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盛老爺子在第三天清晨醒來。
他年歲已高, 無論手術或化療都存在極大的風險, 醫院經過再三探讨, 最終也只能決定采取保守治療。
然而這次摔倒搶救過來後, 老人家的身體條件就大不如前, 每天只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偶爾才有清明的時候,才會和孩子們說說話。
主治醫生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盛恬向畫廊請了長假, 謝絕了外界所有的活動邀約, 每天幾乎住在醫院裏陪着爺爺。
其實病房裏需要她幫手的機會不多, 專業護工遠比她有經驗, 但盛老爺子每回清醒過來時,都會第一時間找尋她的身影。
事到如今什麽都瞞不住了,盛老爺子只能拉着她的手,向她講許多從前不會輕易提起的話。
“爺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小嬌氣包, 動不動就愛哭鼻子……”
“阿晏是個好孩子,答應過的事他就會辦到, 你不要怕。”
“以後爺爺護不了你, 就讓他來護着你,他能護你一輩子。”
盛恬胸口堵得生疼。
她咬緊舌尖, 不讓喉嚨裏那點哽咽發出聲來, 她握住老人布滿皺紋的手, 記起許多小時候的事。
有回她在家裏摔了一跤,人沒有磕着,就是把新買的玩具摔壞了。
她坐在地上哭了很久, 直到盛老爺子從公司回來,抱着她在花園裏跑來跑去捉蝴蝶,最後才總算逗得她破涕為笑。
那時候的爺爺精力充沛,抱她那麽久也不會喊累。
不像現在,老人家短短十來天就瘦脫了相,憔悴得沒說幾句話,就又沉沉昏睡過去。
盛恬忽然覺得,如今別說訂婚,哪怕盛老爺子要她和段晏立刻舉行婚禮,她也會一口答應下來。
窗外黃昏将至,夕陽的霞光燒紅了半天邊,可惜随着霞光消散,冬夜的天空便展現出了它一片灰白的蒼涼。
有人敲門進來,請盛恬去外面吃晚飯。
盛恬魂不守舍地走出病房,打開傭人送來的餐盒,勉強吃了幾口就不肯再動筷。
她站起身,想下樓走走。
盛老爺子住的是套間,會客室與陪護室等功能一應俱全,盛恬走到最外那間的會客室,發現不知何時進來的二伯母已經坐在沙發上,見到她後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盛恬以為二伯母正在傷心,便沒有多想,簡短打了聲招呼便開門離開。
走到安全樓梯時,虛掩的防火門內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響。
盛恬原以為是哪位醫護人員在裏面,經過時随意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讓她止住了腳步。
居然是二伯父家的盛琛。
盛琛背對着防火門,接起電話後,聲音裏壓抑着強烈的憤怒:“叫我顧及兄弟感情?他盛淮難道就顧及了嗎?我就是太信任他,才以為他把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才會被他擺了一道!”
盛恬一愣,悄悄躲到牆邊。
“他布了半年的局,就等着我們上鈎。”盛琛突然握拳捶牆,砰的一聲讓盛恬打了個寒顫,“爸,您以為沒有大伯父的授意,他敢這麽做?”
“我知道,我不會告訴爺爺。”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不是?大伯父既然執意要跟您搶,我們也不能任人宰割。”
“段晏?這事他當然有份,他跟盛淮站一邊的。”
猝不及防聽見段晏的名字,盛恬手腳冰涼了一瞬。
她轉過身,慢慢地推開了防火門。
盛琛聽見身後的動靜,回頭之時眼中還滿是不耐與急躁,看清外面站的是誰後,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倉促挂斷了電話。
“恬恬,你怎麽在這兒。”盛琛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爺爺醒了嗎?”
盛恬:“二哥,你剛才在說什麽?”
盛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艱難地扯扯嘴唇,最終還是皺眉:“你別問。”
“我為什麽不能問?你是我二哥,盛淮是我三哥!爺爺還在生病,你們瞞着他做什麽,我連問都不能問嗎?”
盛琛揉揉眉心,放下手時眼眶泛紅。
他們幾個都是看着盛恬長大的,讀書時在學校裏為她遮風擋雨的事沒少做,誰敢讓盛恬受委屈,他們就敢冒着回家挨揍的風險也要幫她還回去。
那時候多好,十幾歲的少年,要關心的只有如何保護好他們的小妹妹。
可惜人總會長大。
盛琛把手揣進口袋,一字一頓地說:“恬恬,爺爺這次不止是生病。”
他盡量把話說得委婉,“盛家這幾十年都是爺爺做主,只要有他在,我們所有人都聽他的,但将來……誰也不會服誰。”
“今天的話你就當沒聽見。不管今後盛家掌權的是誰,我們還會和從前那樣對你。這些事你就別管了,記住了嗎?”
盛琛的話語宛如無數根針,尖銳地刺進了盛恬心裏。
她聽得懂,卻不想承認。
“爺爺立過遺囑的,他早就說過盛氏将來交給大伯父。”
她聲音斷斷續續的,像被人撕扯開的棉花。
盛琛眸光稍沉,或許是不願和她争辯,他只苦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伸手拉開了防火門。
木門合攏之前,他背對盛恬,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可是我們不服。”
·
盛琛走後,盛恬慢慢坐到臺階上,屈起膝蓋,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
她聽過許多同室操戈的故事,手足兄弟為了一己私利鬥到反目成仇,爾虞我詐間把所有溫馨的親情都化為烏有。
可她一直以為,盛家不會那樣。
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有一天盛家鴻問她:“大學想念什麽專業?”
“我還沒想好呀,商科或者藝術類都行,反正我對這兩樣都有興趣,學商的話以後還能進公司幫爺爺做事呢。”
那天盛家鴻沉默了很久,最後才開口:“學藝術吧,女孩子簡單點好。”
盛恬當時還嫌棄她爸這句話說得太有偏見,然而如今回想起來,卻終于體會到別樣的深意。
盛老爺子三個兒子裏,就屬盛家鴻的性格最為溫和。
他早早與沈婷結婚生子,投身于藝術創作領域,從不過問任何集團相關的業務。
興許他早就料到盛家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盛恬把臉貼着膝蓋,看向一側的白牆,不由自主地想,她的兩位伯父和三個堂哥,是不是也知道呢?
他們早就暗地裏較勁,爺爺的病情只是點燃了他們之間的導/火索,才讓翻滾多年的岩漿在此時迸發出來。
而段晏……他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安全樓梯的聲控燈無聲熄滅,盛恬在黑暗中抱緊了胳膊,思維越來越混亂,情緒也越來越不安。
她不敢再想了。
·
段晏找過來的時候,樓梯間裏一片陰冷。
盛恬不知在那兒坐了多久,露出來的雙手和臉頰都冰得吓人。
她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只是稍稍歪了歪腦袋,平靜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段晏脫下大衣披到她肩上:“站得起來麽?”
盛恬反問:“你和三哥做了什麽?二哥今天好生氣,你們還能和好嗎?”
段晏神情沉靜,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盛恬嘆了口氣:“以前我還很驕傲呢,跟同學說我有四個哥哥,他們玩得特別好,也特別喜歡我。可現在你幫着大伯父一家,你們三個把二哥孤立了。你為什麽要參與進來?”
“你先冷靜一下,以後我再跟你解釋。”
段晏聲音低啞,帶着連日累積的疲憊感。
“多久以後?等到更糟糕的以後?”盛恬揚起頭,眼睛幹淨而清澈,沒有一點眼淚,她哭不出來了,“我家亂成這樣,連你也牽扯在裏面,可我完全不知情。我不知道你們籌劃了多久,也不知道你們怎麽能做到若無其事地繼續來往,你們看着彼此的眼睛不心虛嗎?”
段晏無奈,只好沉聲解釋:“事端是你二伯父先挑起的,他幾個月前就開始聯絡董事會其他成員想把你大伯父拉下馬。所以盛淮才會來找我幫忙,我也向老爺子問過他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盛老爺子其實也知情。
他甚至授意段晏幫盛淮家渡過難關。
“然後你就答應他了?”
盛恬感覺頭痛欲裂,她緩緩擡手捂住臉,“好,這次你幫了大伯父一家。那麽将來呢?将來大伯父老了,你幫大哥還是三哥?”
“跟誰合作最有利,我就幫誰。”
段晏的回答格外冷靜。
他坐到盛恬身邊,拉下她的雙手,強迫她看向自己:“我知道你很難接受現在的結果,但你改變不了所有人的想法,我們之所以一直瞞着你,也是不希望你太早看見這一幕。”
盛恬:“我總會看見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等事情解決之後,我會幫他一把。”段晏輕聲保證道,“不論他們願意繼續留在盛氏或是自立門戶,我已經在恒揚準備了幾個能夠與他合作的項目,他現在有的,将來也不會少。”
“那你也評估過和他合作的利益嗎?”
盛恬笑了一聲,“段晏,他們對你而言可能只是交情不錯的合作對象,但對我來說不是這樣的。”
她的聲音顫抖得愈發嚴重:“他們是我的家人,你是我喜歡的人,哪怕他們鬥得再兇,你都可以置身事外的。可你沒有,到了現在你還在算計利益。”
段晏忽然握緊她的手腕,心間漫上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煩躁。
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堵在那裏,讓他無法回憶起盛淮來找他的那天,他究竟是出于怎樣的心理原因才會答應。
“我是商人,商人算計利益有什麽不對?”
再開口時,他語氣寡淡,隐約有幾分不耐煩。
盛恬被他話中的冷漠刺得一怔,她緩緩錯開視線,不看他,也不想聽他說話。
“對不起,是我太天真了。”
她脫下大衣,将其塞到段晏懷裏,然後踉踉跄跄地站了起來,“我不會問了,我會像你們希望的那樣,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她掙脫段晏再次握過來的手,安靜地走了出去。
回到套房的時候,只有護工在照顧盛老爺子。
“盛小姐,你臉色好難看,”護工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額頭,“怎麽冰成這樣,我把醫生叫來給你看看吧,千萬別發燒了。”
“不用了,阿姨。”
盛恬搖了搖頭,目光落到盛老爺子衰老的睡顏時,淚珠忽然滾落而下。
她哽咽着清清嗓子:“我就是有點難受。”
·
沂城初雪降臨的那天,鵝毛大雪覆蓋了整座城市,當天上午,盛老爺子再次陷入昏迷。
昏迷前他提出的最後一個要求,是想回永南街。
盛家老宅的主人房從此變了模樣,每天都會有兩名醫生随時守在床邊觀測屏幕顯示的各種數據,房間裏有淡淡的藥味與日漸衰敗的氣息交織,象征着他為數不多的生命力正在悄然流逝。
盛家晚輩都搬回了永南街,以備随時能和老人家告別。
盛恬住進她小時候住過的房間。
這麽多年過去,裏面每一件物什都還保持着她離開前的狀态,她看過的童話書、玩過的洋娃娃、随手在牆上留下的塗鴉,甚至還有段晏為她摘下的那朵月見草的标本,也仍然完好地保存在書櫃裏。
有時一覺醒來,望着熟悉的天花板,盛恬會以為自己回到了童年。
這段時間她很少出門,朋友們來探望過幾次,她就留她們在花園裏喝喝下午茶,等到吃過晚飯再送她們離開。
段晏也時常造訪,但盛恬要麽躲進自己的房間,要麽借故去看爺爺。
她不想和他說話。
事實上她同樣不想和盛家其他人說話,她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窺探到幸福背後血淋淋的真相,心中淩亂不堪。
索性不知是風雨欲來前的沉默,還是爺爺的病情壓在心頭,最近幾日的盛家老宅變得格外安靜,所有人好像都把多餘的精力用在了外面,回到家後就很少再出聲。
盛老爺子偶爾會醒過來,有時能說幾句話,有時意識模糊喊着奶奶的名字。
日子一天天過去,盛恬的心願從希望爺爺能好起來,慢慢變成希望爺爺能熬過這個冬天,到了最後只剩下希望爺爺能看一眼明年的太陽。
十二月初,項南伊又來家裏找她:“梁池說他給你發消息你沒回。《LUTION》的年度展覽回顧馬上開始了,今天下午要拍合照,晚上錄制采訪,你還去嗎?”
回答她的是盛家鴻:“帶恬恬出去走走,再這樣下去怎麽行。”
盛恬起身:“那我晚上再回來,爺爺如果醒了你們要告訴我。”
她上樓換了身黑色的連衣裙,外面搭了件同為黑色的繭形大衣,換好後照了照鏡子,發現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自己居然又瘦了許多。
外面下着小雪,簌簌落下的聲音像一場連綿不斷的細雨。
盛恬坐進車裏,竟覺得永南街的馬路變得有些陌生。
一切都是濕漉漉的,透着浸人的寒意。
項南伊關上車門,扭頭就說:“剛才盛叔叔在我不好當着他的面說什麽。恬恬你不能繼續消沉了,現在大家都在為盛爺爺憂心,倘若你再生一場病,你是要急死大家嗎?”
“我知道的,但我總是提不起精神。不過出來一趟也好,見見其他人,可能回來的時候能好點。”
盛恬還是蔫巴巴的,聲音又輕又軟,聽得項南伊也不好再責備她。
她畢竟是和盛老爺子關系最親密的孫輩,老人家時日不多,卻還有一口氣吊着,讓人想哭都哭不痛快。
就像有把鈍刀子在割開她的胸口,又遲遲不肯落下最後那一刀。
車輛啓動時,窗外忽然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盛恬下意識轉過頭,看清他的面容後,呼吸有了片刻的停滞。
然後她慢慢地收回目光,提醒自己不要在意。
段晏站在樹下,視線平靜地望向漸漸遠去的轎車,從盛恬走出盛家老宅的那一秒起,他就一直在看她。
她看起來更單薄了,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回想起上回在醫院裏盛恬說過的話,段晏的眸色不禁沉了幾分。她說不會再問,就真的什麽也不問,從此乖乖扮演起一無所知的單純角色。
段晏不自覺地擰緊了眉。
這的确符合他們所有人的初衷,等事情解決之後,盛恬還是備受寵愛的大小姐。
她與世無争,她乖巧讨喜,她永遠都是盛家人會想要保護的小姑娘。
哪怕另外兩家因為利益而産生的厮殺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她在這個家裏的絲毫待遇。
可究竟為什麽,他居然開始後悔了。
·
《LUTION》的合照拍攝安排在了一家酒店的行政酒廊。
雜志社對這次主題極為看中,高層幾乎全員到齊,十幾名工作人員穿梭其中,忙碌進行最後的布景工作。
盛恬被請進當作臨時化妝間,大概是梁池提前打過招呼,化妝師對她的态度也十分友善,全程帶着笑容為她服務。
化完妝後,盛恬擡起眼,看向鏡中的自己。
她最近一段時間都沒休息好,眼周本來有淡淡的烏青,也被化妝師用層層遮瑕完美地掩蓋了過去。
長發被燙成慵懶的大卷,配上整個妝面重點打造的紅唇,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她往日的明豔。
化妝師怕她不滿意,還笑着說:“你底子蠻好的,可能最近空氣太幹燥,皮膚狀态稍微差了那麽一點點,但沒關系的啊,化完妝後真的特別漂亮。”
盛恬勉強笑了笑:“謝謝姐姐。”
雜志社的工作人員進來通知大家出去拍照,盛恬起身時又看了眼鏡子,有些想不起上一回仔細裝扮是什麽時候了。
她可能真的消沉了太久,以至于項南伊那麽心大的人,都忍不住要提醒她幾句。
十二位策展人到達行政酒廊,項南伊開始指揮他們圍着吧臺散開。
盛恬被安排坐在第一排的吧椅上,身體微側,稍稍展露出姣好的身材曲線。
項南伊取來一個酒杯放進她手裏:“好好拍。我知道你不工作也能活,但這次宣傳機會蠻難得的,就算你不需要,其他策展人也需要。”
盛恬“嗯”了一聲,問:“視頻采訪什麽時候放出來?”
項南伊:“從年底到元旦之後,會連續十二天分別放到網上。”
盛恬略有所思地晃晃酒杯,忽然真心地笑了一下:“那說不定爺爺還能看見呢。”
項南伊稍頓幾秒,反應過來後點頭:“是啊,不要讓盛爺爺失望。”
拍攝過程比想像中進展得還要順利。
今天到場的策展人都是沂城這一領域的佼佼者,哪怕是資質最淺的盛恬,也有能拿得出的展覽供人贊賞。
在藝術這行浸淫久了,人人便也學會了如何配合燈光與鏡頭。
拍攝結束後,十二人各分成幾組,依次接受雜志編輯的采訪。
盛恬排在第三組最後一個,采訪完後時間早已接近淩晨。
下了整天的小雪不知何時變成了漫天大雪,晶瑩的雪花在濃黑的夜色中紛揚飄散,落到地面層疊出一層薄薄的新雪。
項南伊還在補拍花絮,暫時不能走,盛恬只好獨自來到酒店樓下,等司機開車來接。
酒店大堂提前挂上了聖誕節的裝飾,紅紅綠綠湊在一起,倒也呈現出不少歡樂的氛圍。盛恬站在聖誕樹下,揚起腦袋看最上面的那個星形的裝飾,不知怎的就又想起小時候的某次聖誕節。
那天好像也下着雪,爺爺叫小孩子們去花園裏自己玩燒烤。
她仗着自己年紀最小,搶到了傭人烤好的第一條魚,眼巴巴地端去給段晏。
沈婷為此還取笑她:“那麽多哥哥在呢,為什麽只給段晏呀?”
盛家鴻在旁邊附和:“只怪她是我們的女兒,審美水平太高,肯定是認為段晏長得最好看才給他。”
盛恬當時還小,懵懵懂懂的也說不清楚原因。
後來長大了,她慢慢就明白了道理。
跟段晏好不好看無關,她就是覺得那天來的客人裏,只有段晏和他的父母最不親近。
少年臉上總是挂着清冷的神色,遠遠看去似乎總顯得格外孤獨。
這段時間以來盛恬心裏也清楚,她故意避開段晏,有一半的原因是氣他隐瞞,還有一半……
只不過是遷怒。
司機在此時打來電話,告訴她車已經到了。
盛恬一邊收起心中的惆悵,一邊轉身通過酒店的旋轉門。
外面夜黑風冷,盛恬裹緊外套,剛打算走到路邊就突然停下了腳步。
段晏一身黑色大衣隐入暗中,沒有打傘,就那麽安靜地站立在酒店的噴泉池邊,目光仿佛染上了冬雪的冷冽,淡淡地望了過來。
盛恬走到他面前,壓抑住心中的酸楚,想替他撫去肩頭的雪花。
可她還沒來得及擡手,段晏便傾身抱住了她。
“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的內容一起發出來,今天就不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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