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首^發}^.^.首^發輸入地址:oΜ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兒, 我萬萬沒想到韓微會主動跑來我辦公室找我。丫也不敲門兒, 腦袋一伸進來就不客氣的說:“樓下咖啡館, 我想跟你談談。”
我正拿着小噴壺給窗臺上的多肉澆水, 冷不丁背後傳來這麽一聲兒,給我吓一跳,手一抖就在玻璃上噴出一圓形霧印兒。
“啧, 進來不知道敲門兒啊?”我回頭不高興的暼他,“沒大沒小的, 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慣姜伯約我有的是耐心,但凡換一個人我可一點兒心情都沒有。我坐回辦公桌前點煙,不耐煩的說:“有事兒直接這兒說吧,還去什麽咖啡館?”
我估計這小孩兒昨兒刺激受大了,一晚上沒睡,眼睛底下一片烏青上了粉底都蓋不住。
那天我在姜伯約面前都誇下海口了, 以後要拿這小子當自己親弟照顧。可我沒有親弟,按我親哥照顧我那模式這小子估計得先挨我幾頓揍。話雖這麽說, 但樣子還是要裝一下的。
我接了內線讓Lili送杯熱牛奶進來, 開始裝模作樣兒:“诶小韓,着幹嘛啊,來來來過來坐。你這氣色不太好啊,最近拍戲累着了吧?回頭我讓人給你送點兒燕窩過去,有什麽需要的就跟哥說,咱倆什麽關系呀是吧?甭跟哥客氣。”
“咱倆什麽關系?”他面無表情的盯着我,感覺眼睛裏能飛出小刀子來。
我咂了口煙, 假裝思考一下,笑道:“咱倆這關系吧,不常規,不太好形容。姜伯約要是你姐的話那你應該叫我姐夫,但他是你哥,哥夫這詞兒不順嘴…”
“秦揚!”他突然壓着嗓子吼了一聲。
“沒聾,聽的到,用不着這麽大聲兒。”
小孩兒眼睛泛紅,說白了他也就是一十八九歲的小男生,藏不住心事兒,沒太大事。喜歡的人被別人搶走了一點兒招兒都沒有,只能不甘心的瞎嚷嚷。
我吞雲吐霧的看着眼前的韓微突然有點兒晃兒。
瞧瞧,多像當年在韓逸面前張牙舞爪的我。
“你知道那種自己拼了命都得不到的東西,被別人輕而易舉就得到了的感覺嗎?我十四歲就認識他了,我在他身邊五年…五年了,你才陪他三年你憑什麽!”韓微越說越激動,喊到最後甚至紅了眼。
Advertisement
都是從他這個年紀過來的,我理解,這個年紀的男生最擅長自我感動。當年他哥給我上了一課,今兒我也替他教教他弟。
我說:“韓微,你住過那種30平米不到的一居室嗎?”
話題跳躍太大,孩子跟不上,怔忡的看着我。
“先坐下把那杯牛奶喝了。”我指指沙發,和Lili剛端進來的牛奶。
到底是個孩子,我少說大他十歲,用兄長的語氣跟他講話,且略微表現出一些關懷的時候丫還是挺聽話的,雖然沒有立即服軟,但跟我對視了一分多鐘還是抱着牛奶杯子乖乖坐在沙發裏了。
我也從辦公桌後面兒走出來,坐到他對面兒,“30平米的房子,冬天沒暖氣,最冷的時候屋裏牆上都能結出冰碴子。”韓微不知所以的看着我,我笑笑,“我住過,跟你伯約哥哥,住了三年。”
韓微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但很快藏好,倔強的冷聲說:“這有什麽?我也可以…”
我笑了,掐了手裏的煙,偏過臉點下一根,“你不行,你沒趕上好時候。”我吐出口煙,話說的得意:“你跟着他的時候他什麽都有了,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可什麽都沒有。”
“凡事兒都講個機遇,你跟他是萍水相逢,我跟他是絕渡逢舟。夏天請不餓的人吃一頓火鍋,冬天給饑荒者買個煎餅果子,哪個邊際效應更大點兒?”
韓微沉默的看着我,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固執的說:“...可你配不上他。”
我哈哈笑了,“那你覺得誰配的上他?”
“誰都不行。”
我把煙叼在嘴裏,雙手捧着下巴好奇的看他:“在你心裏,姜伯約是不是美的跟個天仙似的?”
這回他倒是毫不猶豫的點頭。
我同情的看着他,伸手拍拍他的肩:“你看,這就是為什麽我能和他在一起,而你不能的原因。”
韓微看着我,像看經病。我知道他不懂,繼續跟他解釋。
“你知道為什麽在你眼裏姜伯約美的跟仙似的嗎?”
“...因為我喜歡他。”這句話他應該是第一次說出口,緊張的聲音都有點兒發抖。
我搖頭,“跟這沒關系,我還喜歡他呢,但在我眼裏他也就是一凡人,吃多了也撐喝多了也吐。”
“那是因為你沒我喜歡他!!”韓微跳起來跟我吼。
“啧,你懂個屁。”我皺眉,擺擺手示意他坐下,“瞎激動什麽...聽哥給你講。”
“你覺得他美,是因為你根不了解他。沒聽過這麽一句話嗎,你最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你最不了解他的時候。你覺得姜伯約有多仙,就證明你有多不了解他。你現在看姜伯約肯定覺得丫又大方又溫柔又紳士,對吧?”我往他跟前湊一湊,小聲說,“我告兒你,假的,都是包裝出來的!”
“你少他媽胡說!”韓微憤怒的打斷了我。正常,畢竟現在我正幻滅他心裏不可亵渎的伯約哥哥。
我再次示意他冷靜,然後不在意的往後靠靠,開始給他細數姜伯約的黑歷史:
“你別看現在姜伯約出手闊綽,随便送你一幾百萬的手表眼皮兒不眨一下兒,其實丫摳着呢,當年一兩百塊的山寨機用的死機了都舍不得換,我送他一三千塊的手機還跟我翻臉,覺得我侮辱他尊嚴,自尊心敏感的跟個經病似的。而且這都不算什麽,當年他忙着賺錢給他媽治病,把自己折騰的營養不良都不肯多吃一口好的,我心疼啊,就每天讓酒店送點兒藥膳給他補補,結果丫嫌我敗家,跟我鬧絕食,活活給我逼成了一廚子,其實我學做飯糟蹋掉的那些食材比酒店的飯貴多了。不但這樣兒丫還難伺候,動物內髒不吃,肉肥了不吃,刺兒多的魚不吃,小雞炖蘑菇不能放蘑菇,蔥爆羊肉不能放洋蔥...你別看他在外人面前不茍言笑多成熟多穩重似的,在家裏毛病特別不好,胃不好又嘴饞,偷着吃雪糕被我發現好幾回!丫還特別懶,簡直懶的筋疼,我稍一不看着他,他洗澡不吹腦袋就直接睡了,結果頭疼了又纏着我給他按腦袋...”
我眼看着韓微的表情從不屑變的詫異,然後再慢慢變為黯然,知道目的差不多達到了,便故意嘆口氣,慢悠悠道:“唉,也怪我,誰讓我愛慣着他呢,給丫慣出一身臭毛病...”
我說這些當然不是為了給韓微展示姜伯約的缺點好讓他夢想幻滅,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因為知道他一兩個不足挂齒的缺點就變得不喜歡了呢。
我只是要讓他知道,他見過的姜伯約我都見過,他沒見過的姜伯約我也見過。在他面前姜伯約是冷靜可靠的男人和哥哥,而在我這裏,姜伯約可以和他一樣當無理取鬧的小孩兒。
韓微失魂落魄的走了,臨走前仍紅着眼對我說:“無論如何,你還是配不上他。”
切,我特麽能不知道嗎?好在配不配的上,只有姜伯約說了算。
打發走韓微,我心情大好,立馬給姜伯約打電話,盤算着晚上是一起泡溫泉還是一起吃日料,或者邊泡溫泉邊吃日料。
可電話沒打通。
我右眼皮兒忽然狠狠跳了一下。
姜伯約就連開會的時候都會接我電話。
我拿着手機發愣,不一會兒,電話響了,但不是姜伯約。而是姜伯約公司的張律師,他說剛國稅局的人突然過來,把姜伯約和稅務都帶走了。
我有五六秒的時間沒說話,然後偏過腦袋夾着手機,騰出一只手點煙。
我早知道這□□得炸,但也心存僥幸的想過萬一。讓我滿意的是我比自己預想中的還平靜。
我和張律師約了個地方見面,我開車到那裏等他,兩人直接坐在車裏談。
他上車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姜董在RS銀行給您留了一筆錢,您在市郊的那個項目可以正常運轉。”
我覺得我思想準備做的還算充分,但聽到那個數字的時候還是有兩三秒給噎的說不出話來。
可以啊,咱姜董比我特麽想的還有錢。
我笑了,抽着煙有好長一陣兒時間沒說話,然後問他:“你們姜董還有什麽遺囑或保險沒有?是不是受益人全寫着我的名兒?”
張律師看着我愣了愣,道:“你怎麽知道?”
我還是笑,眯着眼睛看着漂浮在空氣裏的煙霧顆粒:“挺行啊,這孫子,他這是壓根兒沒打算從裏邊兒出來啊?”
張律師肅穆的沉默着,應該是表示默認。
我沖他勾勾手:“哥們兒,幫我給局子裏的姜董帶句話。”
“什麽?”張律師奇怪的湊了過來。
我伏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跟姜伯約說,你他媽有病,你當老子拉着整個秦家墊背是特麽在跟你玩兒過家家呢?!”
...
早在向淮林給我說姜伯約這些年的光榮事跡的時候我就背地裏留了個心眼兒。于是現在我能坐在秦颢辦公室裏嬉皮笑臉的跟他說:“哥,姜伯約出了點兒事兒,你得幫我。”
秦颢消息靈通的很,估計比我還先聽說這事兒,淡定道:“秦揚,要變天了,以前什麽事兒哥都能寵着你,但這事兒二哥幫不了你。老爹快退休了,明年就是選舉提名的時候,老秦家現在可不比當年。”
我又坐在他辦公室抽煙了,剛點着,秦颢便冷聲說:“把煙掐了。”
我沒掐,反而笑嘻嘻的抽了一口,問他:“哥,你真不幫我?”
“不是不幫,是沒法幫。”
我點頭,從手邊的的公文包裏抽出一兒賬遞給他。看到賬的時候秦颢就猛的瞪大了眼睛,冷靜灰飛煙滅,咬牙笑道:“秦三兒...你他媽什麽意思?”
他沒接,我便把賬拿回來自己翻,邊翻邊啧啧感嘆:“市郊那片地兒可真是牽扯了不少大人物,怎麽辦?個個兒命都比姜伯約的值錢...”
秦颢大步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狠狠抽了我兩大嘴巴子。我從椅子上摔到地上,剛爬起來秦颢又往我肚子上補了兩腳,我倒在地上邊抽氣兒邊怪笑。
“秦揚你他媽瘋了吧!你想幹嘛?啊?!你他媽想幹嘛?!”秦颢是真被我氣瘋了,随手抓起什麽都往我身上招呼,“你他媽還記得你是秦家人嗎?!啊?你他媽為個男人要拉整個秦家下水?!吃裏扒外的白眼兒狼你他媽眼裏還有秦家嗎?!你他媽把爸和大哥放在什麽位置?!”秦颢每說一句就掄我一拳,眼睛赤紅,寫滿了失望。
我爛泥似的躺在地上任他招呼,不知道是哪兒流血了,糊的我眼睛有點兒睜不開。秦颢拽着我的領子把我拖起來,幾乎湊到我鼻子跟前兒吼我:“秦三兒你他媽的王八蛋!秦家白養你這麽多年!你憑什麽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拿整個秦家去換?你他媽是個什麽東西?!你憑什麽?!這麽多年你算過你做了多少混賬事兒?你他媽快三十歲的人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沒關系,我跟大哥可以養着你...不管你他媽多王八蛋全家人都寵着你慣着你!可我萬萬沒想到我們他媽的居然養大了個狼崽子!你想過大哥的前途沒有?!你想過秦家沒有?!”
“對不起哥...對不起...”我覺得我肋骨好像斷了,胳膊也不太能動,不知道是脫臼還是骨折,臉上嘴裏都是血,滿鼻子的血腥味兒。我知道秦颢有多恨我有多失望,他沒罵錯我,我真的是狼心狗肺的王八蛋,無囊廢物的自私鬼。可我只會拉着他的袖子說對不起,也只能說對不起。
秦颢甩開我的手,從衣架上拎起自己的外套拿了車鑰匙大步往外走,邊走邊顫聲說:“秦揚,今兒你這番讓人傷心的混賬話我就當沒聽過,以後也別在爸跟大哥面前提這事兒。”
我吐掉嘴裏的血,費勁兒的從地上爬起來,倒了三次,終于扶着櫃子勉強直了,口齒不清的笑說:“...二哥,你跟大哥這些年在外面做的這些事兒,咱爸不知道吧?”
秦颢握着門把手,背影猛的一震,回頭瞪着我像在瞪一只厲鬼。
我知道,包括市郊那片地背後牽扯的巨大利益,我剛正不阿了一輩子的老爹肯定不知情。不然絕對能當場斃了他倆絕不姑息。
我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兒:“哥...你們做的事兒...我一個字兒都不會跟爹說,但你得幫我...”
秦颢一腳狠狠踹在我胸口,眼睛紅的像是要流出血來。我被他踹的飛出去,半路撞碎了玻璃茶幾,倒在碎玻璃裏時秦颢走過來狠狠掐住我的脖子,聲音陰冷:“秦揚,你是鐵了心要威脅我?”
我意識開始模糊,還是努力沖他咧着嘴笑,但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往外湧:“哥...我也沒辦法。我手上的籌碼只有一個秦家。”
秦颢笑了,他說:“秦揚,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弟弟。”
他手上猛的加大了勁兒,我說不出話了,于是費勁兒的沖他擠了下眼睛,努力用嘴型說:“殺了我也行。”
就在我快失去意識的時候秦颢猛的松開了手,空氣猛的湧進肺部嗆的我咳嗽的上氣不接下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鳴消失,眼前漸漸恢複景象,我看到秦颢坐在一片狼藉的辦公室抽煙,他從不抽煙,而此刻大口大口的往肺裏送着尼古丁,面無表情,卻淚流滿面。
我躺在他腳邊的廢墟裏,開口時聲音嘶啞,頻頻失聲以至于話說的斷斷續續。
“如果你們當年沒逼他...他走不到這步的...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好好待在我身邊,我也走不到這步的...”
“你們扣他畢業證,拿他媽威脅他...然後告訴我,你們只是給了他錢,他走的心甘情願。”我嘿嘿怪笑,“…哥你不知道,其實這些我都知道吧?”
秦颢拿煙的手顫了一下,而後冷笑:“你他媽這是在怨我們?”
“我沒有,真沒有。我是怨我自己當年沒事。”
“你以為你現在有什麽事?”
“還是沒什麽事,但能威脅你們,也算有進步了不是?”
“威脅我?”秦颢笑的歇斯底裏,“我要是不答應你呢?”
“那我只能拿着賬去威脅別人家了,他們位高權重,總該比我惜命。”
“天真,你只要從第一家出來,就會有人讓你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就算你是秦家的兒子。”
“我知道,無所謂,姜伯約一條黑路走了七年走到我身邊,我就是想為他拼一回。”
秦颢呼吸聲粗重,過了很久,他起身,狠狠踩在我打着鋼釘的左肩上,聲音嘶啞:“秦揚,我幫你這回。但今天以後秦家沒你這個兒子,我沒你這個弟弟。你是真的讓我心涼了。”
我笑着說:“哥,對不起。”
“用不着。”他大步離開,背影蒼涼。
之後我還聯系了向淮林李豫川老戰方旭等一系列我能動用的關系去給姜伯約抹賬面兒。現在風口浪尖上求人幫我辦這種事兒,還不是自己的事兒,我覺得我這個櫃出的非常全面。
十六天後姜伯約被保出來了。補了幾百萬稅款了事兒。我沒去接他。
後來在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我胳膊打着石膏去按姜伯約家的門鈴兒。門兒開的很快,姜伯約眼睛很紅。
我擡起沒打石膏的那只胳膊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長記性了麽?”
他點頭。
“以後還玩兒命嗎?”
他搖頭。
我說:“我這回是真被老秦家趕出來了,你得養我,不然就拉着白菜跟你同歸于盡。”
姜維抹着眼睛說:“還是你養我吧,我財産下挂的都是你的名兒。”
“嗯?”
姜維點頭,“已經做過公證了。”
姜伯約,一個信仰人為財亡的葛朗臺,打從我認識他第一天起就是個愛錢如命的瘋子,現在把家底兒全掏給我了。
我覺得這回他是真的不會走了。
【正文】
支持(綄)把分享那些需要的小夥伴!找不到書請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