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溫喬見識了一把“共視”。

可話又說話來，她看到的無非就是風知行和小土狗的“深情對視”，至于其他的，她是什麽也瞧不出來。

約莫等了三四分鐘，風知行收回視線閉上了眼，伸手掐住自己眉心。

溫喬湊到他身邊，緊張的盯着他，生怕他是哪裏不舒服又或者什麽其他。小土狗則在他們的腳邊趴好，一副完成使命的乖順模樣。

約莫又等了兩分鐘，風知行睜開眼。

“靈璧确實在山丘裏。”他的聲音極為低沉，還有幾分沙啞，“剩下的事交給舅舅來辦。我們走。”說完，他都沒等溫喬給個反應就直接轉身走了。

這是看到了什麽？怎麽感覺不對呢。

溫喬十分不解，扭頭看了眼山丘的小洞口，又看看趴在地上的小土狗……或許摸摸小土狗，就什麽都知道了。

她蹲下來，伸出去的手剛要碰到小土狗，風知行嚴厲的聲音響起：“立刻過來。”

溫喬心裏咯噔一下。

她從來沒聽過風知行用這樣的口吻和自己講過話。哪怕是對他死纏爛打的時候，他充其量就是躲避，都不會這麽疾言厲色。

山丘裏究竟是什麽？

她很想知道，可不敢違背他的意思，只好悻悻的收回手，跟了上去。

***

轉天清早，他們離開彥水縣。

一路上，風知行周身的低氣壓和低溫度讓話痨溫喬徹底喪失言語功能，安安靜靜的成了車裏的一個擺設，和他無聲的回到學府花園。

Advertisement

乘坐電梯上樓，門一打開，白珩正在風知行家門口徘徊。

“白叔怎麽來了？”溫喬問完又覺得自己夠傻，人家當然是為了靈璧的事。

風知行自顧自的打開家門，又是一言不發的率先進入，完全把白珩這個長輩“晾”在了一邊。

溫喬見狀，趕緊替他解釋了下：“白叔，風同學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心情很不好。別跟他計較。他通過‘共視’……”她說了事情的經過。

白珩聽後，表情頗為沉重：“我知道了。我先進去，小喬也快回家休息休息。一路辛苦了。”

溫喬讷讷的點了下頭，目送白珩進去之後，又盯着緊閉的房門看了一會兒。

風知行心情不好，她很着急。

可她什麽情況都不知道，除了會叽叽喳喳的說個沒完，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關心安慰人家。這種無措叫她失落又揪心。

從小包裏摸出鑰匙，溫喬轉身回家。

正巧手機在這時響起來，來電話的人讓她心頭一顫。

***

西餐廳。

沈清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從窗邊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西泾市有名的成江。多年未歸，這裏變了很多，又似乎沒變。

溫喬緊趕慢趕的到達西餐廳，站在門口望去，看到就是媽媽的那抹背影。

那一剎那，年少時的回憶不斷湧現——她們母女整整七年沒見。

最後一次見面，是溫連雪帶着哭鬧的她去機場送沈清。她求沈清別走，可沈清卻說在西泾的一切都令她不快樂，她只有離開，才能改變現狀。她還說她會經常回來看望她，叫她聽話。

當時，那抹背影離去與此刻的重疊了。

溫喬壓了壓心裏的苦澀和激動，一步步走到桌邊，終于看到了她的媽媽。而沈清看到她時，明顯愣住了。

大概是實在過了太久，溫喬與記憶裏的那個“女兒”相差甚遠。沈清記憶裏的女兒還是紮着雙馬尾，臉上胖嘟嘟的洋娃娃。而眼前的少女，明麗動人，清純漂亮，是個真正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小喬……”沈清有些哽咽，“你長大了。”

溫喬握緊雙拳，強撐着鎮定坐在了沈清對面，說：“你還是那麽年輕。”

沈清笑笑，十分有女人味的別了下耳邊的碎發，搖頭：“歲月不饒人。看到現在的你，我真懷念過去，真想回到過去。”

是啊，沈家的大小姐恨不得一輩子都只是個活在浪漫裏的“少女”。

溫喬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

比如，她要問問為什麽這麽多年不回來看看她？又比如，她要問問這麽多年有沒有惦念過她？可想來想去，她又覺得無論得到那種答案，都不會改變什麽。所以，她決定把今天的見面當做對她媽媽最後的祝福。

可是，她媽媽與她想的不一樣——

“小喬，我知道我這麽做很自私。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和你爸爸再沒有可能，我需要活下去，幸福的活下去。”說着，沈清從包裏拿出來一個牛皮紙袋，“這裏面是兩樣東西。一是我在隔壁市的一套洋房，我已經過戶給你了，這裏是房本。還有的，是一張銀行卡，卡裏有80萬，密碼6個1。”她把牛皮紙袋推到溫喬面前，松了口氣。

溫喬懵了。

意識裏，她明白她媽媽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可內心深處，她不願相信她媽媽會這樣。

“這算什麽？”她忍不住問，“斷絕關系的費用？”

沈清皺起眉頭，似有不悅：“你突然想和我吃飯，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而已。我能為你做的不多，這就算是我對你最後的祝福。”

最後的祝福……

溫喬真想笑，可她笑不出來。

拿起牛皮紙袋，她喃喃道：“沒想到我一條短信可以值這麽多錢。隔壁市的洋房？多大啊？能賣多少錢？”

沈清很認真的回答：“不到200平米，精裝修，地理位置還不錯。你如果想賣了，6、700萬應該是有的。”

溫喬再也說不出話來，攥着牛皮紙袋的手好像是要捏碎她輕易得來的這筆“巨額財産”。

母女倆相對無言的坐着，沈清的手機驀地響起。

她一看來電顯就露出甜蜜的笑容，很快接通了電話。她管電話裏的那人叫“darling”，還用英語說自己在外面逛街，一辦完手續就會回多倫多……

溫喬看着她沉浸在幸福裏的一颦一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兩人約好周一上午9點在公證處碰面後，沈清壓了500塊錢，告訴溫喬嘗嘗這裏甜品，很不錯。然後就走了。

一身輕松的走了。

溫喬呆坐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牛皮紙袋。

她約沈清出來，是因為那天聽到風知行說白琬白琰的爸爸媽媽車禍意外就那麽走了，她覺得世事無常，趁着還能做什麽的時候就做些什麽。而她想了一路的“質問”，在最後其實是想說一句：“媽媽，我希望你以後可以真的快樂。即便我們斷絕了關系，我也是你的女兒，你永遠的親人。”

可原來，她媽媽以為她約她吃飯是想在最後再争筆財産……她們是真的做不成母女了。

溫喬吸吸鼻子，拿起桌上的小叉子準備嘗嘗這家餐廳有名的芝士蛋糕。

“請問，你是溫喬嗎？”

聽到有人喊自己，溫喬一愣，擡起頭看到是個個子高高，皮膚白皙，長相周正的帥哥。且這個帥哥，還有點兒眼熟。

“你……”帥哥有些驚訝，拿起桌上的紙巾遞給她，“擦一擦吧。”

溫喬這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她趕緊胡亂的用手抹了一把，說：“你認識我嗎？其實我看你也有些眼熟，可是……”

帥哥微微一笑，詢問是否可以坐下？溫喬點頭同意。

“我想我們應該是‘認識’有段時間了。我叫李源辰，總聽冉冉提起你，她還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所以，我才大着膽子過來和你說話。”

冉冉？

溫喬靈光一現，立刻恢複了記憶——這人不就是讓董冉都快魔怔了的總監嗎！

“真是太巧了！我……我也總聽冉冉提起你。”溫喬差點兒把上次把關的事情給說禿嚕了，“你是來這邊辦事嗎？聽冉冉說，你平時工作很忙的。”

一提董冉，李源辰的眼神變得很溫柔：“她連這個都和你說？”

溫喬點頭：“她三句離不開你！”

兩個人順勢聊了起來。

李源辰真的像董冉說的那樣，沒架子、也不恃才傲物，待人處事溫和妥帖，說起話來還挺風趣幽默，是個好到不能再好的男人。

溫喬覺得董冉這次是撿到寶了，她可再也不會擠兌她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了。人家李總監是真優秀。

“對了，明天周日，我們定的晚上在郊區的度假村BBQ，你要不要一起來玩？人挺多的，很熱鬧。”李源辰說，“我估計稍晚點的時候，冉冉也會和你說這事。”

他這話都沒說完整，董冉的微信就進來了，說的正是請她去BBQ的事。

溫喬佩服這倆人的默契，可想了想，又覺得那場面都是李源辰的朋友和同事，她只認識董冉，似乎不太融入的進去。

李源辰像是看穿了溫喬的心思，又說：“租的場地很大，你也可以帶你的朋友一起過來。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麻煩你陪陪冉冉。你也知道，她在人多的場合會比較膽怯。”

這倒是。

董冉一直害怕自己的結巴會給李源辰栽面兒，所以患得患失。明天她一定會很緊張，要是溫喬在場會好些。

“那好啊。你們到時候可別嫌我吃的多！”溫喬笑道。

李源辰也笑了，目光微微閃爍，輕聲說了句：“絕對不會。”

***

溫喬回到學府花園時，天已經黑了。

以往這個時候，她都會去敲風知行的門，然後不待他說什麽，就跟泥鳅似的鑽進去，準備吃飯。

可今天，她不敢了。

想想沈清今天對她說過的話，她又一次深深感到挫敗和心寒。而面對風知行，她又是一無所知。如果她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做錯了什麽，一定會惹他嫌棄。

所以，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