輕快的喊聲。

“嗯。”不遠處,從客廳傳來的平和溫柔的聲音。

林初夏一邊把門關上,一邊繼續着微微高揚的語調,“今天主編給了我很重要的工作,是負責一個新開藝術館的設計喔,很了不起吧?”

“是麽?”坐在沙發裏的男子微微笑道,“看來你對這份助理編輯這份新工作适應得很快嘛。”

“那當然。”林初夏揚起微微得意的笑容,把包包放好。

“晚飯要怎麽吃,不好意思今天回來得晚了,我下兩碗素面怎麽樣?”

“沒關系,我不是很餓,你想吃什麽就弄什麽吧。”非常熟悉的,微微寵溺的眼神。

“這樣啊!”林初夏的語調繼續高揚,似乎很是興奮的樣子,“我想吃牛排,不過可能要弄很久喔,你可能要等了。”

“沒問題啊。”跟以前一樣,無論是什麽突如其來的興致,流影都由着她來。

“啊……不行不行,這麽晚了,吃牛排對消化不好,我還是弄素面吧,很快就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初夏……”

終于,顧流影不再配合着她的高昂情緒,而是靜靜地注視着她。

其實從進門起,他就發現了,她那不同尋常的輕快。

接下來越來越刻意的活潑語調,更是顯得她的奇怪。她那麽內向的個性,就算是遇到再開心的事,也沒有這樣興奮得不正常。

“哎呀,我還是先不弄晚餐了,流影你先進一下房間吧,我吸一下地板的灰塵,這幾天忙着工作都沒有好好搞搞衛生呢,這麽髒你肯定受不了吧?”

“初夏……”

“嗯?還是說你想先吃晚餐?也是呢都這麽晚了,那我還是先去下素面吧,你等一下,我很快——”

“你今天怎麽了?”

霎時陷入死寂的空間。

……

就連一個假裝若無其事的反問,她都已經做不到了。

因為,從進門那一刻開始,強撐着去輕快日常,就已經快要花掉她幾乎所有力氣了啊。

她已經沒有餘裕去應對他直接發出的疑問了啊。

因為,她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啊……

「我明明都已經這麽努力了,你為什麽還要問出口呢,流影?」

☆、殘酷

“你果然已經知道了。”

聽了她轉述的話,沉吟半響,顧流影只是這樣靜靜一句。

所以說是真的……?慕庭軒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初夏幾乎要崩潰。

“為什麽,為什麽……”呼吸變得好辛苦,好像就要窒息一般,掙紮着發出的質問,聽在耳裏才發現是如此的破碎。

“五年前,你突然溶血症病發,當時能救你的只有我母親。我別無選擇,跟她做了協定,她給你做骨髓移植手術,而我,則按照她的安排,跟季姿琳結婚。”

“我威脅她,如果她曝光我跟你的真正關系,我也會把她的亂****倫行為,以及迫害你母親的事情捅出來。”

“太難了,初夏,想要跟你在一起,跟我的親妹妹在一起,阻力實在太大了,我不僅要壓制住我母親,包括整個顧家和李家,我都必須要牢牢掌控住。只有這樣,我才可以後顧無憂地跟你在一起。”

“所以……你就選擇了假死,用那種方式離開我?”說出來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像話,林初夏只覺得她的人生太過諷刺,“你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我只能這樣做。如果不讓你以為顧流影這個人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不和你徹底斷掉聯系的話,我就沒有辦法集中精力布局。只有這樣,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控好一切。”

這個她愛的男人,果然,一點都沒有變……

從頭到尾,都是這麽殘忍,包括對她,都是這樣的殘忍……

為了計劃,就算知道她會陷入多麽瘋狂的絕望,也可以完全地把她舍棄……

透骨的痛狠狠地刺激着她的神經,林初夏只覺得自己快要暈眩過去。

“啪嗒——啪嗒——”不知道什麽時候,淚水不斷地滾落下來。

連她的淚是熱的還是冷的,她居然都已經感受不到了。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

“從一開始,你接近我,是因為知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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