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氏企業與紀氏禾晶集團一直有着拿作關系,但所有的合作相關事宜并非直接經由紀博堯管理,也不是由金德烈這方經手,所以身為助理的蘇曼曼完全不會在公事上處理到有關他的相關事項。

自然地,她并不認為自己會有那麽多的巧合機會再碰上紀博堯,即使有機會,或許也是在某些大型商宴裏,從遠遠的地方望見他的身影,絕不會是近在眼前,就在她的身旁。

她知道紀博堯的母親最近總為他安排着相親約會,知道他忙着與許多名媛小姐們約會着,不過那并不關她的事,但現在她卻很難脫離這詭異奇怪的狀況之下。

她正在看舞臺劇,而紀博堯也正在看舞臺劇……正确來說,是他與某個美麗的小姐正在約會中。

他的座位就在她的右手邊隔壁,與他正在約會中的小姐則在他的右手邊隔壁,他就夾在兩個女人的中間。

蘇曼曼早紀博堯一步入座,當發現隔壁的座位竟是紀博堯時,她打算佯裝沒見到他,但他卻是大方的朝着她點頭示意。

「妳好,真是巧。」

「是啊,真巧。」蘇曼曼揚着客氣有禮的淺笑,輕聲回應着,再隔着紀博堯,朝他身旁的女子點頭示意。

人家都明白地表示看見了她,她也不能失禮,視而不見。

女子雖是立即跟着露出微笑,但蘇曼曼卻能清楚地從對方的眼底看見一抹疑惑及不易察覺的敵意。

拜托,什麽都別問,她誰也不是,更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約會的讨厭鬼。

或許是老天聽見了她心底的祈求,所幸女子沒開口問着她是誰,三個人就這麽安靜的等着開場。

不多說廢話乍看來是正确的選擇,因為她與紀博堯之間确實無話可說,但離開場還有五分鐘的時間,氣氛因為三人同時的安靜而顯得詭谲。

蘇曼曼左手的座位是空着的,事實上,她也是在十分鐘之前才知道它空着的。

今天原是與好友陶靜瑜相約好看這場舞臺劇的,這次的約會早在先前便已訂下,但十分鐘前她卻接到了好友臨時放她鴿子的來電,

「曼曼,對不起,我真的趕不上時間,這場戲不能陪妳看了,對不起……下星期我請妳吃飯吧,請妳原諒我好嗎?」

雖然是早早便訂下的約會,但深知好友不是有意爽約的,除了在電話裏說聲好之外,蘇曼曼也不能有別的回答了,但現下詭谲的氣氛讓她開始後悔選擇了獨自進場的決定。

唉,她成了莫名打擾人家約會的白目鬼。

原以為這樣的沉默可以持續到開場,只要一開了場,尴尬的氣氛便能被轉移,可她錯了。

聞場前兩分鐘,紀博堯開口說話了,但他說話的對象并不是他的女伴,而是她。

「怎麽自己來看戲?男朋友呢?」他注意到蘇曼曼身旁的空位。

「嗯……我沒有男朋友。本來是約了朋友一起看的,但對方臨時不能來。」蘇曼曼小聲響應着,目光忍不住越過紀博堯,看着他身旁的女伴,無聲地暗示着他該理會的人不該是她,而是另一個她才是。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情,不用理她沒關系的。

「沒關系,至少我們還能一起看,妳還是有人陪着。」已博堯自是看見了蘇曼曼的目光落在身旁女伴的身上,但對他而言,不論是左手邊的人兒,或是右手邊的約會對象,都是一樣的——

一樣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朋友,只不過左手邊的人兒較有趣罷了。

他是故意的嗎?蘇曼曼不得不這麽懷疑着。

因為身旁約會的對象太無趣了是嗎?所以幹脆把詭谲的氣氛搞得更尴尬是吧?

蘇曼曼再一次将目光越過紀博堯,他身旁的女伴目光落在前方舞臺上,彷佛沒聽見他說的話,正佯裝着自己沒有被男伴所冷落着,但她那抿緊的唇瓣卻是無聲地洩漏了她不悅的情緒。

為什麽這麽故意冷落人家呢?蘇曼曼不懂。

雖然與紀博堯稱不上真正的認識,但就她所知道的,他并不是個無禮的男人,可這一切畢竟與她無關,即便好奇,她也不會真的将問題問出口,她能做的,只是輕點着頭,表示聽見了他所說的話。

慶幸的是,周遭的燈光開始關閉,音樂聲響起,開場了。

一開場,便是歡樂十足的場面,蘇曼曼雖是被舞臺上的表演逗笑了,但身旁男人的存在感實在太過強烈,一時之間,她仍是無法立即專注地投入欣賞表演,直到表演過了半場之後,演員們将一連串喜怒哀樂的情緒強烈呈現,并以着無比的穿透力感染給所有觀衆,她這才能全心投入戲劇之中,暫時忘了身旁的男人。

歡樂的開始,引人入勝的劇情,緊接着牽引人心的柔軟感動,在整出戲劇進入結束前最高潮的階段,蘇曼曼感動的淚水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臉上的濕意,她正打算翻開包包找出面紙,但已經有人快她一步地将面紙塞入了她手心裏。

「謝謝。」唉,她居然忘了她旁邊的人了,真是的,哭的樣子都被看見了。

蘇曼曼捏着面紙,将小臉側過另一邊,快速地拭去臉上的濕意,這才佯裝沒事地繼續欣賞眼前的舞臺表演。

她沒能想到開頭原是無比歡樂的一出舞臺劇,在故事走到劇尾,會是這麽感人催淚,讓她的淚水像水龍頭一開,便嘩啦啦地流個不停。

唉,手裏的一張面紙根本不夠用嘛!

紀博堯常聽人說,女人是水做的,今天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見蘇曼曼直直地看着舞臺表演,連眨眼都舍不得,彷佛深怕錯過任何精采畫面,就這麽任着淚水不斷地落下,一張小臉上盡是濕潤的淚水。

不過是一出戲,戲不過都是人演的,故事也都是編寫的,居然也能哭成這樣?真有她的。

揚着唇角,紀博堯再拿了張面紙塞入蘇曼曼的手心裏,這一回,她連謝謝也沒說,只是胡亂地擦着臉,雙眼仍是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舞臺,直到它落幕為止。

好好看!

雖然感動的情緒仍在心底回蕩着,但所有的情感已回到現實之中,她想起了身旁還有他人的存在,而自己這會兒被戲劇感動得亂七八糟,哭得像個傻子一樣,他肯定在心底笑翻了吧?

怎麽老是讓他看見自己出糗的樣子呢?唉……

※※LW※※

「妳還真是能哭,今天算是開了眼界。」紀博堯看着蘇曼曼,毫不掩飾他的笑意。

現在所有觀衆正在離場,他剛才迅速地瞄了許多人的臉龐,很多人臉上是挂着淚水沒錯,但還真沒看見任何一個哭得比她還厲害的。

「我以為你是個紳士,以為你會當作什麽也沒看見,至少……不會這麽直接把事實說出口。」好吧,她承認她這是有些小小的老羞成怒,所以這是抱怨沒錯。

蘇曼曼從座位起身,順着人潮,開始緩緩移動腳步跟着離場。

她好像忘記了什麽。

一直到步出場外之前,她都想着想同的問題,她認為自己遺忘了重要的問題。

直到她與紀博堯一同站在會場外,她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麽事情。

「紀總,你的朋友呢?」她今天是怎麽回事?居然忘了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好像……現在跟他約會的人是她一樣。

我們還能一起看,妳還是有人陪着。

開場前,他是這麽說着的,結果現在情況真被他給說中了,這場舞臺劇還真是由他陪着她看,不知情的人還真會誤以為他們這是正在約會中,他……不會也是這麽想着的吧?

「她在半個小時前就先離開了。」紀博堯指着右手邊的方向,示意蘇曼曼跟着他的腳步移動。

蘇曼曼沒有多想,便跟着他開始移動,但她不忘再向他丢出問題。

「可你怎麽會讓她自己先離開呢?」難道真被她說中了,他壓根睨不是一名紳士,這麽随便地對待相親約會的女伴?

不喜歡對方嗎?所以就這麽愛理不理的?

紀博堯聽出了她語意裏的質疑,是針對字面上的問題,也是針對他人格上的問題。

他放慢腳步,回頭望着蘇曼曼說:「我沒讓她自己離開,是她男朋友來接她走的。」

今天相親約會的對象雖是按着母親的淑女名單排上的,但很顯然這張名單的名字并沒有想象中地仔細挑選過,有人嘴裏吃着,手裏卻貪心地還想拿着。

今天的對象正好是他商場生意上的朋友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而他們六個月前見過一回,不過她顯然是想賭賭看他的記憶力如何。

可惜他目前記憶力還算不錯,至少半年前所見過的臉孔,大半以上仍記得。

「咦?她有男朋友還跟你約會?」蘇曼曼露出驚疑的表情。

「我現在處于四處與人相親的約會狀态,看來這事妳也聽說了。」雖然在今天、現在以前,他們之間幾乎是完全沒有交集的,不過他母親四處幫他找結婚對象這事情,早已不是秘密,況且金氏與紀氏有合作關系,她會聽說,并不意外。

蘇曼曼并未正面響應他的話,只是再問:「你不生氣嗎?」

他的樣子看來十分平靜,沒有任何憤怒的跡象,是他太懂得壓抑情緒?還是他壓根兒真的不生氣呢?

「男未婚,女未嫁,我有什麽立場生氣呢?別去想太多,就當今天是朋友間的約會就行了。」只不過兩人之間那疏離氛圍,是他刻意營造出的,因為這樣的約會不會再有第二回了。

「我完全贊同你這樣的想法。」蘇曼曼點着頭,這也才發現這麽一路跟着紀博堯的腳步走來,兩人來到了停車場。

她看見了那輛眼熟的車,也想起了不久前才發生的烏龍上錯車事件。

「那麽,晚——」她知道她該道聲晚安,然後走人的,但記博堯截去了她的話尾。

「上車吧,我送妳回家。」說話的同時,他甚至已經為她打開車門,這表示他不接受拒絕。

「那麽就麻煩紀總了。」

上了車,蘇曼曼在紀博堯發動引擎之後,給出了住家地址。

「還真是巧,妳家與我家只隔了兩條街,原來我們距離這麽近。」

看着紀博堯熟練地打着方向盤,雖然他的注意力放在路況上,但是當他脫口說着「原來我們距離這麽近」這句話的時候,蘇曼曼心底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明知道他并沒有別的意思,可她就是會忍不住想着所謂的距離。

若多心的除去真正的距離,他所說的距離還能是什麽樣的距離呢?

哎呀,她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麽,今天兩人會這麽湊在一塊,只是意外,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麽呢?答案是什麽也沒有。

所以,蘇曼曼決定跳過這個所謂「巧」的話題。

「那個……我叫蘇曼曼。」這樣的自我介紹雖是晚了,但在兩人一同看過舞臺劇,在他大方主動地遞出面紙之後,在他好心的送她一程的當下,她該是好好地報上自己的姓名。

他知道她是金氏的員工,卻只識得她這張臉,她想他仍不知道她到底姓啥叫啥,雖然他或許壓根兒沒興趣知道,不過她的家庭教育不容許她如此無禮。

姓名她現在報上了,要不要記着,是他的個人選擇。

「我知道。」

「嗯?」

「我妹妹紀書妤,妳記得她嗎?」

「當然記得,我們以前念同一所高中女校,她在學校裏很有名,就算不認識她這個人,也肯定聽過她的名字。」蘇曼曼側過頭看着紀博堯俊逸的側臉,再一次明白他為何總是能夠輕易地擄獲女人們的芳心了。

「還有你的,你當時在我們學校,也是個名人,總是能聽到同學們談論你們兄妹兩人的事。」她補充道。

以前同學們私下迷戀他,因為他不僅有着俊逸迷人的外貌,身上也總是散發着一股溫文儒雅的高貴氣質,所以總是能聽見女同學喊他叫紀王子。

當年的紀王子早已褪去年輕稚嫩的氣息,現在的他穩重成熟,更是衆多名媛淑女們心目中最佳的理想對象,只要是他出現的場合,都能見到女人們刻意地朝着他靠近,只為試圖擄獲他的注意力,這一點他或許知道,卻也是不在意。

她私心認為他是有些傲然的人,卻不明白他為何願意聽從他母親的安排,一次又一次地與不同的女人相親約會。

蘇曼曼說的,紀博堯都知道,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都已是陳年過往了。

「妳剛才說的話,我妹妹也跟我說過。」等待紅燈轉綠的同時,紀博堯望向蘇曼曼再說:「她說在學校裏總是能聽見蘇曼曼這個名字,名字的主人長得很漂亮,雖然她并不認識,卻也聽過許多有關妳的事,說妳是個優秀的好學生,她對妳的評價十分正面肯定。」

人長得美,個性沉穩低調,這是小妹對蘇曼曼這個人的評價總結,雖然這是憑着多年前所留下的記憶,但即便是多年後的現在,他仍完全同意這樣的評論。

今晚的她淡妝去雅,柔順烏亮的長發自然地垂落在身後,一件連身的高腰小洋裝,展露出她纖細上身的S曲線,裙襬落在膝上五公分,适度地展露下身勻稱美腿的小性感,這樣的她,典雅不失甜美。

先前見她化身成為完美的套裝小姐,長發穩穩地盤束在腦勺後,合身的套裝強調出她專業的形象,一副粗框眼鏡掩去了那雙靈動的水眸,她用着沉穩樸素的打扮掩去她個人天生亮眼的光芒,低調的避免成為衆人的焦點,他想,她有部分是成功的。

即使是再低調的裝扮,都無法百分之百的掩去她天生麗質的美麗,但比起今晚這毫不修飾的美麗,她平時的套裝裝扮也算是成功的。

低調的美麗,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是這樣嗎?」原來紀書妤仍記得有她這號人物,「其實我并不認識令未,但請替我謝謝她,謝謝她給了我這麽好的評價。」

蘇曼曼很慶幸在她話尾結束後,前方的紅燈轉綠了,紀博堯的注意力也回到了路況上,而不是繼續停留在她身上。

他是個存在感十分強烈的人,讓這樣的人直盯着自己瞧,其實那壓力着實不小。

一來得克制着那顆要比平時跳動得更加劇烈的心,因為她無法否認他着實迷人的事實;二來也得去思索他眸底是否透露着其他訊息,因為他的目光穩穩停駐着,這讓她很難不去猜想其他。

「我會轉告她的,以後大家都有機會再見面,都是朋友了。」

「是啊,下回若有機會見到她,我會上前跟她打個招呼的,畢竟我與她之間說是陌生人也不對,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蘇曼曼微笑着,心底對紀書妤的好感度在今天又增添了不少,除非剛才那一切,都是紀博堯客套随口說說的。

「會的,會有機會的。」紀博堯肯定地說。

「是啊,我們兩家公司有合作關系,日後在某些活動場合之中,都有機會見面的。」蘇曼曼順着他的話意說着,要自己別去想着其他可能。

她與紀氏兄妹一直是不同生活圈的人,她更不曾試想着打入他人的生活之中,他們倆是耀眼的星光,而她習慣了安靜的存在,有機會成為朋友,她不排斥,但若沒那機會,她也不覺得遺憾。

「只希望到時候妳可別又一個人躲在角落裏。」車子拐了個彎,紀博堯在車身繼續直線前進之後,分神看了蘇曼曼一眼,同時給了她一抹淺笑。

蘇曼曼早明白他笑起來很好看,加倍迷人,尤其現在他所給出的笑容,并不是在大衆面前那般有距離感,彎彎的嘴角,有些慵懶,帶着随興,很是自然,這率性的魅力瞬間狠狠地撞擊了她的心髒。

不過,她仍是清醒的。

人是視覺、聽覺動物,總是會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繼而産生悸動是正常反應,只是在反應過後是否能夠回歸清明的神智,厘清現實狀況才是重點,所幸,她知道她自己可以的。

帥哥,還是衆多名媛淑女争相搶食的那一枚,純欣賞就好。

「顯然我躲的角落還不夠隐密,你仍是發現了我的存在。」該是說,他真是個觀察力極強的人,連她這種小人物都能注意到。

「其實,現在的妳很霍教人忽視的。」

嗯,是錯覺嗎?為何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嗓似乎低沉了一些?而且,他這算是在贊美她嗎?

「我知道,很會哭是吧?」因為不算熟稔的關系,所以蘇曼曼只好選擇用自嘲的方式将話題轉往安全的地帶上。

「呵、呵、呵……沒錯。」雙手握在方向盤上,紀博堯忍不住開懷笑着。

今天晚上的約會還不算太糟,至少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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