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段晏的聲音不高,也符合他慣有的沉靜氣質。
但盛恬就是從中聽出了責備的意思,于是她羞愧地低下了頭,并且在心中展開了自我批評。
幹的都是些什麽事呢?
利用完人家把人從餐廳裏拽出來,然後就忘了他為何去餐廳?
“那我給你點個外賣?”
她小心翼翼地提議道,打算借機安撫一下段晏受傷的心靈和胃。
段晏揚眉,像是聽到了特別新鮮的詞彙。
盛恬邊翻手機邊說:“我朋友的私房菜館就開在附近,稍等會兒啊,我打電話叫他們送過來。”
她心懷愧疚,行動力也順勢展現出來,立刻撥了號碼過去。
段晏用鼠标點開新的報表,聽到她小聲跟那邊通話。
“哎呀行了,別強調你們家不提供外賣服務了。我知道,我不會出去說的,你就幫我這個忙嘛。”
尾音輕軟,跟撒嬌似的。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是男是女。
段晏手指按上座機,想叫方晉出去給他買晚飯。
盛恬卻在此時走到他辦公桌前:“你喜歡吃魚吧?”
眼看就要按下號碼的動作陡然停止,段晏緩慢地擡起頭,平靜反問:“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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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食物應該沒有特殊的喜好才對。
盛恬納悶地咬了下唇,也沒再計較細節,轉而對手機說:“再加份白汁鳕魚。”
點完餐後,她也沒急着回沙發那邊,手撐着桌面歪頭想了想,最後确定道:“我沒記錯呀,你就是愛吃魚。”
“……”
段晏輕笑,不想與她争辯。
就像盛恬堅定認為他會為父母離異而難過一樣,她總會有一些,自己單方面認定的結論。
記得初中某年的聖誕,段晏一家去盛家拜訪。
那天去的小孩多,盛老爺子看着高興,提議晚上就讓孩子們自己去草坪玩BBQ。
一群半大孩子,在家誰也沒下過廚。後來還是叫了傭人過來幫忙,才避免了他們繼續糟蹋食物。
盛恬那會兒餓極了,眼巴巴地守在燒烤架邊,臉蛋被熱得紅通通的。
他們都笑話她是只饞貓,叫她去旁邊等,她卻非要搶傭人手裏的第一條烤魚。
她還在上小學,人不比燒烤架高出多少。
等魚烤好後,就連忙把準備已久的盤子遞上去,剛烤好的魚冒着滾燙的熱氣,她一路“呼呼呼”地吹着,小跑着把盤子放到了段晏面前。
鼻尖蹭了灰也不知道,踮起腳尖嬌滴滴地說:“哥哥,我幫你搶到魚啦。”
段晏啞然失笑,拍拍她的腦袋說:“恬恬先吃,我不餓。”
“……那恬恬也不餓,恬恬下午吃了好多餅幹的。”
她吞了吞口水,終于無法抵抗烤魚的香氣,一咬牙跑開了。
那時候也就她這個小學生,才會拿聖誕節當回事。
當天還特地穿上新買的聖誕紅鬥篷,在細雪初停的夜晚踩過草坪,背影鮮豔而奪目,像個不知疲倦的小太陽。
·
四十多分鐘後,晚餐送到。
這家私房菜館還挺有逼格,确實不提供外賣,送來時餐點都放在精致的餐盤裏。被派來的服務生送到之後也沒走,和他倆一起進了辦公室的會客間,就站在那兒現場提供服務。
段晏吃飯的速度不算特別快,服務生為他布菜時,他會稍稍點頭致意。
背挺得很直,坐姿端正。
吃東西也沒什麽聲音,一看便知是那種家教很好的男人。
盛恬坐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兒,佩服他居然能把一頓外賣吃出身在高級餐廳的感覺。
吃完飯,段晏履行承諾,送盛恬回家。
他叫方晉把盛恬的車開回去,自己則單獨開車再送盛恬。
将近晚上十點,沂城的商業中心仍然人流如織。
街邊五彩的燈光交錯映襯在車窗上,為車廂內也增添了流動的光影。
快到雲湖公館時,盛恬接到了鄒珊珊的電話。
自從上回在榕港荟分別後,鄒珊珊發來過幾次邀約,可惜盛恬都沒空出去。
鄒珊珊左思右想,猜她估計還是介意之前那個小網紅的事,就挺識趣地安靜了一段時間。
不過下周沂城會有一場品牌晚宴,她猜盛恬應該也會參加。
“嗯我是要去的,”盛恬回憶幾秒才想起這事,“你也收到邀請函了?”
鄒珊珊表現得很謙虛:“他們也是看在盛淮的面子才會邀請我。我就是想也有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剛好最近我接了個廣告,人家送了點小禮物給我,挺漂亮的一對耳環,但我戴不出那種感覺,你如果喜歡的話……”
盛恬聽出她的小心,笑了笑說:“好呀,那就麻煩你帶過來啦。”
挂斷電話後她想了想,鄒珊珊畢竟是盛淮現在的女朋友,人家要送她一份禮物,不管喜不喜歡她也不能白拿,回頭得找找家裏有沒有新的小玩意當回禮。
想起她那個塞得滿滿的衣帽間,盛恬就有點頭疼。
當她想到儲物室裏還有好多買來就沒拆過的東西,就不得不默默反省了一下。
段晏見她愁眉不展,以為她遇到了難事,便問:“怎麽了?”
“沒什麽,三哥的女朋友,叫鄒珊珊。”
盛恬一邊回答,一邊琢磨有條絲巾的顏色很适合鄒珊珊。
段晏“嗯”了一聲,他知道盛淮最近新交了女朋友,聽說還是個網紅。
不過他向來對這些事不太在意,也沒像其他人那樣起哄叫盛淮帶出來見見。
反正過了多久就又會分手。
盛恬卻想跟他聊會天:“其實我對她印象還不錯,長得蠻清純的,可三哥好像不是特別喜歡她。”
她越想越奇怪,“你說他究竟什麽喜歡類型呢?”
“不知道。”
“猜猜看嘛,你和他不是很熟嗎?”
段晏皺眉:“熟悉就代表一定知道?”
何況盛淮這人從中學早戀開始,身邊換的女朋友除了漂亮以外就沒有任何共同點,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答案。
盛恬被他這副不談風月的樣子給噎到了。
她本來想得很好,如果段晏願意接話,她可以循序漸進地把話題往他身上引,說不定還能打聽到,他當年到底怎麽被女孩子給騙了。
然而人家根本不願意聊。
盛恬嫌他不夠配合,也不想一個人唱獨角戲,幹脆扭過頭看外面的夜景。
結果沒看多久,視線就不自覺地集中在車窗的倒影上。
段晏側臉的輪廓清隽,浸在夜色中也顯得賞心悅目。
特別是他的嘴唇……
盛恬想起幾年前那晚的觸感,抿了抿嘴角。不料就在此時,段晏也朝這邊望了一眼。
四目相對,光影沉沉。
盛恬顫了顫睫毛,偷看被發現的心虛讓她臉頰發燙。她清了下嗓子,假裝看煩了風景,心不在焉地點開手機,對着朋友圈第一條信息就随手點了個贊。
段晏收回目光:“盛恬。”
“嗯?”被點名的小姑娘一怔,腦子不拐彎地脫口而出,“你又餓了?”
“……不是。”
段晏視線餘光掃到她亮起的屏幕,忽然就起了算賬的心思:“朋友圈屏蔽我了?”
“你不也屏蔽我了嗎?”
一提起這事,盛恬嗓音裏就沾上了濃濃的郁悶。
聞言,段晏低聲笑了一下。
原來就為這個。
小姑娘報複心還挺重。
他也不知哪裏來的耐心,把自己不用朋友圈的習慣解釋了一遍。
盛恬聽完愣了愣。
本來剛才還耿耿于懷的,結果現在知道他并沒有屏蔽自己,釋然之餘又有了點小歡喜。
“這樣啊,那我把你放出來吧。”
她手裏動作飛快,嘴上還忍不住傲嬌了一下,“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想看你發了些什麽,但就是那種……那種互相尊重,不能單方面屏蔽,你懂吧?”
段晏看她一眼,平靜地點了點頭。
·
盛恬下車的時候,方晉剛好把她的車開進了車庫。
段晏在路邊停了會兒,等方晉出來後,便換到了後排的座位。
方晉關上車門:“去悅鉑會?”
“嗯。”
悅鉑會是沂城一家高檔的私人會所,據說當年光是設計費就花了近八位數,段晏今晚約了人在那裏談濱海開發區的合作。
從雲湖公館到悅鉑會有半小時車程,段晏調低座椅,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只可惜眼睛阖上了,腦海中卻停不住思考。
段謹明已經有了退休的打算,或者說,段謹明已經等不及想退休了。
他爸這人活得很矛盾,前半輩子循規蹈矩,像別人那樣結婚生子、經營公司,幾十年的日子也就這麽過來了。
如今人到老年,卻愈發沒耐心,恨不得一夜之間能将集團全部交給段晏,好方便自己出去游山玩水。
恒揚成立多年,種種派系早已紮根。
段晏不過二十八歲,在集團元老眼中還太年輕。
想要服衆,濱海開發區的項目他必須做好。
·
段晏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到達目的地後,睜眼時仍有些許困意。
方晉過來替他打開車門,段晏揉揉眉骨,緩了幾秒,再放下手時,眼神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強勢。
下到車外,他将西裝紐扣扣好,淡聲開口:“走吧。”
還未進門,就有等候在外的服務生過來引路。
悅鉑會采用了西式的設計風格,走進一扇旋轉門,便能看見一座室內噴泉,兩米高的雕像眉眼間全是風情,涓涓水流從她手中的水壺間傾瀉而下。
一盞水晶吊燈照亮中央,四周則有射燈輔助打光。
路過噴泉之時,一道女聲響起:“珊珊,這可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機會,千萬別猶豫了。”
“你等我再想想。”
“想什麽想!謝總在上面等着呢,就陪個酒的事,也不知道你怕什麽。”先開口的人語氣很急,“你難道真指望那個盛恬,能幫你在她哥哥面前說話?”
段晏腳步一頓,轉頭望向那邊。
服務生心想不好,那兩個女孩是其他客人請來的,只是進來後也沒急着上去,好像還在猶豫要不要陪酒。
站在那裏就開始說這些,到底還是不懂規矩。
可她們口中的“謝總”,正好就是段晏今晚要見的人,服務生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鄒珊珊為難地掐着指甲:“我約了盛恬下周見面,萬一她願意……”
對方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真以為盛恬在盛家有多受寵呢?她父母連盛家核心的邊都摸不到,她又是一小姑娘,也就養來好看而已。”
說完還嫌不夠,半是嫉妒半是不屑地補充道,“也就你們沒見識,才會拿這種大小姐當回事。”
見鄒珊珊還在猶豫,她也等不耐煩了,細腰一扭,就想轉身上樓。
誰知轉身之後,卻看見不遠處站着一位英俊矜貴的男人。
燈影流動,水聲缱绻。
大概是周遭的環境太過奢華,才會讓她一時間,竟然想起了許多電視劇裏才會有的浪漫邂逅。
這姑娘在圈子裏混得久,自然見識得多。
眼看段晏靜靜地望着自己,她勾唇一笑,心想今天出門前打理的造型,果然沒有辜負她花出去的鈔票。
于是她也大方地擡起頭,眼神熱辣地與他對視。
下一秒,男人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們現在,什麽人都能放進來?”
他眼尾如同染了冬夜的寒風,刺骨而冰涼。
服務生連聲道歉,還向他解釋這是謝總叫來的人。
段晏聽完,緩聲道:“讓她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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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洛如:“他是魔鬼嗎?”
*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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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得跑到奢侈品店瘋狂shopping——用他的卡。
難能可貴地,孟見琛居然追了過來:“別鬧,回家。”
陳洛如:“你就不會哄哄我?”
孟見琛摟上她的腰:“乖,不氣了。跟我回家,嗯?”
陳洛如大聲說道:“姐夫,別摸我,姐姐知道會生氣的!”
全店目光瞬間集中到孟見琛身上。
當晚陳洛如被孟見琛身體力行地狠狠“教育”。
她一邊哭一邊哀求道:“老公我錯了,你輕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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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價格。——茨威格《斷頭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