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直到周五晚上的最後一節課,溫喬和風知行說過的話都沒超過10句。

在此之前,他倆人雖然沒約定過,但始終是一起上下學的。而且溫喬基本上是有飯必蹭,一頓不落。可這幾天,她已經吃遍大學城的外賣。

怎麽就這樣了呢?溫喬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一開始想的是距離确定彥水縣位置還有一段時間,因為她的啓示夢還不完整。雖然多出來的這段時間未必會做什麽,可突然就這麽沒了……她有些接受不了。更何況——

“啊?怎、怎麽這麽快?”

“……這次的地點有史料記載。”

“這樣啊。那下周就去?可咱們有門課要交作業了,能不能……”

“早日找到靈璧,對你我都好。”

風知行那時的語氣很冷淡,表情更冷淡。溫喬瞧他那意思,是恨不得立刻就去找,能拖這麽幾天已經是極限。

他這麽心急,僅僅是因為《伏靈考》還是想盡快甩掉她這個麻煩?

溫喬萎靡的趴在桌上,手裏拿着的水筆好像是毛筆,柔弱無力的在書本上胡亂畫着。

嗡!

手機震了下,她把筆一扔,掏出手機,看到白琰發來的微信:【這些超級英雄到底誰是最厲害的?你說他們還組了一個聯盟,組聯盟做什麽?是有邪惡勢力要去破壞地球嗎?敵人很強嗎?】

溫喬不僅佩服白家人的顏值,更佩服白家人的智力。

白琰一個6歲的小崽子,跟他說什麽他都秒懂,而且還會舉一反三外加《十萬個為什麽》。有時候說錯了吧,他還能指出來,并且引用聖賢之語來表達“你很笨耶”的意思。

溫喬不是這個小崽子的對手,她盯着微信看了好久,最後回複:【度娘是你最好的老師,請擅用度娘(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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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白琰的微信又過來了:【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直覺告訴我你很不快樂。為什麽不快樂?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溫喬:“……”

這是個成精的小崽子吧!又開始了白氏說教,這一家子真是奇葩!大奇葩!

溫喬把手機塞回包包最裏面,下定決心遠離崽子,珍愛生命,她要做一個熱愛學習的好學生。

可這決心剛下定沒3秒,又洩了。

風知行從教室前門進來,直沖着她走過來坐在她後面的位置。這幾天一直這樣,倆人一前一後,井水不犯河水。

“東西收拾好了嗎?”風知行問。

溫喬攥着水筆的手收緊,稍稍側頭,回答:“收拾好了。”

風知行再無他話。

鈴聲響,《中國古代文學史》開始上課。

這是一門自帶催眠效果的課,教課的老師是位博學的“女先生”。只可惜她屬于那種自己肚子裏有貨,無法表達出來的內斂之人。所以,她最愛做的就是帶着大家劃重點,告訴大家“背下來就對了”。

溫喬原計劃這節課神游太虛,可沒想到“女先生”沒來,來的是李思漢。

大家看到明星教授不免一陣騷動。李思漢面帶祥和的微笑,把書本放在講臺上,和大家解釋:“朱老師今天有事,所以我來給大家代一次課。大家都別拘謹,咱們今天講點兒有意思的。”

這話一出,想要插科打诨的學生都來了點兒精神。

李思漢先在黑板上寫下一句詩: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寫到一半的時候,就有學生在底下說這是唐代才女魚玄機的《贈鄰女》。而這一提魚玄機,自然就少不了與佳人相配的才子——溫庭筠。兩人這段跨越年齡的未知之戀,引後人無數猜想。

“咱們都知道魚玄機的婚姻生活很不幸,也都好奇溫庭筠到底愛沒愛過魚玄機。在我表達我的觀點前,我想大家說說你認為的溫庭筠最有才情的一首詩詞是哪首呢?”

都不用點名,立刻有學生接話:“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晖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李思漢贊許:“好!還有嗎?”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鹧鸪。”

李思漢笑的很欣慰:“咱班同學真棒!還有嗎?還有哪個同學能說出來?”

于麗莎舉手喊道:“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裏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雲斜。”

同學們一聽都忍不住驚嘆,可李思漢卻說:“這位同學,現百度的可不算啊。”

于麗莎唰的臉色通紅。

溫喬瞧着同學一個個都在絞盡腦汁的想,自己實在是自愧不如。她語文不好,卻偏要報漢語言文學專業,也真是難為自己了。

“沒了嗎?我怎麽覺得咱們班的同學深藏不露呢。”李思漢試着調動大家的積極性,“不如我點個同學好了。說出來最好,說不出來就挑一句自己喜歡的。誰呢?就……這一列的……”

溫喬看到李思漢指着她所在的這邊,心裏咯噔一下。千萬別點她,她可就知道“誰知盤中餐”,還有“曲項向天歌”!

“就……最後這位男同學吧!”

開學這麽久以來,頂級花瓶風知行同學第一次被點名回答問題。

一時間,無數雙眼睛跟閃光燈似的,唰唰唰的往他身上打,只恨不得瞧一個窟窿出來才好。

風知行擡眸看向李思漢,二人眼神交彙的那一剎那似有什麽在他們之間湧動,可旁人看不出,只他們心裏各自明白。

“這位同學別不好意思,随便說自己喜歡的一句詩也好。”李思漢擡了下眼鏡,還是笑的那麽祥和親切。

溫喬扭頭看風知行,心想他不喜歡抛頭露面,要不自己站起來替他說?可她算什麽,替他說了,反叫別人議論他。

風知行淡定自若的站起來,看了眼溫喬,低聲道:“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誰都沒想到這朵高嶺雪蓮會說這麽一句微博上都傳爛了的句子,同學都要起哄了,李思漢卻是鼓起了掌。

“很好,非常好。大家肯定都知道這句詩,但你們知道這是溫庭筠寫的嗎?”

所有人啞然。

李思漢繼續說:“唐朝無疑是我國古代最璀璨的一個時期,了解這個時代的文學特點和歷史,我們不妨就從幾位典型詩人身上一探究竟。翻開教材第76頁,今天我們來說說唐朝的‘浪漫與唯美’。”

風知行坐回座位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變化。

可溫喬卻覺得他似乎在極力克制什麽。

***

一節大晚課,大家聽得意猶未盡。

很多學生下課後都過去圍住李思漢,争着想要加他的微信。李思漢耐心應對,還不忘推銷自己的詩詞興趣小組。

溫喬收拾好書包跟風知行先離開教室,他們得回公寓拿箱子,然後出發前往彥水縣。

“風同學,你們家是不是就喜歡研究古代方面的知識?我感覺……”那個成精小崽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風知行瞧她終于主動和自己說話,一時間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才算是“好”。

思考的片刻,他的手機倒先震動起來。

他這個手機基本就是個道具,平時從來不會拿在手裏,充其量就是看看溫喬的消息。這忽然有人打來,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

風知行挂斷電話後,神情稍顯緊繃,他和溫喬說:“行程有變。我現在需要去醫院。”

“去醫院做什麽?”

“阿琬燙傷了。”

***

溫喬擔心這倆孩子,就跟着風知行一起去了醫院。

此刻,白琬虛弱的躺在病床上昏睡着,白珩和白琰都守在他身邊。

白琰見風知行來了,癟着嘴跑過去抱住他的腿,悶聲哭起來。風知行輕撫他的腦袋,用眼神詢問白珩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珩自責道:“今晚有個我以前的病人要一家人移民了,執意要請我吃飯,我推脫不開就去了。阿琰讀晚課前要喝牛奶,阿琬去熱,他手下一個不穩,熱牛奶全灑身上了。”

“先生,是我的錯。”白琰哭出了聲。

溫喬一聽孩子認錯,心裏就特別不是滋味,再看看只能側着躺的白琬,頓時起火,喊道:“哪有這樣的?大晚上怎麽能把小孩子留在家?家長呢?家長不管嗎?你們知不知道把一個還不能完全生活自理的孩子留在家裏是多麽危險的事情!你們……”風知行看了她一眼,她瞬間語塞,這才察覺自己情緒過激了。

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哪來的立場插嘴?

“小喬說得對,是我疏忽了。”白珩摸摸白琬的額頭,眼底發紅,“他們要有什麽事,我可怎麽辦啊?”

風知行彎腰把樹袋熊白琰抱起來,小崽子趕緊順杆爬把人纏的死死的。

風知行說:“看這傷勢,最起碼要住院一周。總要事後觀察。”

白珩點頭:“我已經安排把病房換成雙人套間,我會一直照顧阿琬。至于阿琰,我通知家政公司派個阿姨去家裏。”

“我不要阿姨!阿姨們都不是好人!”白琰扭着身子喊道,“我要陪着哥哥!我也要住下!我……”

“不可胡鬧。”風知行一句話,小崽子敢怒不敢言,閉着嘴幹掉淚兒。

“那事情就這麽敲定。知行,麻煩你送阿琰回去吧。”白珩嘆了口氣,“阿琰,你在家一定要聽阿姨的話。爺爺有時間就去接你來看哥哥。”

白琰的小臉跟緊急集合一樣,跟他哥上演了一幕“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

等風知行去停車場取車時,溫喬見白琰還在哭,安慰他:“明天就是周末,你可以叫你表叔帶你來看你哥。別難過了嘛。你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白琰吹了個鼻涕泡,說:“你懂什麽?你知道被阿姨看着的滋味嗎?算了,你根本不懂。”

其實,溫喬還真懂。

她小時候有段時間也被阿姨照顧過,那個阿姨不能說不好吧,只不過……沒有哪個孩子願意叫陌生人看着。

“這不也是沒辦法嗎?特殊時期,你就忍耐一下下。”溫喬只能這麽說。

白琰搖頭:“這次的事,爺爺一定會讓阿姨一直跟着我和哥哥了!”說完,他又嗚嗚的哭起來。

溫喬被哭的快要把自己的童年都回憶一遍,最後也不知道是因為感同身受,還是忽然有了母性光輝,她居然說:“那要不你這個禮拜和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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