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珠珠，對不起。”

喬宥蒼白又痛苦地說，雖然她極力掩飾着，還是有隐約的壓抑的哭聲傳來，只是聽說這樣的事他都覺得無法承受，那親身經歷的她，當年到底痛苦成什麽樣了。

“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可又覺得應該說點什麽，完全沒了頭緒，“我當年，是有苦衷的，我不是有意的……珠珠……我以為你結婚了，一直不敢聯系你……”

他們也曾憧憬過未來，夏一然說，他們大學畢業就結婚，她要趕在最佳生育年齡裏趕緊生兩個寶寶，最好一男一女，兒女雙全，人生贏家！

她那麽渴望家庭，渴望寶寶，她那麽優秀，那麽漂亮，即使沒了他，也大把人追她，她不愁嫁個疼她愛她的好男人！

他是懦弱不敢面對不敢承擔，可當年舉家移民，跟她斷了聯系，也有一層為她好的原因，他怕會牽連她。

可他不知道，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分手後，他們家就出事了，她也性情大變。

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還會出這樣的事，他還會走嗎？

不會的，他那麽愛她的女孩，恨不得把天下捧到她面前讓她頤指氣使，他怎麽舍得讓她一個人承擔這些！

夏一然還在哭，根本停不下來，可她不想再聽他說話，毫無意義，只會讓她更難過罷了。

她直接挂了電話，還想關機，到底還有一絲理智在，怕醫院有事，忍了。

周兖寒看她蹲在地上，抱着雙膝，可憐的像只被抛棄的小奶狗，終于走過去，從搭在手臂的西裝口袋裏取出一條手帕，遞了出去。

還好，出于禮節，帶上了這個東西，不然這會兒他上哪兒去找紙巾。

夏一然還在抽抽的哭，面前突然多了只手，多了條手帕，她愣了愣，擡頭去看，眼睛裏都是淚水，有些模糊，她用力眨了眨，才看清是周兖寒，她馬上站起來，一把抹了眼淚，雖然竭力保持平靜，難掩哭音，“抱歉，周先生，讓您看笑話了。”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周兖寒臉上有點挫敗的情緒，還擡了擡手，示意手上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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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然猶豫了下，拿過去，小心翼翼地擦着淚，“謝謝，我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好。”周兖寒忽然又補充了句，“這條手帕挺珍貴的，記得洗幹淨點。”

夏一然眼角抽了下，想起那些小護士們對他的評價，優雅的撒旦。

她怎麽一點也不覺得。

“我知道了，你放心。”夏一然說，“那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再見。”

周兖寒點點頭，等她走了幾步忽然又叫住她，夏一然回過頭來，清涼的眼眸略帶一絲疑惑，水波漾漾，像點綴了一輪明月。

“網上有很多搞笑視頻集錦，心情不好的時候去看看，效果很好。”

夏一然心想，他這樣忙的人也有時間看這些？

“謝謝。”

夏一然本就非常會調節自己的情緒，加上遇到周兖寒這一點小插曲，她大哭一場也是放肆的宣洩，很快這事就過去了，回家後該幹嘛幹嘛，好像根本沒再影響到她，至于周兖寒說的看些搞笑視頻，她更沒放在心上。

喬宥盯着黑掉的屏幕，一陣苦笑。

他也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除了像在為自己開脫外毫無意義，他也很清楚現在根本不是解釋不是通話的好時機，可他管不住心。

依喬宥對夏一然的了解，她會氣的挂電話就只是鬧情緒，只要他多打幾次好好請罪就能哄好她，可是，這都是對以前的夏一然的了解，如今的夏一然，他若再打過去只會惹她厭憎。

他錯過了她十年，最重要的十年，他已經完全不了解她了。

喬宥想到了社交軟件，只要還有點滴記錄，知道一星半點的過去也好。

微信她肯定不會加他的，喬宥給蘇珊打了個電話問夏一然的微博賬號，結果蘇珊說，夏一然從來不玩，即使用微信也只是為了工作，和朋友聯系，她現在唯一的娛樂活動也就是偶爾陪她逛逛街而已。

喬宥沉默了，以前的夏一然是絕不會錯過任何好玩的社交軟件的，最大的愛好就是逛街，KTV，參加各種party聚會。

他真的，一點也不了解她了。

喬宥告誡了蘇珊幾句不要向夏一然和甄貞透露今晚任何事後就挂了電話，根本不給蘇珊八卦他究竟想幹什麽的機會。

喬宥想了會兒，先去她醫院的網站搜，但是醫生介紹裏沒有她，沒辦法，只能直接去網上搜索夏一然的信息，她向來優秀，學校裏多少應該會有一點信息吧。

喬宥在搜索引擎裏輸入她的名字，結果令他很驚喜，除了不少的網頁新聞，還有專門的百科介紹，而且竟然還有自己的貼吧。

他先去看了百科，百科的頭像用的是一張證件照，照片裏的她紮着馬尾，劉海斜梳到一側，看起來雖然還有些青澀，卻已經完全沒有少女的嬌憨無憂，眼神都是冰冷的。

開頭只寫了些重要的事，首都大學醫學院博士畢業，大二時憑學生證照片高票當選首都大學校花，有冰雪美人之稱，并因證件照被國內知名大導演王平看中邀其參演科幻巨制《2020歸來》，但因學業繁重婉拒，錯過成為國際巨星的絕佳機會。六年前被國內神經外科頂級專家張誠教授收為關門弟子，兩年前博士畢業後進入首都大學附屬醫院實習。

然後是出生年月，身高體重血型星座，還有一欄，婚姻狀況：未婚。

喬宥指腹停在那兩個字上，怔怔出神，如果沒有十年前那件事，他們現在應該有兩個孩子了吧。

夏一然讀大學之前的經歷寫的比較少，不過是哪年哪年參加市裏省裏什麽比賽又拿了第一名，大學之後更少，按部就班地學習，按部就班地拿獎學金，只有她差點出演《2020歸來》的新聞倒是貼了一篇出來，占了很大篇幅。

這部電影喬宥看過，噱頭很足，票房高，但也掩蓋不住濃濃的爛片氣息，他很慶幸，夏一然沒有降低自己的格調去演這麽一部戲。

喬宥又打開貼吧，竟有兩萬多粉絲，粉絲還有個名字叫盛夏，發了八十多萬帖子，他粗粗看了一遍，大多是發的她的照片，有以前的，他幾乎都看過，最近十年的照片也不少，很多都是網友遇到她時偷拍的，标配的T恤，牛仔褲，板鞋，馬尾和面無表情的臉，還有軍訓的照片，別的女孩男孩都笑的燦爛，只有她是微笑，弧度淺的幾乎看不出，還有畢業大合照，穿着學士服，博士服，她一個漂亮女孩子被一群男孩圍在中心，卻冷冷清清地像被隔離出這個世界，還有穿着白大褂的，幾乎都戴了口罩，只露出清冷的眼，行色匆匆，人來人往的醫院，她竟是最孤單的一個。

曾經越是幸福甜蜜美滿，如今就越孤苦伶仃寂寞。

喬宥光是看着這些照片就眼酸的快要落淚，又何況親身經歷的夏一然。

他難受的已經快看不下去了，準備關閉網頁，忽然看到一個回帖量非常高的帖子，他仔細一看，原來是有人質疑夏一然當選首大校花公平性的，發帖的樓主說夏一然除了一張臉什麽都沒有，憑什麽成為國內頂尖大學的校花，還諷刺夏一然暗箱操作才以一票的優勢險勝排名第二的中文系才女宋悠悠。

很有可能這是一次密謀好的質疑，樓主發帖後很快就有人附和，英語法語白話古文輪番上場，言辭犀利，一針見血，硝煙味甚濃，夏一然的粉絲當然不高興自家女神的貼吧被外人攻占，找出很多證據證明夏一然也是個大才女，什麽古典舞啊，古筝啊，唱歌啊，作文啊，書法啊，還有數理化英各項競賽獎狀獎杯，更重要的是高考分數以及上首大以後的成績單，獎學金，但雙方各執一詞，仍是對罵的轟轟烈烈，直到有個學計算機的po出宋悠悠方刷票的證據，她的粉絲才灰溜溜地離開夏一然的貼吧，最後有人作了總結，既然是選校花，還是得看臉嘛，他還發了一張圖片，夏一然和宋悠悠的身份證照片，宋悠悠，慘敗。

看到夏一然那張身份證照片，喬宥忍不住微微一笑，那是高二快結束的時候吧，夏一然知道身份證的照片一般都拍的不好看，那天還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畫了個顯得臉瘦的裸妝，梳了丸子頭，标準的露八齒微笑，眼睛明亮攝人，自信飛揚。

夏一然拍了照自己感覺還是很滿意的，但以防萬一還是想看下效果，奈何拍照的是個不茍言笑的中年婦女，夏一然的美女優勢蕩然無存，不過她有自信，見人家不待見她也不上趕着招罵，可最後拿到身份證時，她真的是氣哭了，抱着他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地控訴她從來沒有拍過這麽醜的照片！這樣醜的照片她竟然要随身攜帶随時給別人看！

喬宥看她哭的肝腸寸斷又是心疼又覺得好笑，一張照片而已，至于嗎？再說了，照的很好看啊，比那些修過圖的女明星還好看。

夏一然哭的才剛緩了點，一聽這話哭的更來勁了，“你是說我平時竟然連這張醜照都不如嗎？”

喬宥“……”

喬宥看着照片，笑着笑着，眼淚落下來。

十年前的夏一然會因為一張不好看的照片氣哭，會因為有了這麽多粉絲洋洋自得，十年後的她呢，大概根本不在意，她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曾經有網友因為她的外貌在網絡上吵翻了天。

十年，她沒了親人，失去了愛情，朋友也只有寥寥幾個，生命變得如此無趣，他又怎麽能還要逃避！

他必須要回到她身邊。

可想要再站到她身邊，首先要做的，就是解決掉甄貞這個麻煩。

一想到她，喬宥就一陣懊喪，想到在婚紗店時甄貞羞憤欲死的表情，喬宥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一定會跟甄貞分手的，但不能讓甄貞怪到夏一然頭上，也絕不能讓甄貞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