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一天在大樹下,她說他是一顆閃耀的星光,總是能夠輕易地擄獲所有人的目光,成為焦點,而她喜歡安靜低調的生活,所以這樣閃亮的他,不是她所曾試想過的伴侶,因為跟着衆人追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但是,當愛情來敲門,想法是一回事,無法抵擋地敝開心門,渴望擁有他才是現實,他讓她違背了原有的生活準則,而她不知道自己在未來是否會為此感到後悔,她只知道現在若拒絕他,她肯定會後悔的。
因為她直率的響應,紀博堯這才發現自己比原以為的還要喜歡她,若不讓她成為他的,他才是絕對會後悔的那一個。
在她眼底,他不是個有好皮相又有好身家的黃金單身漢,他只是個容易招衆人目光的麻煩,但喜歡上了,她也沒得選擇,只能選擇繼續喜歡下去,努力着不讓自己後悔這樣的選擇。
而為了不讓她有任何後悔的機會,也不讓他自己有後悔的機會,他十分珍惜着她,也在這過程中愛上了她。
愛上她,一點都不意外,他知道他會的,因為她的一切就是那麽地美好。
柔軟不喜張揚的好個性,體貼入微地總是能為他人設身處地着想,而他便是承接最多的那個人。
「曼曼,請妳來當我秘書好不好?」他無比認真地向她提出這樣的請求。
聞言,蘇曼曼停止了按摩的動作,從紀博堯的身後繞到他的身前。
「你這是忙到頭昏了是嗎?」她露出甜膩笑容,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他的秘書因為家中長輩生病,向他告了兩個星期的長假,而他告假的這段時間裏,則由秘書室調派人員充當他的臨時秘書。雖然臨時秘書的工作能力無可挑剔,适應能力十分良好,卻反倒是他這名總經理無法适應新秘書的存在。
偏偏這個時節又是公司最忙碌的時候,沒有一個得力的好幫手,他自是落得日日加班的境地,身為他親密女友的蘇曼曼,自然是天天下班之後,便自動來到他的辦公室報到,貼心的為愛相随,在他忙碌的時候給予他适時的助力。
「有妳泡的咖啡,又有妳貼心的按摩服務,甚至有些報表,妳都能替我處理,妳這已經等同是我加班的私人秘書,妳都這麽幫着我了,我怎麽可能忙昏頭呢?況且,妳頭腦清晰,工作效率太好了,難怪妳舅舅屬意妳接班。」
兩人甫正式交往時,他明白她肯定是個工作能力一流的人才,這才讓金德烈留在身旁親自教導,但在六個月之後,他才明白她真實的身分不只是一個工作能力一流的小助理罷了。
「所以我才說你昏頭了,明知道我只會待在金氏裏工作,卻還說任性的話,況且,再過一個星期,黃秘書就會回到你身邊,我能幫得上忙的事便不多了。」她知道臨時秘書,他用不習慣,但這一切只不過是暫時性的。
「其實黃秘書今天跟我談過了,他母親中風的事,讓他很擔心,他打算離職,親自照顧他母親,現在就等我點頭說聲好。」他勢必得再重新訓練一個配合度完美的新秘書了。
「其實你早答應了是吧?最後那句話不過是想勾起我的同情心,然後慢慢的自願來當你的新秘書,好讓我拂逆舅舅一心的栽培是吧?」蘇曼曼睨着坐在辦公椅上的紀博堯,一年的交往時間已經足夠她抓準了這男人九成的心思了。
黃秘書離職,為的是所愛的家人,他沒有考慮或拒絕的理由,他肯定是百分之百舉雙手第一個表示贊同的那個人,甚至歡迎黃秘書随時回到公司裏。
除去商場上必要的精算心思之外,事實上,他是個心地遠比外表柔軟的男人。
他珍愛家人,珍愛着她,珍愛着每一個他所認定的人事物,但這些都必須是在他願意真心呈現讓人明白,他人才有機會了解他這溫柔善良的一面,而她十分慶幸他給了她機會去了解。
她愛他,很愛、很愛。
「唉,可見妳真沒愛心,要真有愛心,妳就該馬上答應我的要求才是。」紀博堯伸手拉着蘇曼曼的手,半是抱怨,半是撒嬌地說。
「這些話,下回跟舅舅吃飯時,你可以說給他聽,你就向他抱怨一下我對你多沒同情心好了。」蘇曼曼涼涼地說。
「妳這是想害我沒女朋友嗎?真是狠心哪!」他要真是這麽不識相,恐怕下回金德烈不會再熱情地邀他參加家庭聚會了。
「你都想害舅舅沒助手了。」她頑皮地朝他眨了一下眼。
兩人在一起表面上看來,她是最會撒嬌的那一方,但事實卻是恰恰相反。
紀博堯一個使勁,将眼前的人兒拉下,讓她不得不坐在他的腿上。
蘇曼曼先是掙紮着想起身,因為雖然辦公室裏只有他倆,但門外可還有別人一起認真加班工作中,她喜歡私下與他親昵地在一塊,卻還是不習慣這樣親密的行為在第三人眼底展露,她會害羞的。
不過她的掙紮無效,那雙環抱在她腰間的大手說什麽也不肯輕易地松開,她越是想掙紮,他便收的越緊。
「好啦,我投降,別玩了,等等人家若進來,會看見的。」其實不會有人不敲門,便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的,但凡事總有意外,她還想留着臉皮進出這棟大樓。
「就是要給人看,這樣誰都別想打妳主意,妳是我的。」說着,紀博堯忍不住地在那細嫩白皙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別亂吃醋了,我只會是你的,除非你不要我了,要不然誰也不能讓我離開你。」蘇曼曼雙手捧着他的臉,再認真不過地向他告白着。
昨天她走入禾晶大樓來找他,沒想到會有人大脆地在大廳向她告白,雖然她拒絕了對方,但消息仍是傳入了他的耳裏,為了這件事,昨天他可是發了一頓牢騷,卻怎麽也不肯承認他這是吃醋的行徑。
向她告白的人,昧禾晶底下的員工,她一再地安撫着紀博堯,也要求他別去查對方是哪個部門的人,因為她只會是他的,誰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自然沒必要做多餘的動作。
這樣再直接不過的告白,怎能不融化人心呢?
紀博堯情不自禁地輕吻着她,用最真實的動作傾吐內心的情感,教她即使害羞,也舍不得拒絕他這真心愛戀的親吻。
兩人的呼吸益發不平穩,對彼此的欲望輕易地從親吻裏被挑起,逼得紀博堯不得不停止他的親吻。
「我有沒有說過我愛妳?」帶着無限情感的目光落在蘇曼曼的小臉上,鼻息間飄浮着她專屬的淡淡幽香。
唉,她總是可以什麽都不做,便能輕易地誘惑着他,現在他好想帶着她離開辦公室,回到只有他倆存在的空間裏,那麽他便能夠随心所欲做着想要做的事,便能夠好好地愛着她。
「這句話,你昨天說過了。」蘇曼曼用着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下巴,小臉上盡是幸福滿足的神情,「我也愛你。」
以前,不是沒有人說過愛他,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像她一樣,用着相同的字眼,卻給了他深深的悸動與滿足。
「我愛妳這句話,我會天天說着,也請妳天天這麽告訴我好嗎?」當這樣的要求吐出口的同時,紀博堯突地發現了一件事——
他無法忍受她不再愛他,那麽如何讓她一輩子只愛着他呢?
一輩子……
「只要你一直開口對我說着,我自然是會給予相同的回應,因為我們愛着彼此,不是嗎?」所以,當他不再開口說愛她的那一天,她自是無須回應,即便她仍是愛着他。
「你這個小談判家,怎麽都不肯吃虧就是了。」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的愛情很簡單,她要的是相互對駛的雙向道,而不是單方行駛的單行道。
當然,這也是他想要的,所以……
「走,我們得去一個地方。」紀博堯拉着蘇曼曼一同起身。
「現在?」
「對,就是現在。」再肯定不過了。
「可是,新和的案子還沒……」她指着案桌,沒忘記還有未完成的工作正在等着他。
「工作就先擱着吧,它不會自己長腳跑的。」現在,他有一件遠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事得做。
一定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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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為什麽看着她?
交往一年的時間,紀博堯不曾忘記自己曾在那棵大樹下的承諾,他答應在得到這個答案時,會告訴她的。
他說他有了答案。
他帶她回到大樹下,說出了他的答案。
當年兩人雖是不相識,但命運早已明白,他們終究是一對的,所以當時那麽多人之中,他的視線才會自動地落在她身上,那是一種自然的牽引反應。
聽着他說着這番自己诠釋的答案,蘇曼曼笑着,當他這是另一番的甜言蜜語,本以為他只是單純地想哄她開心,沒想到卻不是純粹地哄她開心,那是他開口向她求婚的序曲。
那一夜,沒有鮮花,沒有閃亮的鑽戒,唯有的,是他一顆誠摯且充滿濃烈情感的心。
而她回以的,是相同真摯,不容質疑的真心,伴随着喜悅的淚水,說出了「我願意」三個字。
緊接着,順從她的意願,紀博堯在一個月後給了她一場簡單低調不招搖的教堂婚禮。
「賴床鬼,該起床了。」蘇曼曼笑盈盈地站在床畔邊,輕聲喊着。
結婚至今六個月的時間,若說婚後兩人之間有什麽改變,她唯一想到的,便只有更加珍愛彼此了。
但是她不知道婚後會讓一個男人愛撒嬌的個性再次加強進化。
他分明不是個會賴床的男人,卻在與她結婚之後變得十分愛賴床。
「好。」躺在大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同時應了聲好,但他接下來的動作卻完全不是打算起床那麽一回事。
他伸手拉着蘇曼曼的手,一個使勁讓她失去重心跌進大床上,好讓他順勢将她抱個滿懷。
一個翻身,紀博堯将她輕壓在身下,他将自己的臉埋入她的頸窩間,讓鼻息間充斥着她特有的淡淡聲香,用親昵的方式真實感受着她的存在。
真的好喜歡每一天醒來便能品嘗到幸福的滋味,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生活,但現在他真真實實地生活在其中,他愛上了這一切,因為是她。
是她,她便等于是他的幸福。
「我愛妳,好愛、好愛……」他用着早晨初醒來那迷人的沙啞聲嗓向她告白,類似的情景總是每天發生在生活中的各個角落裏,只因為每天不論如何用語言向她表達內心的情感,都是不夠的。
言語仍是不足以表達他愛她的那份心,但他會努力用着其他方式去填補其中的不足。
「我知道,我也很愛你,但是你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今天不是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嗎?」蘇曼曼試着推開困住她的高大身軀,但不意外地,只要他不肯主動移動,她也只能被困在他撒嬌的柔情之中。
「遲到就遲到,我無所謂。」他滿不在乎地說,現在他只在乎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彷佛是在勾引着他,讓他忍不住地在她肩上偷了個香。
但一個不夠,再一個,多一個……
肩頭發癢,蘇曼曼卻要自己努力忍着那股悸動,要自己即便想要,也不能響應他的挑逗。
「你大老板遲到了,當然無所謂啦,你可以大牌的要所有主管們等着你,但我呢?我現在才剛成為舅舅的新秘書,我要是遲到了可不好,而且今天我得陪他出去參加一場會議,有些資料得提前準備呢。」因為他總是喜歡撒嬌賴着她,害得她平均每個月上班,都得遲到個幾回,舅舅知道她新婚,自然是包容着她,但現在新婚都過了半年,再這麽不時的遲到,也說不過去了。
舅舅疼她,不計較她這失職的行為,但他老人家越是如此縱容她,她便越不該如此任性才是。
「唉,妳究竟知不知道我總是賴床的理由呢?」嘆了一口氣,紀博堯停止了「騷擾」自己老婆的動作,但他的臉仍是埋在她的頸窩間。
「我想……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真是知道。」蘇曼曼彎着嘴角,給出了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賴床,是因為可以完全不顧及男人尊嚴地朝着她撒嬌,可以親昵地将她帶回大床上再愛一回,因為她是他的。
他愛她,這就是答案。
「我就是愛每天的開始都是由妳喊着我,我就愛聽着妳的聲音,想在睜眼的第一瞬間看見的人是妳,因為我太愛妳了,不能沒有妳。」他無法想象沒有她的日子,光是想象,就令人害怕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今天真的不能再賴着了。」雖然她也是很喜歡這樣一早就可以與愛人親密纏綿在一起的感覺,但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塊,該做的事也不能就這麽落下了。
「唉……」紀博堯再次深深唉嘆了口氣,将臉埋得更深了,表現着他的失望與無奈。
好吧,他得承認他這是想博取點同情,想要她學着他任性一點,這才好跟着他繼續在大床上滾來滾去。
但是這樣的心思早被身下的人兒穩穩抓牢,她自然有一套應對及安撫他的方法。
「一年四季,由春到冬,我們一起走過了,日後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春到冬可以一起走,不差這一個早上了。」她拍了拍他的肩頭,用最平實的話語給了他最長遠的承諾,「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呢。」
「是啊,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還請妳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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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與金德烈來到威冠企業,預定兩個小時的合作會議準時地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也都十分順利地提早完成,于是他好心情地準許蘇曼曼提早下班。
現在時間下午三點鐘不到,蘇曼曼走出公司大樓,第一個想法是到紀博堯的辦公室給他一個驚喜,但心念一轉,她有了別的打算。
因為總有專人打點着,所以不論是兩人戀愛的時期,還是結婚後的現在,她便很少為他親手添購身上的行頭。
她想,或許今天是該她表現、表現了。于是,她趁着這意外得來的優閑時間來到臺北精品街,打算從頭到腳都為他添購一番。
兩個小時之後,她達成了目标任務,所有買下的東西全要專人送到家裏去,她手裏只提着剛挑選好的兩條新領帶,打算現在就先到他的辦公室裏去。
她想着他,或許是心有靈犀,此時,手機傳來鈴響,是紀博堯專有的鈴聲設定。
「妳在哪裏?我以為妳今天會很忙的。」紀博堯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剛才他打電話進她辦公室裏,她的助理告訴她,她早在兩個多小時前便離開公司了。
「我今天确實很忙。」站在十字路口前,蘇曼曼一手将手機貼在耳邊,等待紅燈轉綠時,忍不住再次低頭看着另一只手裏提着的紙袋,幻想着自己待會兒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收到意外的禮物會是多麽地開心。
「打算把妳忙碌的內容分享給我嗎?」紀博堯揚起唇角,前一刻因忙碌而顯得沉重的心情,在此時輕易地掃除了。
聽着她聲音透出了滿滿的好心情,雖然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但光只是聲音,就已經能夠将那股愉悅傳遞給他。
「當然,我這個下午可是為你而忙碌的。」蘇曼曼賣着關子,擡眼看了上方的LED燈號,紅燈時間已經進入了倒數十秒內,而她也在同時發現天色的轉變。
看來是要下雨了。
「哦?」這下子,紀博堯的好奇心與期待完全地被她挑起了。
「你乖乖在辦公室裏等我吧,我現在就去找你。」五、四、三……
他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妳在哪裏?快下雨了,我去接妳吧。」
話才一說完,天際立即響起一道雷鳴,而蘇曼曼眼前的紅燈同時轉綠,她走上斑馬線,響應道:「不用了,我等等招輛出租車過去就行……」
她的話尾沒能完全傳入紀博堯的耳裏,緊接着傳入他耳裏的,是一陣刺耳的嘈雜聲響。
疾風驟雨,瞬間流成鮮紅小河。
從這一刻起,他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