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進入沙漠的時候宋一滿有些難堪。

原因無他，她穿的運動鞋有些不适和此處，漏了滿腳的沙，走起來路來很不是個滋味。祁游自己穿了一雙靴子，進不了，舒舒服服地走在她身邊。宋一滿差點就沒被他氣個半死。

兩個人去拿了睡袋，把東西放進指定的帳篷後，就一起跟着別的人群往高高的沙坡上走。可是太高了，宋一滿可不想爬半天。她在沙漠裏就是個廢物，她算是對自己認知得明明白白了。

祁游環顧了四周，看到了沙地摩托。

“想坐嗎？”他冷不丁地問。

宋一滿下意識就回答，“在這？”她表情驚恐而錯愕，沒想到祁游能提出這個問題。

兩人詭異地一個對視，彼此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祁游哭笑不得，“你想什麽呢？”

宋一滿感覺臉燒得厲害，可是也沒轍，強裝鎮定，轉移話題，“你會開嗎你？”她現在能看到有些別的游客坐在沙地摩托上，那玩意兒看起來很危險，沖上陡坡的時候，只要一個不穩，車體翻了身，就會出事。耳邊別的游客的尖叫一直在響，宋一滿再次看了一眼祁游。

被質疑了能力，祁游也不惱。

“怎麽，不敢？”他擅長點起宋一滿的怒火以及踩住宋一滿敏感的神經。

這好像就是他生來的天賦。

信手拈來，自然無比。

宋一滿就是好強，“誰不敢了！”

這話一出，結果就是現在她坐在了沙地摩托的後座。祁游掌控着車龍頭，工作人員本來想給她戴安全帽，一男孩，還挺質樸的，手剛要碰上宋一滿，祁游就上來打岔了，一個笑，擡手之間就控住了場。

“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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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游幫宋一滿帶好安全帽，非常仔細地檢查了每一處的貼合。

他這樣認真，宋一滿反而更緊張了。

“你行不行啊？”

行的話怎麽會這麽仔細啊！！

祁游哭笑不得，“就這麽膽小？”跟個小女孩似的。

宋一滿無語，“拜托老弟，你随便叫個人，問問她們敢嗎？”

雖然她心裏也知道，祁游如果真不會開，是不會做這種決定的。然而怕就怕，祁游對自己有什麽誤解。

她這話一出，周圍立馬有舉着手機的圍觀女孩尖叫，“我願意！帥哥我願意！”

宋一滿被當場打臉，祁游大笑出聲。宋一滿看不順眼，伸手去錘他的背。祁游吃痛，斂了開心和得意。

“謝了啊，不過我女朋友不讓。”

活生生被拎出來當了擋箭牌的宋一滿表示：……

“抱緊我。”祁游好心地提醒她。

宋一滿倔，可是車的發動聲剛剛響起，她就立刻上手把人祁游的腰摟得死死的。祁游開心慘了，油門一踩，沙漠摩托一下猛射出去，朝着高坡處的落日。

有些失重和懸空。

宋一滿一開始的害怕被祁游穩穩當當的操作給消除，她摟着他，從後看着他的側臉，耳後有一顆小小的黑痣。這個男孩，好像也還挺可靠。她收了收手，把臉貼在了祁游的後背。

這個動作實在有點親密。

祁游腦子裏懵了一下，可是他很快鎮定下來。

一個漂移，車在沙坡邊的平地停穩。

“怎麽樣？”祁游藏住了求誇獎的心情，若無其事地問。

宋一滿松開摟着他的手，轉而撐着摩托後的把。她環顧着四周，輕笑了下，“挺好的。”

明明沙漠橫看豎看都一樣，都是一堆沙，可是宋一滿偏偏覺得，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影，好像的确是有不一樣的美。祁游看出了她的流連，提議，“帶你再逛逛？”

“這樣可以嗎？”宋一滿始終沒忘他們現在用着公費，就得幹正事。

祁游聳聳肩，“有什麽不可以？”

“他們就是花錢來看我們談戀愛的。”他小聲地說。

宋一滿很想糾正他，是假的戀愛。可是今天的黃昏太美，黃沙太溫柔，風徐徐吹來，祁游的氣息就纏繞在身邊。她一時有些不想糾正了。

倆人浪蕩的結果，就是回來正好趕上火鍋聚會。一排的木桌椅，擺了個大鍋，菜也攤開。宋一滿第一反應就是，這一口進去得吃多少沙子。工作組的人和普通的游客見了他倆回來都在歡迎他們，無法，宋一滿笑笑，走了過去，跟着祁游落座。所有的桌椅前，還有個搭建好的舞臺，廉價的燈光設備，對于祁游和宋一滿來說都是簡陋的場景，然而對于此刻，卻是難得。

正安安分分吃着飯呢，不知道哪兒來的主持人，開始哄擡氣氛。搞了一個KTV的活動，有個大肚子的叔叔上去點了一首玫瑰玫瑰我愛你，送給坐在臺下的阿姨。宋一滿見了，覺得有些甜蜜。倆人對視之間都是相濡以沫的恩愛。

叔叔喝了些酒，可能興致有些過于高漲了。

“我跟我老婆結婚幾十年，我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帶她出來玩。以前要麽就是我忙，要麽就是她要在家帶孩子。講心裏話，我這真過意不去。老婆，我愛你！以後我每年都帶你出來玩！謝謝你這麽多年照顧這個家，真的，你辛苦了。”大叔拿着話筒真情流露，底下的人鼓掌得鼓掌，起哄尖叫得尖叫。

祁游看了眼宋一滿，“羨慕了？”

宋一滿沒說話。

這種很常态的平凡的家庭，反而是她遙不可及的。

任何事都有兩面性。

她還陷在自己的思緒裏，祁游忽然就從座位上起身。宋一滿有點不明所以，知道他站上了臺，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宋一滿給祁游使眼色，別鬧了，快下來。

祁游純當沒看見，自顧自地跟主持人和放音樂的人交流。

他插上了自己的手機作為伴奏。

宋一滿又緊張又期待。

他一開口，宋一滿瞬間明了。

《Try》

電影《名揚四海》的插曲。

祁游的嗓音很好，有着比原唱更深的磁性，又帶着少年的清亮。他就是矛盾本身。

宋一滿仰頭看着他。

她忽然覺得這一刻，她真的确定了，這個人，一定能夠成為亂世巨星。

他只要站上舞臺，就變得璀璨無比，身後的星辰萬千也不能抵過他的耀眼。

/我的靠近會讓你卻步嗎

/我的止步會讓你走近我嗎

/如果我說你就是我的唯一，你會相信嗎

這首歌的歌詞是如此地巧合，以至于宋一滿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想多。人總是在聽情歌的時候喜歡自我代入，她也逃不出這個怪圈。可是祁游的雙眼是那麽的澄澈，他拿着話筒笑着看過來的時候，溫柔是不可磨滅的。祁游，她拼湊着他的名字，輕輕地跟着他哼出了這首歌的曲調。

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站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們彼此對望，較量，任由暧昧和情愫發酵，卻最終又試圖用理智去控制。

一首歌完畢，臺下尖叫聲無數。

祁游走下來，來到宋一滿的身邊。

“如何？”他拉開椅子，坐下。

宋一滿沒說話，豎起大拇指。她又給祁游夾菜，講，“多吃點。”

祁游心下不是沒有失望的，但他又知道，這件事不能急。因為就連他自己還沒摸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只是憑借本能地做出了這些舉動，想看到宋一滿笑起來。

他需要晴天，而他的晴天，完全由宋一滿掌控。

詭異的緣分，畸形的開端。

戀愛合約。

祁游一下有點食不知味。

這才開始沒多久，事情怎麽就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怪只怪這沙漠和黃昏太美，身邊人又是如此恰到好處地貼合了他的心意。祁游斂了神色，喝了一口啤酒。

沒過多久，遠處的沙漠上忽然湧出一團閃耀的紅，那是火光。

它劃過這清冷的夜，點燃了一切。

人群開始歡呼狂奔，宋一滿也被帶得來了一些興致。她跟着跑過去，祁游看着她，搖了搖頭。哪裏半點還有策展人的穩重？他跟上去。

篝火晚會是有跳舞的。

大家手拉手圍成一圈，吵吵鬧鬧，坐着蹩腳的舞蹈動作。不過不會有人苛刻這個，只要能夠跳起來，大家就足夠開心了。

宋一滿和祁游也被算在其中，兩個人礙于狀況，不得不牽上了手。

祁游去看宋一滿的臉色，她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好像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晚會上。然而火光映着她的臉，閃爍着的光和她的雙眼呼應。祁游有一種難言的沖動，手上的溫度灼燒了他的心跳。

就在她回頭看他的那一瞬，他知道了答案。

他從今往後有了一個新的目标，要讓這合約作廢，或者，進階升級。

“怎麽了？”他的眼神太炙熱，宋一滿不可能看不出。她臉上有東西？

祁游搖了搖頭，只講，“沒什麽。”

可宋一滿聽着他飄忽的語氣，比誰都清楚，這就是有什麽。

不過他不主動說，她也不會再問。她已經打算稍微拉開二者的距離，她一開始就清楚，她圖得是祁游的□□。至于愛情，愛情于她而言有些過分遙遠。

愛情是一場博弈，你給了出去，要麽收不回來，要麽一敗塗地。

她不想。

所以這樣就好。

然而祁游卻全然不是這樣打算的。

他活得很有目的，想要的，就算是撞死在南牆，也會用正當的手段得到。所以宋一滿……他勾了勾唇角，只是輕聲說，“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真想每天都看到這樣好看的你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