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兖寒沉默了會兒，她今晚如此反常，必然是發生了什麽事導致性情有細微的變化，其實他挺好奇的，看她那麽傷心的樣子，分明是發生了不開心的事，可她又是變的比以前稍微活潑了那麽一點點，這得是什麽事才會有這種變化？！
不過很顯然，他不能問，于是他岔開了這個事，“看樣子你很希望我摔跤啊！不如我們打個賭，我要是沒像你想的那樣，你要怎麽補償我剛剛受到的心靈傷害？”
“我才不跟你打賭，無趣。”
夏一然把杯裏剩下的酒喝了，回頭再看明月銀星，還是那樣的美妙絕倫，她忽然想起件事，“我能不能拍照？”
“當然可以。”
周兖寒也忽然想起來，他還沒夏一然的照片呢。
不過這樣的光線，雖然人眼能看清，但手機拍照的話，恐怕……
要是能用閃光燈多好！
夏一然已經拿出來手機，準備拍一張發給蘇珊，可是她把手機裏的照相功能已經設置到跟專業相機差不了多少了，但拍出來的還是差強人意。
主要是太糊了，沒三腳架！
她幽幽地看着周兖寒，他是早知道這樣故意的吧。
周兖寒忍不住一樂，“行了，別幽怨了，下次再帶你過來，記得帶上相機。”
他把酒收回去放好，過來在她旁邊蹲着，“看也看過了，也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夏一然正準備起來，周兖寒忽然說，“敢不敢跳下去？”
其實這裏并不算很高，而且下面是草地，很松軟，就算摔下去也不會有什麽事，自己注意點，就更不可能摔着。
他其實也不是真的要讓她跳，故意吓唬吓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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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兖寒說了話，果然看到夏一然一愣，甚至還低頭瞅了瞅，似乎在判斷能不能跳，周兖寒覺得，這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
既然目的達到了，就夠了，他說，“起來吧，說着玩的，真跳下去，你這皮嫩肉嫩的，不摔着才怪。”
夏一然抿着嘴站起來，就在周兖寒看着她笑的時候忽然又折身猛地跳下去，周兖寒驚的忙伸手攔她，可他一念間的猶豫，她已經跳下去了，他也跟着趕緊跳下去。
不過一兩米高，能有什麽感覺。
夏一然從那跳下去，疾風呼嘯，放飛，墜落，塵埃落定。
她落到地上，趔趄了下，歪倒在草地上，還有些濕。
周兖寒憋着口氣到她旁邊，擔心着，焦怒着，又心疼的有點無可奈何。
夏一然忽然擡頭看他，眼裏有茫茫的霧氣，“這就是跳樓的感覺嗎？”
周兖寒心頭被震了下，跳樓？所以她的父母是……
難怪她那麽悲傷，那麽害怕被抛棄。
“夏一然……”
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能這樣幹澀地叫她的名字，可看到她那樣孤單無助的模樣，那樣凄楚可憐地望着自己，就像在渴望他對她的救贖，那眼睛裏的水珠就像冰川上的裂縫，下一秒似乎就要崩塌，他不希望它掉下來，他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裏讓她能感受到這份堅實可靠的依賴。
只是，他不能這樣做！
不僅僅是他不能，他甚至能看出來，她在用強大的理智逼自己抗拒這份觸手可及的依靠，他又如何能再逼她。
隐忍的眼神交彙，似乎瞬間都能讀懂對方的意思，夏一然立刻別過頭，站起來扯扯嘴角，眼中的裂痕轉瞬已修複，卻又像即刻碎成荒蕪。
“吓着你了吧，不好意思啊。”
“還好，反正這兒也不高，我那時候腳底打滑摔下來也一點事沒有。”周兖寒說道，黑眸裏暗流湧動，他竭力克制着蠢蠢欲動的愛欲，“現在回去太晚了，今晚就将就在這兒住一晚，平時有阿姨打掃換洗的，不會沒辦法睡，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夏一然點點頭，恍無其事地微笑，“好，你安排就好。”
周兖寒讓她睡了客房，很幹淨，一應日用品都很齊全，除了她自己需要換洗的內衣，只能靠電吹風吹幹了。
把她送回屋，周兖寒回了自己的房間，就在她斜對面，關門的剎那，他朝那邊看了眼，眼神糾纏着，猶豫着，糾結着。
夏一然，……已經亂了心。
這一晚，周兖寒輾轉難眠，想了很多。
夏一然這個人，無論是從性情來看，還是單純的從感情上來說，其實都很适合做他的妻子，他也挺樂意的，也能做到忠誠專一，但是，這都只是暫時的，如果有一天，他管不住自己了，傷了她的心，該如何是好？
曾經的天之驕女，一朝被父母抛棄，被初戀抛棄，如果有一天，連丈夫也抛棄她？
她已經那麽可憐了，他真的不敢想象那個時候她會變成什麽樣！
周兖寒預想着可能的最壞的情況，想着想着睡意來襲，迷迷糊糊間，就想到那輪明月，星光環繞，夏一然穿着白裙，像個仙女，站在明月上，溫柔的微笑，朝他伸出手。
他……
他自然是如餓狼般撲了過去。
周兖寒猛的驚醒，天邊已經有了亮色，看了下時間，快五點半了。
這裏在城外，正常情況下離首附醫院有一個多小時車程，今天又是周一，必然堵的慘絕人寰，他要是害她遲到了……他還不如以死謝罪的好！
周兖寒趕緊打了個電話叫人送早餐過來。
夏一然昨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想起沒有跟周兖寒商量幾點去上班的事，可她想起這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估計周兖寒早就睡死了，她也不好意思半夜吵醒他，便定了鬧鐘早點起來，叫車過來送她去上班。
六點，鬧鐘響，夏一然起床後迅速收拾好自己，輕手輕腳地下樓，打算寫個字條給周兖寒，結果下樓的時候正看到周兖寒從廚房出來，她一愣，他也一愣。
“起了？我正打算去叫你。”周兖寒笑着說，“都洗漱好了吧，下來吃早餐吧，一會兒送你去醫院。”
早餐還挺豐盛的，豆汁油條，清粥小菜，饅頭包子，面條粉絲，牛奶面包，中式西式的都有，夏一然看着擺了滿滿一桌的早餐，有點說不出話來，周兖寒就說，“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都選了點。”
夏一然差點沒忍住調侃他竟然有做“絕世好男人”的潛質，話到嘴邊趕緊咽了回去。
“你這個主人待客很周到。”
“多謝誇獎！”
夏一然現在不怎麽挑食，也不好浪費周兖寒一番心意，每一樣都嘗了點，但是，就算是大胃王，也真的吃不了這麽多，她一樣嘗了一小口後就飽了，倒是周兖寒吃的很有選擇，牛奶加三明治，喝了點粥，還吃了個荷包蛋。
“吃好了？那走吧。”
路上果然很堵，幾乎是掐着點把夏一然送到醫院的，夏一然再次道謝，就要下車，周兖寒忽然說“等等”，然後從扶手箱裏拿了包口罩給她。
夏一然看着他，喉嚨哽的說不出話來。
周兖寒沒有說多餘的話，“好好上班，争取多救幾個人！”
“嗯，再見。”
夏一然下車後，周兖寒沒着急走，主要也是走不動，他就看到一個年輕小夥子嬉皮笑臉地往夏一然身邊湊，還朝他這邊瞄了幾眼。
他笑了笑，按理說，他其實不該給夏一然準備早餐，準備口罩的，可他是真擔心萬一她沒帶又跟上次一樣難受着，甚至都忘了考慮醫院怎麽會沒有口罩。
“師姐，剛剛送你的那人誰啊，不會是那快樂哥吧？上次還坐出租車呢，這麽快就換添越啦，這可得好幾百萬呢，都夠我買套房了！”
李迅的車拿去保養了，今天坐地鐵上班，他剛從地鐵口出來就看到夏一然從一輛添越下來，可把他給驚着了。
這要真是快樂哥，那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要不是的話，那就是夏一然深藏不露啊！
夏一然已經戴好了口罩，冷淡道，“別胡說八道，路上遇到的朋友，順路送我過來。”
李迅驚訝的嘴都合不上了，這信息量太大了啊！
首先，這個人的确不是快樂哥；
其次，夏一然向來都是坐地鐵上班的，怎麽可能路上遇到呢？如果是在家門口遇到的朋友，她那小區附近都沒人的，只能是同一小區的業主，那為什麽不天天順路送呢？
再說，夏一然上班向來都是早到，什麽時候掐着點到過啊，必然是發生了什麽不可說的事導致起床晚，上班晚！
一定是這樣！
不過美女遇上富豪，向來容易讓人想歪歪，即使大家相信夏一然的人品也難免有羨慕嫉妒恨的，所以李迅很能理解她不欲多說的想法，暗暗保證一定幫她保密。
剛到科室，該查房查房，該交接交接，忽然有呼救器響，是1603病房的，她很緊張地立刻去叫劉征，跟着劉征匆匆從辦公室出來，路過這裏看了眼夏一然，她趕緊跟上。
兩個多小時搶救，患者終于脫離生命危險，從搶救室出來，病人家屬一湧而上詢問病人的情況，看他們的表現，很是擔心患者，這讓夏一然覺得有些心暖。
劉征的語氣不是太好，“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是，我已經跟你們強調過，病人這個情況不能再受一點點刺激，再有下次，你們另請高明吧。”
劉征向來是個好脾氣的人，他這樣義正言辭的還挺少見，夏一然有些奇怪地跟着他一起走了，聽到身後的病人家屬竟已經吵起來了，大概是一方指責另一方刺激老爺子，另一方自然不服氣。
回到辦公室，這一會兒也都忙的差不多了，夏一然這才從高玉那裏了解了情況。
這個病患姓方，71歲，前天下午因腦梗死被送到醫院來，在搶救過程中他的家人互相指責，推卸責任，具體的原因，是因為方老爺子的長孫方勵迷女幹了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小姑娘懷孕了，家人找上門去讨說法，老爺子這才知道方勵幹了這種混賬事，當即氣的腦梗昏迷。
方老爺子住院的事很快被他的二女兒和三兒子知道，一起趕到醫院來，除了罵大兒子一家以外也沒做什麽，就是吵的不行，方老爺子醒後，第一件事就是處理方勵迷女幹未成年的事，他自然是要給錢了事，但女孩的父母不接受，聲稱要報警處理，方家以為女方嫌錢少，沒想到女方果然報警了，今天早上警察從學校帶走了方勵，方勵的父母馬上趕來醫院求老爺子救人，老爺子再次被氣的昏迷。
夏一然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她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就是從頭到腳的，渾身發冷。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才十三歲的小女孩啊！
“那小女孩真可憐！”肖倩周末沒上班，也是這時候才知道的，難免感慨。
“可憐什麽啊！”高玉很不以為然地說，甚至有點不屑，“那話怎麽說來着！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想想那方家什麽人，富豪！那女的又是什麽來頭，就是來首都打工的農民工的女兒，住地下室那種，窮的不得了，好不容易認識這麽個富家子弟，不得可着勁的讨錢啊，人家随便漏點零花錢就能回老家買個房了，依我看，沒準就是那女的故意給方勵下套，我可是聽說了，那女的也不是什麽好學生，小小年紀就跟着那些爛仔到處鬼混，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那些高級的地兒陪酒，要不怎麽能認識方勵啊！還懷孕報警呢，還真就是嫌人家給的錢少！你等着看吧，等方家再多出點錢，那女的家裏肯定改口！”
“啊？不會吧！”肖倩難以置信地叫了聲，“不過也難說，這世界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連賣女兒的人都有，用女兒騙錢也不奇怪了！不過，還是覺得那小女孩挺可憐的，她還那麽小就出這種事，肯定瞞不過周圍的人，她以後可怎麽做人啊！”
“那也是她活該啊！”高玉很不屑地說，“你想想，哪個好姑娘會去那種地方啊，還大晚上的，穿成那樣，人家男人沒想法都被勾引了。”
她說着，還朝李迅幾個年輕人擡擡下巴，“你們說，是不是啊？”
李迅有點尴尬，他可是好人，怎麽會做這種事呢？但是吧，又不能不給護士長面子啊，就只能裝傻了。
高玉看着肖倩笑，笑的有點得意，“你看，我說是吧。”
肖倩幹笑，背着高玉狠狠地剜了李迅一眼，李迅……他真的很無辜啊。
高玉見夏一然一直沒吱聲，有點奇怪，她平時話不多也不八卦，但還是會主動了解病人家裏的情況，就問道，“小夏，想什麽呢，怎麽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