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去的路上,周兖寒一直在想夏一然,想這個人究竟經歷過什麽才會這麽冷漠而戒備。

只要他想知道,他有無數的辦法能查清她所有的過往,就能對症下藥,知道該如何做才能把她追到手。

甚至差一點,他就這麽做了。

車窗上倒映着他冷峻的側臉,周兖寒忽然想起那一晚,夏一然看着車窗裏的自己,孤寂又彷徨,他忽然在想,那天晚上若不是有他在,夏一然是不是能把車窗裏的影子當成依靠偎依過去?

這麽一個可憐又堅韌的女人,用她的冷漠掩藏着她的悲傷。

明明很渴望一個依靠,卻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所有靠近的溫暖。

為什麽。

她聰慧機敏,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讓她永遠依靠,與其将來承受失去的痛苦,不如一開始就不曾擁有。

她活的這樣冷靜清醒,實在沒辦法不讓人,心疼。

但也正因為察覺到這一點心疼,讓周兖寒開始審視自己對夏一然的喜歡。

他當然确定,從一開始決定追她,他都是認真的,沒有半分游戲的心态。

可這份認真,究竟真到什麽程度呢?

第一次在醫院見到夏一然,只有一雙冰涼的眼睛,讓他驚訝;第二次在小區的超市見到,是個十分漂亮的美女,有着十分動聽的聲音;第三次見面,她悲傷孤單,卻在看到他時收放自如,即使他覺得她有點意思,也并沒什麽念頭,直到那天晚上在小區裏看到她痛哭,像個正常人了,他才真的産生了興趣,才決定追她。

可惜出師不利,第一次約她,就被她察覺他的意圖而委婉拒絕,但他卻被她的聰慧從容吸引,然後的相處,他開始憐惜,開始心疼,這和對秦語的感情完全不同,甚至是種很新奇的體驗。

他和秦語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從喜歡她開始,他就很清楚,這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女孩。

那樣一個精靈般的單純姑娘,美好的如同天使,自信而神采飛揚,從不知憂愁為何物,活的那樣恣意潇灑,所以他縱容着寵溺着,只要她喜歡,他願意給出所有最好最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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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對夏一然的喜歡畢竟沒這麽深刻,也許終其一生也不能愛的這樣刻骨,即使他對她的喜歡是認真的,也還做不到承擔她的一生,那麽……

他又何必再去招惹她呢。

那本就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啊。

夏一然回到家後開了電腦去查詢那個叫肖亦的歌手的演唱會,是在六月一號,官網果然顯示門票已售罄,她在網上查了下,連黃牛票都沒有了。

想了想,她點進了肖亦的貼吧,注冊了賬號,發了個帖子,說自己的女朋友非常非常喜歡肖亦,剛好一號那天是她生日,所以她想買張肖亦的演唱會門票送她,可惜她沒搶到,想盡了各種辦法也沒買到票,為了不讓女朋友失望,她只好來貼吧求助,表示願意高價收購一張貴賓席的門票。

她想,應該沒那麽快有人回複她,就先去洗澡了,等她洗完澡出來再看,竟然發現自己發的貼已經被删除,她點開後臺消息,删除的理由是違反吧規,夏一然只好又去把吧規看了一遍,其中一條是不得發布和金錢交易有關的貼,所以,夏一然确實違規了。

不過夏一然看到還有條私信,點開來看,對方說:如果你發的貼是真的,建議你不要在貼吧求助了,貴賓席位的票普通粉絲都買不到,即使真有人運氣好買到了也絕不會賣的,你還是另外想辦法吧。

夏一然本就是抱着僥幸的心态來求助的,對方這樣一說,她更不能抱希望了,只能明天上班再問問別的年輕小姑娘,看看有什麽門路沒有。

第二天上班,中午吃飯的時候,夏一然問了跟她同坐的幾個小護士有什麽辦法能買到肖亦演唱會的門票,等她吃完飯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整個科室的人都知道了。

“小夏,你什麽時候起也追星啦?”高玉調侃着。

夏一然有點無奈,“送朋友的禮物而已。”

李迅剛好和其他幾個人吃完飯回來,正好聽到她們的對話,李迅嗖的一下蹭過去,雙手搭在臺上,“師姐,你真要肖亦的演唱會票啊?”

“你有辦法?”

“巧了,我表嫂正好在天耀娛樂工作,她應該能拿到內部票,回頭我幫你問問。”

“我要貴賓席的票。”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李迅爽快地說。

“謝了,有什麽我能幫到你的,盡管開口。”

“師姐,你這就太見外了!分明就不把我當自己人嘛!不過……嘿嘿,你本科時的複習筆記能不能借我看看,這不,要期末考了嘛!”

夏一然抿了下嘴,“可以,下班後我先把電子版的發給你,其他的要下周才能給你。”

“沒問題,沒問題,謝啦,師姐。”

“那個,夏師姐,我能不能也借一下你的筆記啊?”李迅去洗手間的時候,另一個實習生孫偉過來找他,有點尴尬地開口。

在夏一然看來,他們幾個一起過來的實習生平時相處還不錯,期末考的複習資料共享一下完全沒問題,但何至于背着人過來借呢,大抵還是因為期末考的成績影響到獎學金,影響到保研資格吧。

夏一然覺得真的沒有必要,李迅豪爽機靈,剛才當着衆人的面跟她借筆記就已經表明了不會藏私,但孫偉仍然私下來找她,實在有點小氣了,只是她也不便點破,就說,“我可以把電子版的發給你,但書本我先借了李迅,只能你們自己互相傳閱了。”

“可以可以,謝謝夏師姐。”雖然孫偉心裏有些小算盤,當然也不會在夏一然面前表明,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就高興地離開了。

等他一走,夏一然輕輕嘆了聲,這還在學校呢,就這樣競争着,何必呢。

想到這個,夏一然想起了霍珏,很多人都以為他們之間競争激烈,水火不容,連劉征也這樣認為,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的。

霍珏那樣驕傲自負的人,根本不屑跟她争什麽,又怎麽會為難她。

所以那天劉征跟她說那樣的話,她立刻就明白了,不管那是劉征的意思,還是別的什麽人的意思,總之是有人不希望她出現在老師的壽宴上,她受劉征照拂頗多,也确實不想讓他為難。

至于老師那兒,什麽時候去,不是去呢。

轉眼就到了張誠過壽這天,他和老伴林藍早早就到了酒店等候賓客,雖然他們年長,卻也不會讓賓客等他們,那太失禮了,何況還有許多貴客。

兒媳婦懷孕八月,行動不便,陪着他們老兩口,孫女兒叽叽喳喳地講着學校的趣聞,兒子和幾個學生在外面迎接賓客,張誠真覺得,他這輩子沒什麽遺憾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賓客越來越多,兒媳婦照顧着孫女,張誠夫婦都去招待客人了。

差不多快六點了,雖然還有些人沒到,也準備開宴了,這時候劉征才風塵仆仆地趕到,一看到張誠就趕緊告罪,“老師,師母,實在對不住啊,剛好有個病人搶救,一下手術臺我就趕緊趕來了,雖然還是晚了,還好趕上了,這是我送給老師的壽禮,祝老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誰也不會因為一個醫生搶救病人而遲到去怪罪他,何況張誠自己就是醫生,他樂呵呵道,“這壽禮都送到我手上了,拿人手短的,我還怎麽怪你啊,你們說是不是?”

衆人都跟着笑,劉征見張誠心情還不錯,這才又拿出另一份禮物,是個長盒子裝着的,他也不知道是什麽,“老師,這是一然送給您老人家的壽禮,她因為要考試實在趕不過來,您可千萬別怪罪她。”

在場的賓客,除了張誠十分親近的家人,恐怕都沒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勁的,不過張誠活了這把年紀,就算有什麽肯定也不會這個時候發問,只是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張誠,就樂呵呵地把禮物接了。

“我聽說夏一然是張教授的關門弟子,十分的優秀,想必她送的禮物也很合張教授的意,張教授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讓我們開開眼吧。”忽然有人開口,話說的不急不緩,很是柔和,似是真的很好奇。

張誠就看了眼說話的年輕女子,站在霍夫人身邊,他聽兒媳婦說了一嘴,似乎是霍夫人相中的姑娘,準備等霍珏回國後介紹給他的。

他又看了眼劉征,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就說呢!

張誠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也是出了名的護短,他知道霍夫人這是想看夏一然的笑話,可夏一然作為他的愛徒,他又怎麽可能如她的願呢。

“小姑娘想看啊?其實我也很想看。”

張誠開了盒子,裏面是幅卷軸,看樣子,應該是書法作品。

劉征見狀,趕緊過去幫忙拿着,讓張誠把卷軸打開,果然是書法作品,而且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

張誠過壽,宴請的賓客除了他的學生朋友外,也有林藍的摯交好友得意門生,林藍是什麽人?

林藍是首大中文系教授,名譽院長,當代著名書法家,所以現場賓客裏,識貨的人不在少數。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功夫,就有人開始贊嘆:這幅字臨摹的甚好,不仔細看,還以為就是神龍本呢。

又有人說,雖然神韻上差了幾分,不過也是難得的精品了。

還有人說:我倒覺得,論技巧雖不如神龍本,卻勝在沒有臨摹的匠氣,倒真有點“放浪形骸”的灑脫。

幾乎衆口一詞的誇贊,張誠的表情更是與有榮焉的驕傲,這讓霍夫人臉色有點不好看。

她趁着無人注意對旁邊的趙詩雨耳語了幾句,然後趙詩雨說,“我雖不懂書法,卻也覺得這字看來十分自然灑脫,可見寫字的人胸襟豁達,只不過我看這紙,似乎還很新,像是最近才寫的,夏一然能買到這麽新的作品送給張教授,真是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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