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溫喬一覺睡到快10點。

她趴在床邊上,半條腿耷拉在地上,伸手盲摸着床頭手機。這手上力道一個不穩,她噗通掉到了地上。

這下,不想醒也得醒了。

她在地上把自己團成一個球,點開手機,發現居然是關機狀态,于是開了機。界面一出現,跟着就是一長串的叮鈴鈴、叮鈴鈴,董冉連發了幾十條微信,都是在問她和風知行是什麽情況?她又是不是還安全着?

溫喬懵懵瞪瞪的,用手掌砸砸太陽穴,一些“片段”還真蹦跶了出來。

風知行背着她,她高唱着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她坐地炮後指着風知行,指責他嫌自己重……還有,她強行枕着風知行的腿……

“啊——”

溫喬抓着頭發,想直接薅掉這三千煩惱絲!不對!是該薅掉她的腦子!

她這都做了什麽啊?她又還做了什麽啊?她為什麽會這麽做啊?

溫喬趕緊給董冉打電話,想問問昨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一瞅見屏幕上方的日期,她猛地想起她今天還約了她媽去斷絕母女關系!

這踏馬的是什麽曲折人生!

溫喬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頂着她的雞窩頭狂奔出了卧室,結果——

風知行正端着熱粥從廚房出來,和她撞了個正着,兩人對視了至少15秒以上。

“啊——”

溫喬又狂奔進了衛生間,看着鏡子裏比非洲難民強不了多少的自己,想着要不用馬桶把自己沖走得了,來個一了百了!

10分鐘後,頭一次覺得邁不過去人生這道坎兒的溫喬從衛生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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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知行早就坐在餐桌旁等着她,見她出來,掀開粥碗上的蓋子,說:“先喝粥暖胃。”

溫喬無臉見父老鄉親,腦袋恨不得垂到地底下,磨叽了半天才坐下來。

“早上有人給你打過電話。”風知行又說,“應該是你的母親。我和她說明情況,把時間改成上午11點。所以,你略微快些。”

溫喬又驚又懵,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風知行瞧她一眼,把勺子遞給她:“趁熱喝。”

溫喬呆呆的接過去,機械的舀了勺粥送進嘴裏。心裏卻想着風知行看起來這麽“如常”,興許昨晚上她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呢?畢竟酒後的記憶比較混亂。更何況像風知行這種注重禮儀的人,也不可能和她一起胡鬧。所以說,八成是她給自己加戲了!其實什麽也沒有。

一定是這樣!

“風同學,只有粥嗎?”一旦說服自己,溫喬的心就堪比太平洋,“我嘴裏沒味道,喝不下。”

風知行看着她,默了片刻,說:“只喝兩口。”

溫喬這才乖乖聽話。

***

由于有風知行保駕護航,溫喬準時到達公證處。

沈清從車上下來,臉色特別不好,見到溫喬上來就說:“你是怎麽回事啊?我下午的飛機回多倫多,你居然耗到現在這個時間!長這麽大了,怎麽一點時間觀念沒有?你這樣耽誤別人的事情,會讓別人在背後說你沒教養!”

公證處門口來來往往很多人,溫喬那麽大的一個姑娘被人當街指着鼻子數落,沒法兒不引人關注。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幾次張嘴想解釋,可最後卻也只能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風知行走到她身邊站定,略略擋住了她一些,“一個人教養的高低來自于家長與家庭,從不負責的家長沒有資格指責。更何況,你教養很好。”

風知行這人一向“冷”的可以。長了張傾國傾城的臉,偏偏腦門上貼着生人勿進四個大字。可也因為他高冷的氣質和氣場,說出來的話才格外有分量。不管男女老少,聽到的基本都是不敢有任何反駁。

沈清很顯然就被呵住了。

她聯想早上接電話的那個男人的聲音,再看看風知行的儀表氣度,覺得溫喬昨晚應該十九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了。

沉了沉氣,沈清收斂起氣焰,轉而說:“趕緊跟我進去。”

溫喬看向風知行,他說:“我在這裏等你。”她聽了,心裏頓時踏實了不少。

公證程序并不繁瑣,無非就是簽字、拍照、按手印。

在等待工作人員進行最後手續的空當,沈清忽然說:“那男孩子看着不錯。你們怎麽認識的?”

溫喬悶聲道:“我們是同學。”

“原來如此。”沈清點了點頭,“你記着。這男人長得再出衆,比不上他對你的一顆真心。你才剛18,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做選擇,別這麽急着把自己一棵樹上吊死。”

溫喬沒細琢磨沈清話裏的指向,她想到的是她和溫連偉的愛情與婚姻是不是就是“見色起意”?

猶豫了下,反正都斷絕關系了,有些話也不用一直憋在肚子裏。

“你當初和我爸在一起,是不是就因為他長得帥?”溫喬問,“因為長相而被吸引,所以沒過多久就會膩了。”

沈清對這話并不吃驚,甚至她的表情看起來還有幾分懷念:“你爸年輕時,真的很‘驚豔’。你看你現在長得這麽漂亮,可不是遺傳的我。我和你爸剛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可後來,日子久了,我發現這不是我要的愛情的模樣。我是需要一個寵愛我的男人,但這個人得有自己的‘思想’。你爸在看重我的同時,更看重你外公。愛情裏是不能摻雜別的的,你懂嗎?”

“那你們為什麽那麽快就結婚?”溫喬始終想不通這一點,“既然你知道我爸的家庭背景和你相差那麽遠,那你就該考慮這個因素。你們的感情基礎根本就不牢靠,閃婚不說,還那麽早就生了我!你們……”

沈清眼眶有些發紅,心裏生出幾分愧疚。

她看向這個本不應該來到世上的“女兒”,誠實道:“是我們的錯。我當時以為如果有了孩子,我們就會像尋常夫妻一樣,柴米油鹽的過下去。可事實正好相反,你的出生讓我覺得我完全被束縛了。如果餘生讓我守着一個我已經不愛的男人,還有和這個男人的女兒,我會瘋。所以,真的……很對不起。我不配做你的媽媽。”

我不配做你的媽媽。

一句話,算是給溫喬18年的畸形原生家庭做了一個了斷。

所有事情究竟是溫連偉的錯,還是沈清的錯,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承受這個錯誤後果的,是從未享受過父母之愛的溫喬。

可那又能怎麽樣?溫喬沒得選。

當她接過工作人員遞給她的蓋有公章的斷絕關系證明時,她忽然覺得這樣也好,既然沒有親人間的緣分,不如斷個一幹淨,以後各自安好。

從公證處出來,風知行還站在剛剛與溫喬分別的地方。

沈清表示自己還要趕去機場,就不請他們吃飯了,三人在門口就此告別。

最後的最後,她拍了拍溫喬的肩膀,說:“一定要保重自己,照顧好自己。”說完,她潇灑的轉身離開。

這一次,溫喬再不像小時候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哭的不能自已,她也潇灑的轉身走了。

***

回學校的路上,溫喬看着窗外倒去的影子,很久沒有說話。

當等待一個漫長的紅燈時,她看到便道上有位年輕的媽媽領着女兒準備過馬路。女兒不知道和媽媽說了什麽,媽媽笑笑,将手裏的袋子轉移到一只手上,然後彎腰抱起女兒。

綠燈亮,母女倆有說有笑的過了馬路。

溫喬透過鏡子一直在看那對母女,直到那對她們徹底消失不見。

又安靜了一會兒,她開口說:“其實我和我媽幾乎沒怎麽相處過。我出生不久後,我爸我媽就分居了。可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越是沒什麽和她共同的回憶,我越是想和她在一起,讓她多陪陪我。看來果然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啊。”

風知行用餘光看了看她,她的傷情并沒有寫在臉上多少。

這大概是種可怕的習慣吧。有些痛苦和孤獨,一旦經過時間的打磨就會如影随形。并不顯眼,卻烙□□裏。

“既定的事情,多想無益。”風知行嘴上這麽說,可他何嘗不是也被一些東西如影随形?

而溫喬不知道這些,她只是單純的不想傳遞負能量給風知行,便笑了笑:“有道理!我現在可是富婆一個,多少人羨慕來不及呢!咱們說點兒別的。我昨天聽陸昇說楊宇朋因為劉娜的死狀态很差,你說咱們要不要關心一下?”

這話題轉移的十分生硬,可風知行卻也順着她,回答:“不如盡早找出真兇。”

溫喬點點頭:“也是。要是我能讀出來趙飛翔的記憶就好了,說不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或許很快就可以了。”風知行頓了頓,“舅舅今天前往彥水縣,靈璧很快就會取出。”

溫喬一愣,隔了好半天才強笑着說:“是、是嗎?那我們不是很快就可以找到《伏靈考》了?真是可喜可賀了。”

風知行從她的表情上沒看出半分可喜可賀的意思,但他沒說什麽。

車子繼續往西泾大學的方向行駛,安靜的氛圍恢複如初,誰都沒有挑起話題。可當車子駛進校園時,風知行像是想起什麽,突然問:“昨晚為什麽喝酒?”

還在“胡思亂想”的溫喬被這話拉回現實,回答:“我不記得了。我印象裏是沒有喝過酒的,只喝了杯飲料,挺甜的。之後我就……”想起早上腦子裏的那些片段,她的心被提了起來,“風同學,昨天你是去找我了嗎?我有沒有做過一些,嗯……不太禮貌的事?”

風知行瞥她一眼,淡淡道:“比如?”

呵呵。

比如強行“睡”你。

溫喬實在不敢深聊這個話題,撓着頭說:“我酒量就是奇差!不知道是随誰了。我記得我爸千杯不醉呢。如果啊,我是說如果,我要是昨晚耍酒瘋做了什麽,你可千萬別和我一般見識!那不是真的我!絕對不是!”

風知行只字不提她昨晚的“光榮事跡”,只在停好車後,說了句:“以後不許再碰酒。”

那樣的她,他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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