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9新章
元槿一聽這話,又氣又惱,想要逃離。奈何他禁锢得緊,根本動彈不了分毫。
不待她反應過來,藺君泓已經傾身覆了過來。
少年的吻帶着熾烈的熱度,将她的心灼燒焚熱。無力抵抗。大手在她腰後背上流連輾轉,撩起一陣陣熱度。
元槿只覺得呼吸不暢快要窒息了。偏他還不止歇,僅給了她一絲絲喘息的時間,便又重新侵入過來。
待到兩人分開的時候,女孩兒已然是腦中昏沉,只能由他摟緊抱着,全身癱軟地伏在他的胸前大口喘息。
只記得了他清冽的味道,再無法思考。
藺君泓看着她這嬌俏的模樣,恨不能将她直接帶回家中好好憐愛。
他一手托着抱緊她,一手探指輕撫她微微有些腫脹了的潤紅的唇,輕聲呢喃着問道:“槿兒,嫁我,可好?”
元槿沒說話,只擡眸橫了他一眼。
女孩兒眼睛潤潤的,濕濕的,無意間流露出十足媚意,勾得人心裏發燙發癢。
藺君泓再忍不住,再次覆身吻了上去。
這一次,更為灼熱,更為急切,更為強勢。
元槿想要逃離,卻無可奈何,只能無力承受着。
待到後來,她已經徹底沒了力氣。軟軟地由他抱着,一起坐到了旁邊的石凳上。
“當真不願嫁我?嗯?”
他笑着去捏她小巧的耳垂。
元槿沒力氣別過臉去了,索性合上雙目倚靠在他的頸側,眼不見為淨。
女孩兒眼簾微顫,長長的睫輕輕剮蹭着他頸邊的裸露肌膚,讓他的心酥癢難耐。
但是,轉念想到有人觊觎他的女孩兒,藺君泓的心裏就忍不住地又酸又苦。
他将女孩兒的雙手擱在掌心,修長的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她小巧的手,低聲道:“如果那小子還想把镯子送給你,一定要拒了,知道嗎。”
元槿知道他說的是高文恒。
她微微動了下,卻還是有些懶怠,便繼續靠在那裏,“為什麽?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女孩兒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着些不同于平常的嬌媚,讓人止不住想要憐愛。
藺君泓擡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又在她腰間捏了一把,最後在她唇上吻了下,問道:“若有旁的男人這樣做,比如高文恒,你可樂意?”
元槿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眼中滿是委屈。
好似在譴責他怎麽能說出這樣過分的話來。
藺君泓輕笑着探指刮了下她挺翹的鼻子。
“我知你不樂意。但,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當我不在的時候,需得你幫我攔住一些人、一些事。”
他看她坐正的時候身子在微微發顫,曉得她還是沒能恢複氣力,不過是憑着一時的激動方才坐直了的。忙攬住她,将她輕輕側過身子重新靠在了他的身上。
“永安侯和高文恒的打算,我多少知道了些。那镯子應當是代代相傳的。你若是接了,就等于答應了他們高家。到時候事情就不好挽回了。”
他這話一說完,女孩兒便動了動身子。
竟是擡起手臂,環繞着他,攬住了他勁瘦的腰。
雖然力度不是特別大。但是,對于現在沒什麽力氣的她來說,這已經算是“緊緊地”了。
藺君泓心中一顫,升起無盡喜悅。卻又不敢肯定,只敢稍稍試探着問道:“在我沒能求得鄒大将軍同意前,你千萬不要應承旁人。別接那個镯子,也別接其他任何男子的約定之物,好不好?”
他心中萬分忐忑。
只覺得敵軍逼近、一場厮殺即将觸發時,也不及此時緊張。
等了許久。
對他來說,宛若春去秋來好幾載那麽長難熬的時日,方才等來了女孩兒仿若低喃的一個字。
“好。”
雖只短短的輕輕的一個字,但對他來說,卻是極大的承諾、極重的誓言了。
女孩兒素來自尊自愛,斷不肯輕易應承什麽。
可他知道,她很重承諾。一旦答應下來,便會認真地拼盡全力去做。
藺君泓歡喜到了極致。
他緊緊地、用力地抱住了她,恨不得将她深深地嵌入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靈魂。
這一瞬、這一刻,沒有欲念。
有的只是想永遠陪伴她、呵護她一世保護她一世的心。
少年微微俯下身子,在女孩兒的額上,落下了極其虔誠的一個輕吻。
第二日元槿回滄海府邸,方才知道姚先生剛剛有友人前來拜訪,今日暫且停課一天。
姚先生還沒來得及遣了人去兩個女孩兒家中通知一聲,元槿便早早地來了。
楊可晴昨晚被長公主接回了公主府。
元槿就和姚先生說了聲,也無需姚先生專程遣人過去了,她轉往那邊一趟告訴楊可晴就好。
姚先生也不和她客氣,當即應了下來。
而後姚先生又道:“眼看着到了年關,人來客往的多有不便。不若放假一些時日,直到正月十五前,若你們何時無事可做了,提前讓人知會一聲。我若也無事,你們就過來,我教習你們一些課程。若是不得閑,不來也可。如何?”
這就是變相的開始放假了。
想想如今已經臘月十七,小年也不過還有六七天的樣子。家中确實有不少應酬之事。
而且,姚先生交友廣泛桃李滿天下。雖無親人同樂,卻有不少友人學生前來拜訪探望。
元槿笑着應了下來,又謝過了姚先生。這便往公主府去,準備告訴楊可晴這些消息。
剛到公主府,還沒通禀,恰好遇到楊可晴身邊伺候的媽媽将要出門去。
元槿方才知道,楊可晴今日跟着藺君泓進宮去了,并不在府裏。這位媽媽也是出門去姚先生那裏,準備給楊可晴告個假。
如今臨近年關,各家各戶都忙碌着。
媽媽聽了元槿帶來姚先生所說之言,認真的一字一字記下,這便笑着福了福身子目送元槿離去。
元槿上了車後,放下車簾。
裏面暗下來後,她不由得想到剛才那位媽媽口中的話。
她說,端王爺今兒不知怎麽了,似是有重要的急事要趕着進宮,非要拉了小郡主同去。
小郡主本是不答應,也不知王爺許了她什麽好處,後來竟是被說動了,答應了陪王爺一起去見徐太妃。
雖然媽媽是無意識說起,但,元槿不由得想到昨日裏少年的承諾。
一字一句。雖未說盡地老天荒,卻給了她最重的誓言。
……也不知他去見他娘,和這事兒有關系沒。
元槿捏緊手裏的帕子,努力緩了好半晌,方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應當是沒關系的。或許會探探口風,但不能提起。
畢竟皇上那邊萬一知道了,會比較麻煩。
思及此,元槿的心裏一時間發熱,一時間發冷。說不上什麽感覺,恍惚間就回到了将軍府。
一進大門,才發現吵嚷得厲害。
元槿便沒有自己步行,而是上了轎子。又問跟着的婆子,究竟怎麽了。
婆子微不可見地撇了撇嘴,低頭說道:“今兒二太太搬到外面的宅子去,鬧得整個府裏都不得安生。”
她這麽一說,元槿恍然明白過來。
昨日裏,雖然鄒寧揚下了死令,讓二房開始搬出去,但整一房人,拉拉雜雜那麽多東西,一時半會兒的哪裏搬得完?
而且,府裏又在宴請賓客,許多路都得給賓客留出來,不能讓他們搬東西的時候随意亂走。
因此,昨日裏也就鄒寧遠帶着那個柔弱女子先搬了出去,帶了幾個人過去伺候。二太太和二房的姑娘們,還有大堆的行李,都還在白英苑中。
今日開始她們方才往外搬。
元槿昨兒只隐約聽說了個大概,并未詳究。更何況,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誰也不會在她面前主動提起來那些腌臜事情。
故而元槿如今方才知曉二老爺竟然舍了家中妻女,先陪着那女人往宅子裏去了。
旁邊伺候的櫻桃聽聞,頗有些忿忿,“二老爺怎麽能這樣呢。這樣拂了二太太的臉面,往後可怎麽……”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轎中的元槿出言呵斥住了,“二老爺二太太的事情怎是你能妄加議論的!”
櫻桃只得住了口。
不過,元槿也知道,櫻桃說的沒錯。
二太太再怎麽不對,可她畢竟是正妻,二老爺這樣子為個外室折了正妻的臉面,太過分了些。
而且,也太糊塗。
旁的不說,單單二老爺極其看重的仕途,往後怕是也要不順的。
“老太太呢?”元槿忽地問道。
老太太應當勸過二老爺,即便為了仕途,也不該這樣荒唐才是。怎麽二老爺還一意孤行?
先前那婆子便道:“老太太說她不管了。既然二老爺不肯聽她的,那她說再多也是無用。”
她也是個機靈的,一聽就曉得了元槿問那句是什麽意思。
而後頓了頓,這婆子又道:“老太太如今在晚香苑裏,正見表少爺呢。”
元槿第一個反應就是高文恒。
正在此時,轎外秋實出聲問道:“是哪個表少爺?高家的還是杜家的?”
婆子說道:“是杜家的。”
元槿聽聞,方才曉得是杜之逸來了。
她明白,那婆子怕是知曉她和那杜之逸關系不算太好,故而出言特意提了句。畢竟她剛剛歸家,當先要去晚香苑給老太太請個安。
元槿就賞了那婆子一些銅板。
婆子感激地連連謝恩。
她是個跟轎擡腳的粗使婆子,一個月的月例都到不了一兩銀子。這些銅板對她來說,可是不少。
元槿看這婆子想事全面,又知進退,不由地撩起轎簾看了她幾眼。
說話間的功夫,已經到了晚香苑外。
不遠處傳來高聲呼喊和斥責聲。
元槿下轎的時候剛好聽見。
她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步子一頓,頗有些詫異地循聲望了過去。
果然,出言之人正是二太太杜氏。
她正高聲吩咐着婆子們做事。橫眉豎眼兇神惡煞的,往日裏慣愛端着的溫婉端莊的氣質,已經蕩然無存。
二太太杜氏本就覺得搬出去太委屈。如今因了那女子的事情,她心裏頭犯堵,更是脾氣暴躁了些。
她手下的人一個個唯唯諾諾地,生恐惹怒了她,沒有好果子吃。
但是一轉眼,就有人不住抱怨,說什麽跟着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平日裏就夠兇了。不過,好歹那時候還裝裝慈善樣子。如今更是變本加厲。連裝都不裝了。
元槿朝杜氏那邊看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正欲往裏行去,卻在此時看到了款款行來的鄒元杺。
鄒元杺比起往日來,多了些沉穩,少了些急躁和張揚。
原本她的眉眼就極其豔麗,這樣收斂了性子,雖不如往常那般奪目,卻更耐看了些。
元槿和她不鹹不淡地打了聲招呼,便當先往裏行去。
誰知鄒元杺卻加快腳步趕了過來。
元槿裝作沒看到,繼續往裏走。
鄒元杺作勢要挽住她的手臂,被元槿輕輕一個側身給避了過去。
鄒元杺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撐不住了,神色也有些不太好看起來。
她強笑着問道:“總不能因為我或者我的家人做錯了些事情,妹妹就一輩子不搭理我了吧。”
“對不住。”元槿說道:“二姐姐可以忘記當初讓我頭破血流的那一推,當做沒發生一般。我卻忘不掉。”
她承認,在某方面來說,她心眼兒很小。
旁的人倒也罷了。如果原先不友善,往後性子轉好了,她或許能夠原諒。
但是,鄒元杺是憑着猛力一推、讓原先的那個女孩兒殒命的罪魁禍首。
無論她變成了什麽樣子,元槿也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這個事實。
說罷,不管鄒元杺的神色如何變幻,元槿繼續前行。
鄒元杺深吸口氣,臉上的笑容有些撐不住了,索性冷笑道:“我想好心提醒你下不要現在進去。你不領情就罷了。盡管往裏去!說不定能擾了裏面的好事呢。”
元槿因為想起了女孩兒故去的事情而心情不佳。再者,這幾日大房風平浪靜,裏面就算有點什麽不好的事情,那也是二房那邊的事兒,與大房又有什麽關系?
故而元槿裝作沒聽見一般,絲毫都不搭理她,徑直往裏行去。
鄒元杺氣得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進屋之後,元槿方才曉得,竟然是杜之逸想要求娶大姑娘鄒元桢,而特意來求老太太了。
之前鄒元桢被關在京兆府的牢獄之中的時候,杜之逸就為了她的事情特意來了趟将軍府。
衆人這才曉得,他居然對鄒元桢存了那般的心思。
老太太氣得半死,差點病了。
後來鄒元桢出來後,老太太特意下令,府裏所有人都對她嚴加看守,莫要讓她四處亂跑再做出錯事來。
雖然旁人不知曉,但聽聞杜之逸那番話的幾個人俱都明白,老太太這也是怕鄒元桢再去勾引了杜之逸去。
要知道,杜之逸可是杜家這一輩的年輕人裏最為有出息的一個。
老太太怎能讓他被一個對他前程沒有任何助力的庶女勾去了魂魄?
好在大姑娘歸家後,鎮日裏關在自己屋子裏,閉門不出。
老太太看她沒甚麽過分的舉動,這才放下心來。
誰料,今日杜之逸卻來了。說什麽“若她搬出去住,沒了祖母的幫襯,怕是要被嫡妹嫡母欺負死”,所以懇求老太太“開恩放她和他一條生路”,允了兩個人的婚事。
而且,杜之逸為了表達誠意,連嫁妝單子都拟好了。只等老太太點頭,就将嫁妝送過來。
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你父母平日裏就是這麽教導你的?”
她揮手将一盞茶砸了過去,“不經過父母的同意、不請媒人,就自己這樣過來随口決定了親事!”
“誰說我沒問過家人的同意了?聽說是大将軍的親侄女,又是在您跟前長大的,父母不知道多開心。”
杜之逸垂眸說道:“我問過桢妹妹的意見了。她同意,我便娶她。”
“問過她?”老太太一怔,轉而怒視跪倒在地哭泣不停的鄒元桢,“你答應他了?你怎麽答應的他!”
她一向讓人看管得緊。何至于出了這樣的疏漏,竟讓鄒元桢和杜之逸搭上了話?
她氣得頭腦一片昏沉想不透。
旁邊蔣媽媽提醒道:“表少爺莫不是托了三少爺來做這事吧。”
三少爺鄒元钰和杜之逸一向交好。鄒元钰又和鄒元桢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
若說兩個人間有什麽聯系的話,恐怕只有鄒元钰了。
老太太氣極,厲聲訓斥了杜之逸。
杜之逸雲淡風輕地道:“我是杜家人。姑祖母多年前已經姓鄒了,想必,不能再管着杜家事了罷。”
“不能管着杜家事,我總還能管着鄒家!”老太太冷哼道:“我就不信,我不讓桢姐兒入杜家的門,你們還能越過我去!”
“可是,這個事情,二老爺已經答應了。”杜之逸含笑道:“二太太說她不管元桢的事情,讓我去問李姨娘。”
李姨娘是鄒元桢的生母。
對于女兒要嫁入杜家給嫡子做正妻,李姨娘又怎會反對?
老太太頓時一口氣哽在了喉嚨裏出不來。
蔣媽媽忙去給她撫背順氣。
老太太緩過勁兒來之後,吩咐道:“去,把将軍叫過來。”
蔣媽媽有些遲疑:“如今大房二房分了家,若再叫大将軍,會不會……”
“快去!”
老太太推了蔣媽媽一把,厲聲喝道:“晚了你擔着!”
看着蔣媽媽的背影消失,老太太神色陰晴不定。
她讓鄒寧揚過來,并非指望他幫忙将這事兒擔下來做個決定。
老太太知道,大兒子絕對不肯。不然的話,也不會把二兒子一家趕出去了。
她是想讓鄒寧揚給她做個後盾。
鄒寧揚畢竟是一家之主,又是威名赫赫的大将軍。若他發了話給她撐腰,杜之逸再怎麽着也不敢現在就将這事兒辦絕了。
最起碼能緩個幾天。
只要緩上幾天,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如此措手不及,什麽都沒防備着,着實讓人懊惱。
杜之逸告訴了父母,那是大将軍的親侄女兒。卻肯定沒有說,那是個庶女,而且,還是個坐了牢的!
不過,鄒寧揚還沒來,元槿倒是到了。
昨兒經了一次宴請後,老太太算是知道,自家這個三孫女兒才是最出息的一個了。
旁的不論,單就來赴宴的那些太太姑娘,就都是身份一頂一、性子一頂一的。
再加上不知怎麽認識的那些個權貴人家的少年們……
老太太看到元槿,硬生生扯出了個笑來,讓人給她看了座。
元槿的視線掃過了杜之逸和鄒元桢後,有些遲疑,尋了個借口就想離去。
老太太卻道:“你父親等下也來了。”
元槿剛要堅持離開,門口的簾子一掀,鄒寧揚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屋內。
他仿若沒看到屋內其他人一般,只和女兒笑了笑。
看到元槿要走,鄒寧揚說道:“也不急着這一會兒。等下我送你回去就是。”
父親開了口,元槿自然而然地留了下來。
老太太見到鄒大将軍宛若看到救星,就将杜之逸這事兒大致和他說了下。而後,又十分痛心地和他說道:“寧揚,你來論論理。身為長輩,這事兒我怎麽就管不得了?旁的不說,這小子自作主張定下了親事。我這做祖母的,拉不住他一個姓杜的,總還能管一管桢姐兒吧。”
所以,老太太想着拖一拖,好歹通知了杜家知曉,再做打算。
——她知道,杜家定然不會要一個進了牢獄的兒媳。
老太太滿面期盼地看着鄒寧揚,想着自個兒的兒子,怎麽也得幫她一把罷。
誰料鄒寧揚沉吟片刻後,卻是說道:“老太太若是在将軍府,二房分家出去,鄒元桢想要嫁給誰,您自然是管不住的了。畢竟她有父母在,自有他們給她安排。但如果老太太跟着去了二弟那邊,事情便不同了。”
老太太聽着這話好似不太對勁,板着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其實很好懂。”鄒寧揚笑道:“到了那邊,您是長輩。鄒寧遠他們再怎麽樣,也得顧及您的意思。若您極力阻止這件事,他們也無可奈何。”
這就是利用此事将老太太逼入了抉擇的境地。
若想留在将軍父母,可以。杜家和二房要不要結親,她就別管了。
想要守住杜家這個最有前途的好苗子、不想讓他被鄒元桢給束縛住?
可以。
請跟着二房的人一起麻溜地去那邊住着吧。
“不孝子!”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拍案而起,“我何時對不住你了?竟是這樣明目張膽地把母親這樣趕出家門去!”
“我哪裏在趕您了?不過是不願再沾到那邊的事情罷了。您若住在這裏還管着那邊的事情,那我這幾日豈不是白費了力氣。況且——”
他話鋒一轉,“若說什麽對不起對得起的,我們還真有些事可以算一算。”
老太太哼道:“算什麽?親母子明算賬?”
“這麽說也可以。只是我斷然不會那麽小氣就是。”
鄒寧揚淡淡地看着她,說道:“這些年您扣下的銀錢我就不細算了。不過您扣下的那些我妻的嫁妝,也該一一還回來了吧。若您不記得了,老侯爺正好在。不若一起對照着嫁妝單子看看?”
老太太一時間啞口無言。
婆母私吞兒媳的嫁妝,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是絕對不占理的。
她的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或許老侯爺這次過來,并非是老爺子自己的主意。
或許……是鄒寧揚請來的。
老太太氣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可是,眼看着鄒寧揚轉身要走,杜之逸拉起了鄒元桢也要走,老太太終是按捺不住了,高喊道:“都給我停下!”
元槿磨磨蹭蹭地湊到了父親身邊,借着父親的高大身影遮住祖母的怒容。
鄒寧揚莞爾,輕拍了拍她的肩,讓女兒攬到了身子後頭護好。這才擰眉問道:“老太太有何指教。”
“我去了寧遠那裏,便能阻着這事兒是吧。你不就是想趕我去那邊嗎?”
老太太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道:“我去!”
鄒元桢忽地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杜之逸輕聲安慰道:“不怕。我自有法子對付。不怕。”
鄒元桢輕輕點了點頭。
鄒寧揚彎了彎唇角,與老太太颔首道:“既是如此,晚香苑盡快空出來才好。不然的話,怕是趕不上去那邊做主去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嫁妝的事情,老太太還多上上心。別到時候老侯爺發現了不對,再來讨要,那可是難堪了。”
說罷,他再不理會旁人,喊上元槿就走了。
元槿沒料到老太太竟然也會跟着住到鄒寧遠那邊去。詫異之下,又有些釋然。
往後這裏就她們住着,說實話,能夠舒心許多。
元槿回到青蘭苑的時候,心情是十分舒暢的。甚至于,她都在打算着今天下午吃什麽點心才好了。
可是孟媽媽無意間的一句話卻是讓她瞬間精神緊繃起來。
“今日外祖父拿了個紫檀木匣子去了爹爹屋裏?”她有些心驚,努力讓自己聲音放的平緩些,問道:“是多大的盒子?”
“大概這麽大。”孟媽媽比劃了個半尺見方大小,不甚在意地說道:“就跟姑娘平日裏放镯子的盒子差不多。”
镯子!
元槿聽聞後,只覺得一陣心慌。
外祖父拿給爹爹的,莫不就是那個镯子吧?
如果是……
那該如何?
元槿趕忙問道:“那爹爹收下了那個盒子嗎?”
她緊張之下,連掩飾都已經忘了,聲音已然有些不太對勁。
孟媽媽唬了一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老侯爺出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許是收下了吧。”
元槿一聽,頹然坐到了椅子上。
她之前一直忽略了這個可能性。
因為高文恒在她生辰的時候想要将镯子當做禮物送給她,所以他們想當然地以為,東西是要親自交到她手裏的。
卻忘了,或許,他們會将镯子交給她父親鄒寧揚,由他來決定這件事的選擇。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剛才老太太和爹爹都說過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果父母答應下來,那親事,就算是定下了。
若真如此的話,那她豈不是就要……
越想越是忐忑。元槿的臉頓時一片蒼白毫無血色。
葡萄剛好過來,看到她這失魂落魄的模樣,頓時驚呆,趕忙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
元槿知她忠心,正要吩咐她去尋藺君泓,卻在臨近開口的那一瞬改了主意。
葡萄和櫻桃忠心,是因為她們效忠的是鄒寧揚。
由于父親吩咐她們務必看好她、守好她,所以兩個丫鬟為了她盡了十二分的氣力。
但如果是違背父親的意願去做事呢?
她們兩個到底會作何選擇。
是她,還是父親呢?
這事兒不容馬虎。
若出了岔子,便再沒轉圜餘地了。
元槿笑着說了句沒事,尋了借口讓葡萄和櫻桃各自去忙了。又将屋裏人都遣了出去,這便将秋實喚來。
“你去趟端王府。就說,有急事尋四衛。”
“那四位大人?”
秋實心裏突地一跳,怕極了,“可是他們肯定不會見我啊。”
“會見的。”
元槿回想起在端王府的種種,十分肯定地道:“你只管說是奉了我的命令而去,他們必然肯見。看到他們後,無論是誰在,都和他們說一句話。”她頓了頓,說道:“這句話你一定要記清楚,切莫要弄錯了。”
秋實認真地點點頭,“奴婢省得。”
“你就說,求盛大人盡快進宮尋端王爺,那個镯子,怕是要被老爺拿去了。”
秋實并未多問,将這話一字字記住,而後躬身退下。
她聽了元槿的,并未用鄒義的馬車,匆匆出了門後,去了最近的車行雇了輛車子,往端王府行。
門房的人或是旁人問起來,她只說自己要去外頭給姑娘買個急用的書冊,是做姚先生布置的功課要用的。
因為往日裏是秋實跟在元槿身邊,在公主府照顧她,所以元槿功課上需要用的一些東西,都是她幫忙采買。所以她說了這話,倒也沒人懷疑。
馬車急匆匆地往端王府行,秋實依然在不住催促。
下了車後,她多付給了車夫一些銀子,讓他在旁邊街角稍等。這便趕緊往大門行去。
誰料還沒走到門房處,旁邊馬蹄踏地聲響起。緊接着是勒馬聲,而後是熟悉的聲音響起。
“秋實?你怎麽來了。可是槿兒那邊出了什麽狀況?”
藺君泓翻身下馬,急急問道。
秋實沒料到王爺居然從宮裏回來了。趕忙将元槿的話與他說了。
藺君泓聽聞後,臉色驟變。
他就是聽聞一些消息後,覺得心裏不踏實,趕緊趕了回來,想着要不要往将軍府去。
——方才在宮裏的時候,繁盛匆匆地去找了他,與他說,今兒一大早,永安侯府的高老爺子就出了門去,親自置辦物品。
若只是尋常的置購過年物品就也罷了。偏偏老爺去的地方,選的一些東西都是送禮要用的,而且,并非是平日送給親朋好友的那種。
而是提親議親時,走那些慣常程序時,所用的精致物件。
繁盛覺得此事非同小可,趕緊進宮禀了藺君泓。
藺君泓哪敢大意?
當即歇了在徐太妃面前探口風、想要尋求母妃幫忙的念頭,獨自策馬狂奔,一路趕了回來。
原本想要好好想想應該怎麽應付。如今聽了元槿讓秋實帶來的話,他再也不敢大意,當即回身上馬,趕往将軍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