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看着他奔進了大雨之中,朝着她剛才行經的方向離去,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究竟冒着大雨上哪去,又為何要她等着。
約莫五分鐘之後,雨勢完全沒有轉小的跡象,轟隆隆的雷聲倒是再度響了幾回,蘇曼曼心中開始有些許焦躁。
他要她等着,但是雨下得這麽大,他真的會回來嗎?
才這麽懷疑的想着,耳裏卻聽見了踩着雨水快步而來的聲響。
她看見紀博堯撐着一把藍底白點雨傘,從大雨之中來到她的面前,他收起傘,朝她露出爽朗的笑容。
「你全身都濕透了。」蘇曼曼指着他,強忍着笑意說道。
他的樣子看來很狼狽,頭發散亂地貼在前額上,一身休閑的裝扮早被雨水給浸濕,但他就這全身濕漉漉的模樣,還撐着一把傘,那樣子顯得多餘,也有些可笑。
雖然沒有真的笑出聲音來,可她那雙彎月般的眼,與翹起的嘴角,在在透出了她的笑意,但紀博堯一點也不在意,狼狽就狼狽吧!
「回家洗個熱水澡就好。」他收起藍色雨傘,将手裏另一把全新的紅色雨傘遞出去,「給妳。」
「嗯?」蘇曼曼并未立即伸手接過那把紅色雨傘,她望着他的表情有些怔愣。
「不是想回家嗎?有了傘,就不用淋濕了。」紀博堯将傘塞入她的手裏。
是啊,有了傘,就不用冒着感冒生病的可能,更不用全身濕淋淋地回家去,但他卻是全身濕答答的了。
蘇曼曼握着他給的那把傘,心底有股異樣的情緒正在發酵。
她然覺得他有些傻氣,把自己淋得全身濕答答的,只是為了去買把傘給她,他為何要這麽做呢?他……
「謝謝。」蘇曼曼輕聲道謝,卻已明白自己平靜的心湖被他投下了一顆石子,正泛起陣陣漣漪。
「妳有帶手機嗎?」他問。
「有。」她從口袋中拿出手機。
「幫我撥一通電話吧。」
「好。」
紀博堯緩緩地說出一串數字,而蘇曼曼跟着他所念出的數字,輕點着手機屏幕,當她點下通話鍵時,她将手機伸到他的面前,等着他接聽。
但紀博堯搖着頭,同時一陣電話鈴響從他身上發出,她這才明白他要她撥出的號碼是他的。
他這是變相使計地要她的電話號碼?
紀博堯從長褲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然後當着蘇曼曼的面點下通話鍵,示意要她也接聽電話。
他率先将手機貼在耳邊說:「很好,現在我知道該怎麽找妳了。」
明明他的口氣聽起來是那麽地正常,也沒特別低沉或暧昧,但聽在蘇曼曼耳裏,她的雙頰卻是忍不住發熱。
「你只要打電話到金氏,就能找到蘇曼曼了。」她有些沒好氣地說,卻也不是真的生氣,害羞的成分居多一些。
「打去辦公室找妳,為的是公事;但我打妳手機,為的就是私事了。」他沒放過她小臉上任何一絲細小的表情變化,自然是看見了那淡淡泛起的紅暈。
「私事?」蘇曼曼瞇起雙眸,那表情有着些許防備,卻也透出了些許連她自己都尚未知曉的期待。
「這傘可是我冒雨去買來的,可不打算這麽輕易就送給妳,今天是先借妳用而已,哪天我會打電話向妳讨回的。」他揚着唇角,眼底透出晶亮的光芒。
「沒想到一個大老板會小氣得連把傘都不肯送。」蘇曼曼結束通括,直接把這句話送給他。
「我确實是很小氣,所以……等我電話吧。」紀博堯跟着收起手機,然後看着她打開那把紅色的傘。
蘇曼曼不再回應他,而是選擇背對着他,沉默地走進大雨之中。
豆大的雨珠仍在狂瀉,但她的心情卻是莫名地飛揚着。
他……該是有些喜歡她的,是吧?
※※LW※※
又是茶水間。
一群女人在休息時間拿茶點配八卦,蘇曼曼依舊是安靜在一旁聽着大夥說笑的那一個,但她現下的心情卻已和以往大不相同。
以往,她總是帶着置之度外的輕松态度,讓所謂的八卦左耳進,右耳出,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想着仔細聆聽八卦的這一天。
照慣例,同事們一一交流着個人從各方聽來的八卦消息,從自家公司、不同部門,到別家公司、別的部門,任何馬路消息,甚至是雞毛蒜皮沒重點的小事情,都能是衆人談論的重點。
但是這幾天,包括了今天、現在,蘇曼曼聽不見她想聽見的消息,上個星期所被讨論的人物,在這個星期并未被提及。
沒有人再談論紀博堯,及他相親約會的事。
休息時間結束,繼續上班工作,直到下班結束一天的忙碌,蘇曼曼的手機雖是響了幾回,卻從不曾顯示紀博堯的號碼。
他說要打給她的,他要她等着他的電話,但等了三天,她什麽也沒等到,卻是天天想他,想着那大雷雨的午後。
他……真的喜歡她嗎?
一直到走出公司大門外,蘇曼曼腦子裏想的全是這個問題,但她明白這個問題只有那個男人有标準答案,而這答案她甚至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得知。
可是,知道了之後呢?
答案若是否定的,那她便什麽也不必去想了,若答案是肯定的,那麽……她又該如何回應呢?
「曼曼。」
聽見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蘇曼曼停下腳步,回頭。
她先是看見業務部的柯建承,再看見了他身旁其他幾名公司同仁。
她與柯建承及他身旁的幾名同仁并不熟稔,但前者不久前曾試着約她吃飯,她記得自己當時用了個借口婉轉地拒絕了,爾後公司裏有些同仁有意無意地透露着他喜愛她的訊息。
柯建承是喜歡她的,這一點她可以肯定,因為這一點,他表現得十分明白,從不刻意遮掩,他甚至要公司裏其他同事向她透露喜歡的訊息,主要也是想要事先打探她對此事的反應,只可惜她總是聽着,卻當沒聽見般的不做出任何回應。
不反應是為了不得罪,也是為了讓事情不了了之,希望對方能夠放棄打算追求她的念頭,但現在看來,她的做法并未成功。
柯建承來到蘇曼曼的身前,臉上有着掩不住的緊張,而身旁的三名同事則是個個臉上帶着期待的笑容。
「曼曼,雖然我們在不同部門裏工作,但我其實注意妳很久了,我想……這件事情妳也可能早就知道了。」看着面無表的蘇曼曼,他的心情更是緊張了,因為他完全捉不準接下來的告白會是怎麽樣的結果。
雖然公司裏的人給了他一個帥氣小王子的外號,可蘇曼曼是公司裏出了名最難追的美人,追她的人不少,卻從沒有一人成功過,他真的很希望自己會是唯一成功的那一個。
看着柯建承手裏拿着一個包裝精美的方盒,而分別站在他身旁的三名同仁,有人拿着一大束美豔鮮花,另一人拿着一束心型氣球,最後一個則拿着相機,這陣仗很顯然是告白用的,蘇曼曼只能選擇控制自己的表情,不顯露出為,才好不教人難堪。
「曼曼,我很喜歡妳,請妳跟我交往好嗎?」柯建承鼓起勇氣,将手裏的禮物舉到蘇曼曼的面前。
「請妳跟小柯交往吧。」一旁的三名同仁也跟着喊出,鮮花與氣球也同時遞到她的眼前,最後一個人将相機舉到眼前,等着在重點時刻按下快門。
他們一行人的行為已經引來路人的側目,又因為在自家公司大門口前,也引來了一些同仁好奇的圍觀,短短的時間裏,蘇曼曼的眼前已被衆人圍成了一個半圈。
「那個……」蘇曼曼有些艱難的開了口,但這一回,她沒能順利地将拒絕的話說出口。
她覺得為難了,拒絕是肯定的響應,但她從未在這麽多人的面前拒絕他人,她不想讓對方及自身陷入這般尴尬的境地,不過眼前的狀況似乎讓她無從選擇。
她之所以遲滞,為的只是想避免讓告白的男人過分直接的難堪,卻教他誤會為考慮答應交往的猶豫。
他有機會了。
「請妳跟我在一起吧,我會為妳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的,相信我。」柯建承加強語氣說着,眼底更添了股期待與自信。
為她?不必吧……
「我不——」蘇曼曼正要吐出拒絕的話來,但包包裏的手機卻截去了她的聲音。
「喂?」她快速地拿出手機,沒分神看來電顯示,便接聽來電。
「把雨傘還給我吧。」紀博堯渾厚的聲嗓裏帶着一絲輕佻。
聽見紀博堯的聲音,蘇曼曼先是一愣,但下一秒鐘,她立即回神應道:「傘我改天送去公司給你吧。」
着接聽電話的動作,蘇曼曼擡眼看着眼前還等着她回答的柯建承,悄悄地,她退了一步再一步。
「我現在就想拿到傘。」紀博堯再說。
雖已是下班時間,但正值仲夏,陽光仍是充足,稱不上藍天白雲,卻是大好天氣,既是好天氣,那麽他拿什麽傘啊?
不過是一把傘而已,小氣鬼!
「現在不怎麽方便,不能改天嗎?」眼前衆人正為難着她,現在連電話中的人也要為難她,今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這走的是什麽運?
「也不是不能。」
「那……我找個時間送去給你,或者是寄到公司給你吧。」蘇曼曼低聲說着,眼前十多雙眼正看着她,她很想再退後幾步,但似乎已經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所以最後她只能定住腳步。
「倒不如就現在吧。」
「現在?」現在什麽?她手上又沒有傘,那把傘她放在家裏了。
奇怪了,他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但怎麽卻又像是從她背後傳來的?是她的錯覺嗎?
「等等一起回妳家拿吧。」
「咦?」這聲音……根本就是從背後傳來的吧!
「我說,等等一起回妳家裏拿。」話尾一落,紀博堯高大的身軀已經在蘇曼曼的身适站定,正側着臉朝她露出微笑。
他的出現完全在意料之外,不僅是蘇曼曼呆愣在原地,連同柯建承一行人與一旁湊熱鬧的人們也都是。
紀博堯在商業圈是個名人,現場每個人都認得他,只是他們沒一個人知道蘇曼曼認識這樣的一個大人物,而他剛才對她說的話,每個人自然也都聽見了,那樣的對話像是兩人之間的關系十分熟稔,甚至是親近的。
他們是什麽關系?這個問題遂一地浮現在每個人的心底,尤其是柯建承。
「好。」看着紀博堯的笑容,蘇曼曼似乎有些明白他多少是故意的,故意在衆人面前說要一起回她家去,他不是真心要那把傘的。
他,這算是在解救她嗎?
得到她的應允,紀博堯朝她伸出了大手,将眼前一票子人全當空氣般不存在。
但他能辦得到,并不表示蘇曼曼也能。
她先是歉然地看了柯建承一眼,這才伸出手覆上那只大手。
「曼曼……妳還沒給我答案。」雖說眼前的畫面讓人心碎了,可柯建承仍是想要聽見她親口說出答案來。
要心死就讓它死個更徹底吧!
蘇曼曼正想張口說聲對不起,但握着她手的男人卻是早她一步發了聲。
「她的答案已經在我手裏了,你看不出來嗎?」輕慢地扔出問題,不過紀博堯并不打算得到答案,一個轉身,便從衆人眼前帶走了蘇曼曼。
他帶着她上車,黑色房車就這麽緩緩地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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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去我家拿雨傘?」坐在副駕駛座上,蘇曼曼先是望着車窗外飛逝的街景,但她立即發現,紀博堯走往的,并不是回她家的方向,于是又轉頭看着專注開車的男人再問:「你忘了我住哪了?」
「我記得,但在送妳回去之前,我想我們該先填飽肚子。」
所以,不是走錯路了,而是兩人要一起晚餐。
「我沒聽見有人邀我一起吃飯。」蘇曼曼抿着嘴,将忍不住想要上揚的唇角給強壓下。
她悄悄地握起手掌又松開,彷佛這麽做,還能夠感受着掌心裏的溫度,剛才他所留的餘溫。
好像……有那麽一點喜歡他了……
「我以為在我剛才為妳解除了尴尬的狀況之後,妳會想請我吃頓飯的。」趁着等待紅燈的時候,紀博堯挑着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蘇曼曼。
「所以你是想要回雨傘?還是只是想要我請你吃飯的?」蘇曼曼要自己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眼,但兩人僅僅對視了三秒鐘,她便禁不住地移開眼,只因為他眼底的熱度太灼人了。
他讓她又忍不住地暗暗期待了。
「都想吧。」雖然嘴裏是這麽應答着,但紀博堯充滿笑意的眸底卻是寫着另一個答案。
他最想要的,是她。
「那好吧,既然是要我請吃飯,那麽地點不該是由我挑選嗎?」現在她已能猜想兩人未來極可能走往的方向,可他那總是自信滿滿的模樣,總讓她有着自己處于下風的感覺,她得想法子讓兩人站在平衡的狀态下才是。
「當然。」說着,紀博堯緩下車速,同時變換車道,最後将車子暫停在路邊,就等着蘇曼曼開口說出用餐的地點。
蘇曼曼只花了兩分鐘時間,便決定好了地點。
他一身西裝筆挺的,這模樣看來是得上高級飯店或館子,才襯托得出他那高雅的氣息,但她偏不想這麽做。
「你繼續向前開吧,我想吃牛肉面,前面有家小店,不足是面煮得好吃,連牛肚都鹵得十分入味,沒意見吧?」蘇曼曼笑着問道,但眼底卻有挑釁的意味存在。
不滿意她的決定,可以有意見沒關系,不過換他請客就是了。
「指路吧。」男人笑着,沒意見。
二十分鐘後。
原是想讓他不自在的計劃完全失敗,即便在小店裏,有人認出他就是經常出現在商業雜志上的名人紀博堯,甚至有陌生人拿着手機要求與他拍張合照,他也好脾氣地應允了,反觀始作俑者為了不想入鏡,只能尴尬地拒絕合照的提議,一個人閃到一旁去。
結果,不自在的人變成是她自己。
蘇曼曼悶悶地想着,再悶悶地與紀博堯一同走出小店,回到他的車上。
「帶妳去個地方,離這裏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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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會是哪裏呢?蘇曼曼完全無法猜測紀博堯要帶着她上哪去。
但十分鐘之後,她雖然是确切地明白了目的地,卻同時又是滿腹的疑惑。
他帶她來到那棵被人取名為愛情許願樹的樹下。
這是一棵樹齡很高的老樹,樹幹十分粗大,目視預估約莫需要三、四個大男人牽起手,才有辦法将它環繞,從根部直達樹梢,大約四層樓高,枝葉茂密成蔭,最特別的是,粗大的樹幹在兩層樓高之後便一分為二,分開的兩頭各自向外生長,卻在一定的生長程度之後,再度地向內靠攏,中問成了一個空洞,像是心型的空洞。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蘇曼曼面對着大樹,仰起了小臉,望着樹幹中間的心型空洞。
以前念書的時候,每每行經這棵大樹下,她總是會像現在這樣地仰起臉看着它,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麽做,但只要來到大樹底下,仰望着它便成了自然而然的動作了。
「因為剛才想起了一件事。」紀博堯站在蘇曼曼的身旁,學着她仰起了臉看着大樹。
「嗯?」蘇曼曼收回視線,轉而對着身旁好看的側臉發出疑問。
難道他想起他曾經在這裏看過她的事?還是純粹只記得他在這裏揍過人?
但紀博堯卻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反問着,「聽說這棵樹有個傳說,妳聽過嗎?」
他的目光仍落在大樹中央的心型空洞上,可他知道她正看着他,他能夠清楚感受到她的視線。
「當然聽說過,以前學校的同學們很喜歡讨論這個傳說。」女孩子們最喜歡美麗的浪漫傳說了。
「那傳說,以前書妤向我說過一回,但我現在只隐約記得部分,妳能再說一回給我聽嗎?」
「嗯。」蘇曼曼再一次地将視線調回大樹上,這才緩緩地開口說出那唯美卻不完全的傳說。
「傳說很久以前,有一對十分相愛的男女,在他們好不容易結為連理之後,男人卻得上戰場,別無選擇之下,女人只好含淚與他送別。女人天天希望戰事快快結束,一心只想她的男人安全地回到她身邊,每當她收到男人報平安的書信,都會開心地直流淚。有一回,男人信裏寫着戰争就快結束了,他也即将平安回到她的身邊,但他說好很快的,這個很快,讓女人等了好幾年,她等不到他的身影,也等不到他的任何書信,等了又等,問了又問,居然沒有人能回答她的男人是生是死?
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不存在一般,最後,女人身旁所有的人都自然地認定男人死了,因為男人是那麽地愛着她,如果真是活着,沒理由不回來找女人的,但女人如何都不肯相信她的男人死了,她仍是每天每天的持續等着,聽說就是站在這棵大樹下,不論臺風下雨,她就是堅持地等着,等到頭發都白了,仍是不肯放棄等待。」
「然後,女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但她依舊天天出現在樹下等待着,終于,在滿月的那一天,她的男人回來了,男人出現在女人的眼前,可女人已經快死了,而男人仍是保持着年輕時的模樣,後來兩人一起消失了。」紀博堯接着把傳說的結尾說出。
因為一直認為這是個不合理又處處充滿矛盾的傳說,所以他記得這個結尾內容。
只能說,傳說就只是傳說,傳說沒有合情合理的必要。
「雖然這傳說十分朦胧,但不只是學校裏的同學,就連住在這附近的居民都相信這個傳說,相信只要真心向它許願,都能夠得到幸福圓滿的響應的。」所以經常能看見有人在樹底下真心祈求着。
「那麽妳呢?妳相信它真能響應人們的願望嗎?」紀博堯轉過身,面對着蘇曼曼問着。
「嗯……我想在極度渴望的情況之下,我會願意相信的。」蘇曼曼自然地轉身向他,十分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以為妳會理智的給出否定的回答。」畢竟她早已成年已久了不是。
蘇曼曼聳着肩反問他,「所以你帶我過來,只是因為想起了這棵大樹的傳說?」
而不是想起曾經在這裏見過她的記憶。
唉,她可是将一切都記得再清楚不過,不論是從前見面的景象,還是近期內兩人碰面時所做的一切,以及他所說過的話。
他說她有一頭很漂亮的頭發,所以剛才在車上時,她便将盤在腦勺後的長發解了開來,讓它柔順地落在背後,讓自己是如同他所認定的美麗。
但現在她開始懷疑自己這麽做是多餘的,他的記憶力似乎沒有想象中的好。
「當然不是,帶妳來這裏,是想起了妳,可我無法确定妳是否還記得。」他伸出大手,為蘇曼曼撥開落在她頰邊的一撮發絲。
他将落下的發絲勾回她的耳後,不讓任何事物遮掩了她的美麗。
然,柔細的發絲已全然乖乖落在她的身後,但他動作的大手卻是沒有收回,而是輕貼在她耳前的頰側邊,用指尖将自己的溫度留在她的身上。
「我想……我是記得的。」蘇曼曼輕聲應着,雙頰因為他的動作及指上的溫度而泛紅,長睫眨了眨,目光緩緩調低,不想讓真正的情感教他立即捕捉。
總是聽着人說,在愛情的世界裏,先開口說喜歡或愛的人,便是注定的輸家,無論情感長久問題,開口的那個人只能站在情感間的下風處,站在雙方教為低劣的位置上。
那麽……如果他們之間真要有點什麽,就讓她偷偷地占點上風吧。
「我記得我看着妳,一直地看着妳,雖然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但妳當時有被我吓着嗎?」大手順滑過頰側,輕擡起她的下巴,要她即便目光低垂,也不得不看着他。
他的動作輕柔,連同他此時的神情亦是。
「并沒有,卻是有點讓人驚訝,你懂的……你平時看起來是那麽斯文的一個人,沒想到也有這麽暴力的一面。當然,我知道你不過是為了保護你妹妹,你并不真是個有暴力傾向的人,但是我不懂,那時候你為什麽看着我?」當時就如同他說的,他看着她,就只看着她。
「其實,在開口問着我的現在,我也沒有答案,可是……」紀博堯拖着話尾不說,卻是一寸寸地朝着她低下了頭。
唇與唇之間的距離幾乎化為零,幾乎。
「可是?」即便在男女情感之間,她是個全新嫩手,但這并不表示她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正在誘惑着她。
若她再理智一些,她會告訴自己該是得退開來的,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她曾幻想過的理想對象,可現在的狀況卻已不是理智所能夠掌控的,她只想跟着情感所指引的方向前進,不顧一切地投入。
「我想這答案或許哪一天能在妳身上找到,妳能給我嗎?」紀博堯低沉的扔出問句,卻在她微啓唇瓣,準備響應的當下,吻住了她。
溫熱的唇瓣先是輕吮着她,像是一種試探,也像是一種等待。
試探着她是否想要拒絕,拒絕兩人之間未來的可能;等待着她做出接受的決定,等待她投擲出喜愛他的回應。
唇瓣上所接受的溫度,讓蘇曼曼忍不住在心底喟嘆着。
他并沒有展露覇道的行徑強制地要她接受,而是留着可退縮的空間給她,他留給了她拒絕的權利。
以退為進是嗎?果然是商人本色。
但無法否認的,他成功了。
她響應了他的吻,接受了他未曾用言語表達的情感。
可畢竟是在不斷有行人經過的路上,蘇曼曼最後仍是無法克制那份羞澀的心情,她将男人輕輕地推離了自己。
「那麽……當你找到答案的那一天,你得答應将它告訴我。」
「我答應妳。」
「還有……千萬別說出你會為我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這句話來,拜托。」沒有誰需要為誰做改變的,當一個人會喜歡上另一個人,不就是喜歡個人原有的樣貌嗎?一旦改變了,彼此都不是原來的自己,那樣的關系不也等同變了質?
聞言,紀博堯忍不住張開雙臂将她輕攬入懷。
說出這些話,她不過是想要兩人的關系是長久的,而這一點也是他所想要的。
「放心,我也不打算這麽做,我們只要做着我們自己,并珍惜着對方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