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夏一然脫了白大褂,準備下班,有陌生來電,她看了一眼,見不是喬宥打來的就接了。

“您好。”

“是我,周兖寒。”電話裏是周兖寒低沉的嗓音,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夏一然愣了下,“哦,你怎麽知道我……”話說了一半自己就停下,這個信息時代,要知道一個電話多容易,何況對方是周兖寒,“不好意思,對了,你晚上有空嗎,我把手帕還給你。”

“手帕?我正為了這個找你,你用了我的手帕幾天沒還,害我一直也沒個趁手的東西用,今早開會時差點出醜,夏一然,你要怎麽彌補我被毀的形象?”他聲音醇厚,嚴肅時自負冷酷,自帶威嚴,可語氣輕松時就像剝開了包裹在嗓音外的鋒利外殼,莫名有些性感。

夏一然皺了下眉,一想到這個這個不茍言笑的大老板在員工會議上糗的打噴嚏,甚至可能噴了別人一臉,還會被所有員工悄悄議論,她覺得,她有點理虧心虛。

“抱歉,我……”夏一然有點語塞,事情已經發生了,做什麽都于事無補,她又不能讓時光倒流,除了盡快把手帕還給他還能怎麽樣?再多買幾條?

聽着她嚴肅認真地道歉,周兖寒幾乎都能猜到她一定在認真地想辦法,頓時覺得挫敗,嘆着氣無奈道,“夏一然,開個玩笑而已,不用這麽當真吧?不過你這麽誠心地道歉,我不給你機會好像太不近人情了,這樣,晚上請我吃飯,就當賠罪了,如何?”

夏一然提包的手頓了頓,然後說,“好,你告訴我地址,我直接過去。”

“你還在醫院?我正好在附近,你在門口等我。”

“也好,麻煩你了。”

周兖寒笑了下,“不麻煩,順路而已。”

夏一然挂了電話準備走,忽然見李迅坐在椅子上滑了過來,正好擋住她,笑的賊兮兮的,“師姐,有情況啊。”

夏一然清冷的眼淡淡掃過去,“實習日記都寫好了?病例都記牢了?”

“嗷嗚!”李迅臉一變,一聲慘叫,“師姐你太兇殘了!”

然後乖乖滑回自己座位,繼續可憐巴巴地啃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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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醫院,夏一然摘了口罩丢進垃圾桶,擡頭看到一輛黑色車慢慢靠近,緊接着周兖寒下車走過來替她開了車門,“上車吧。”

“謝謝。”

周兖寒上車後看她正凝神聽着廣播,“平時也聽新聞?”

“國家大事總要了解一些,不然就真的跟社會脫節了。”夏一然見他有些驚訝,奇怪道,“關注時政要聞的女孩子也不少,你不用這麽吃驚吧?”

“我打過交道的女人不多,還真沒幾個關心這些,像你這樣的,算少見了。”

周兖寒見夏一然微微皺了下眉沒有接話,岔開了話,“晚上想吃什麽?”

“既然是我請你,當然聽你的。”

周兖寒敲了敲方向盤,“有什麽忌口嗎?”

他又看了她一眼,“我是什麽都吃百無禁忌,但兩個人吃飯,總不能我一個人吃的舒坦,請客的那個反倒渾身不自在吧,你說是不是?”

夏一然垂了下眼,“我不吃辣,不吃內髒,其他無所謂。”

周兖寒嘴角彎了彎,“那就去上次我跟你說的私房菜吧,那有個廚師最擅粵菜,應該合你胃口。”

“你決定就好。”

廣播裏正好進了廣告,周兖寒又閑聊似的問,“下禮拜張教授過壽,你去嗎?”

“那天我考試,去不了。”

周兖寒有點意外,他聽說每年張誠生日她都會去,再說壽宴是晚上辦,還能影響到白天考試?

“很重要的考試?”

“關系到我能不能做醫生,當然重要。”

理由很充分,但周兖寒還是覺得有點怪,他又不動聲色地說,“那天護士長誇你很有優秀,成績很好,我還以為作為一個學霸不會在意這些考試。”

“那也看情況,重要的考試還是有必要充分複習的。”

周兖寒深看了她一眼,仍是那樣冷冷淡淡的客氣着,看不出任何別的情緒,他便不再提這個,“那禮物呢,要不要我幫你帶過去?張教授救了我爺爺,他七十大壽,本來我父母應該去的,不過他們剛好在國外交流學習,短時間回不來,只好我代他們過去祝壽。”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已經麻煩我們主任幫我帶過去了。”

無時無刻不在說謝謝,抱歉,客氣的就像陌生人,周兖寒往車窗外看了一眼,車窗上倒映着他冷峻的臉,目光沉沉地掠過一輛輛疾馳而過的車輛,他敲了敲方向盤,又說,“那就幫我挑個禮物,你是他學生,應該了解他的喜好。”

他的語氣,倏地又沉了幾分,不自覺地用着吩咐下屬的命令語氣,但這反而讓夏一然放松了些,“你準備送什麽樣的禮?”

他的身份應該送什麽檔次的禮,夏一然還真拿不準。

“不必很貴重,最重要的是心意。”

夏一然仔細想了想,周兖寒的母親應該是準備好了賀禮的,周兖寒要的只是代表他自己,于是她說,“老師很喜歡景舟先生的紫砂壺。”

周兖寒嘴邊滲出淡淡的嗯字,應該是滿意這個答案,而後,一路再無話,夏一然一直認真聽着廣播,無論是新聞,還是廣告,周兖寒偶爾會看她,光線很暗,只能看點輪廓,還能看到卷起的長睫,睫毛下的眼睛清冷如水,柔軟卻沒有溫度。

周兖寒心裏的不快在這樣的安靜中漸漸消于無形,本就是個冷淡無趣的女人,他跟她置什麽氣啊。

到了地方,遇到周兖寒的熟人,幾個氣質優雅的女士,大概是好友聚會,其中一個應該是中心人物,熟稔地跟周兖寒打招呼,周兖寒喊她嫂子。

唐子歆笑着打量了眼夏一然,和氣地說,“你這朋友可真漂亮,就是瞧着眼生,是剛出道的吧?這麽斯文的姑娘,可別欺負人家了。”

“嫂子誤會了,這是我朋友,首附醫院的醫生,夏一然。”周兖寒知道唐子歆誤會了,但也怪不得她會誤會,所以認真地介紹,但唐子歆聽了後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只是輕輕一笑,有點無奈的嗔怪,“原來是醫生,你這喜好,愈發刁鑽了。行了,不跟你說了,還有朋友等着呢,一會兒你買單啊。”

從頭到尾,唐子歆也只是開始打量了夏一然一眼,沒有過多的注視,更不會自降身價去認識,當然也沒有任何輕視,只是,壓根入不了她眼而已。

在夏一然看來,唐子歆的言行沒有任何不妥,不是一個階層的人她當然不會纡尊降貴地去結交,只有周兖寒覺得有點尴尬,也覺得委屈了夏一然。

“剛才的事,我很抱歉。”進了包廂,周兖寒在夏一然對面坐下,很認真地說。

“沒關系,這很正常,沒什麽不對的。”夏一然停了會兒,又說,“我只是,有點意外。”

“意外什麽?”夏一然的反應那麽平靜,周兖寒心裏才剛起了一點情緒,就被她的話引了過去。

“聽你嫂子的意思,你應該有不少女伴。”

周兖寒尴尬的就是這個,雖然他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都不過是你情我願的逢場作戲,但,夏一然應該是個有潔癖的人,不知道她會不會有什麽想法。

“我這個年紀,跟女人打過交道應該不奇怪吧?”雖然是有點在意夏一然的看法,但周兖寒還是想表現的灑脫些。

“當然。”夏一然嘴角抿了抿,“只是我聽說你對秦家姑娘用情很深,所以沒想到你還會有這麽多女伴。”

除了秦夫人,還從沒有誰在他面前提起這個人,周兖寒有一瞬的驚訝,随即,目光慢慢沉了下來,有些逼人,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吃透,只是夏一然卻像感覺不到他的壓迫,客氣地淡笑了下翻開菜單,“先點菜吧。”

這一刻,周兖寒覺得自己有必要再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女人,一個清冷孤傲的女人,會有圓滑的一面已經出乎意料,沒想到在男女之事上也有敏銳的洞察力,他以為他已經很謹慎的不露痕跡,沒想到還是被不動聲色地婉拒了。

夏一然點了個白灼蝦,一個淮山老鴨湯,把菜單交給周兖寒,周兖寒看了她一會兒,唇角微勾,眼神透着一星的火花,然後才接了菜單,又加了三個菜,叫了服務生,下了單,這才開口,“已經離開的人可以懷念,但,沒必要影響正在繼續的生活。”

夏一然微微愣了下,他的話讓她想到了喬宥。

那天喬宥打電話來說當年的離開是有不得已的原因,這十年他都很抱歉,很愧疚,甚至很想念她,但是,都不影響他繼續戀愛,甚至結婚。

這種愛情算什麽?

夏一然自嘲地想,她更寧願喬宥是不愛她了,潇灑地戀愛結婚,也不想看到他一邊說着懷念自己又毫不耽誤地談情說愛。

周兖寒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但他又覺得奇怪,夏一然這個年紀,這個性格,難道還在相信什麽生生世世,生死相随的愛?

上了菜,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随意地閑聊幾句,倒比刻意的找話題更有意思,吃完飯,夏一然去買單,工作人員看了下包廂解釋說這是周先生固定的包房,劃賬就行,夏一然看着周兖寒,周兖寒笑了笑,眼睛裏有星光,“沒關系,讓她買單吧。”

工作人員不解,但也沒多問,拿出賬單,“周先生是會員,折後7768元。”

四菜一湯外加茶水,七千多塊。

周兖寒發現,夏一然一點驚訝都沒有,好歹也将近她兩個月的工資,竟然這樣平靜。

這個女人,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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