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6 二更

翌日清晨，黑衣人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粉紅的帳子裏，他瞪大了眼睛，從床上坐起，手習慣性地握在了腰間的小刀上，而當他轉頭看見雙手交疊趴在床邊睡着了的蘇樂，神情又緩和了下來。

他看見床邊還放着一盆早已涼透的熱水，旁邊搭着一條留有血漬的毛巾，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傷口，柏雪已經替他重新包紮好，而且還上了藥，和昨天比起來已經好多了。

他雙手撐在床上，悄悄往前挪了挪準備越過蘇樂翻身下床，因為趴着的姿勢并不舒服，所以蘇樂睡得很淺，半夜床上人翻身的時候，她也連帶着一起醒了好幾次，好不容易到了臨近天亮，才累得一頭倒在床邊睡着了。

她因為黑衣人的動作，皺眉擡了擡手，眼睛困得睜不開，只是伸手在床上一通亂摸，碰到了他的手以後，又安心地收回手，墊好自己的腦袋，再次睡着了。

而黑衣人坐在床上，看到她強打着精神照顧自己的模樣，眉頭卻鎖得更緊了，他咬着唇，心裏有一種被東西充滿的異樣感覺。

他擡手懸在了她腦袋上，遲疑了許久，還是收了回去，落下時他才發覺手心因為緊張已經被汗水濡濕。

門外傳來丫環端着水盆上樓的腳步聲，他又看了一眼蘇樂，起身下床，幾步翻上了房梁。

丫環鈴蘭端着水盆和毛巾同往常一般走上樓，卻被端着藥壺從廚房趕來的柏雪叫住。

柏雪将手上的藥壺藏在樓梯下的雜物櫃上方，提裙子三步并作兩步快步走到她身邊，從鈴蘭手裏接過水盆，吩咐道“這個交給我吧，你去廚房将小姐的花生粥端來。”

鈴蘭向後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有些不解“小姐怎麽了，今日不去大堂同老爺一起了嗎？”

柏雪接過水盆，答她“老爺那邊我會去說，你下去吧。”

她端着水盆看鈴蘭下樓一路走向廚房，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後院，柏雪才敢推門進去，她一進門看到床上的陌生男人不見了，而蘇樂則大嘴微張地趴在床上睡着了。

黑衣人借着柏雪開門的時機，從她身後悄然離開了，然後順着後院的高樹翻出了神侯府。

柏雪放下水盆，趕緊推醒了蘇樂，蘇樂睡得迷迷糊糊被她突然叫醒，她揉着眼睛，一臉倦容地望着她。柏雪指着空了的床鋪，慌張得說話都開始結巴“他、他不見了！”

蘇樂打哈欠的嘴因為眼前人的不告而別而愣住，她張着大嘴緩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騰得一下從床邊的椅子上跳起，黑衣人失蹤的第一件事她不是尋找他，而是一腳踢開凳子，鑽入床底。

她從床底拿出一個小木盒，接連打開了三層木盒，最後看到用錦布包着的夜明珠還在，她這才舒了一口氣。

她的手拍着胸口，安撫自己“還好還好。”扭臉握住慌亂無神的柏雪，嚴肅道“別慌，他暫時應該不會威脅到我們，但是這個夜明珠得換個更保險的地方儲存。”

柏雪從昨天開始腦袋裏的那根弦就始終緊繃着，尤其是在見到計劃外出現的黑衣人時，她已經全線崩盤。她現在對于蘇樂說的話，已經失去了分析能力，如同一個沒有思想的牽線木偶，蘇樂怎麽說她就怎麽做。

蘇樂将夜明珠換了個世界上她認為最保險的地方儲存，這下誰也大不了夜明珠的主意了。

此刻在城裏搜尋了一夜的衙役們無功而返，背着手在大堂裏來回踱步的蕭王爺聽到衙門那邊傳來放跑盜賊的消息。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兩眼瞪得溜圓，他對着前來報信的小厮破口大罵“廢物，都是些廢物。”

坐在客席端着茶杯的無痕聽到這話，輕咳一聲，蕭王爺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援兵的存在，昨日他看到無痕滴血的左手時就預感不妙。

和他的心急如焚比起來，無痕顯得淡定多了，他昨夜回來以後，房內的燭火早早就熄滅了，早上醒來一直坐在大堂氣定神閑地端着茶杯，一點也不着急。

蕭王爺坐到他的身邊，問“無痕捕頭，這……你看怎麽辦，這下可完了，他連韋掌櫃的鎮齋之寶都還了，那何時還能再露頭呀？而且本王的所有財物全都不見了。”

無痕放下茶杯，分析道“昨日除了768還有另外一名盜賊，他的身手不在768之下。根據他們出現在王府和韋掌櫃書房的時間來看，他們并不像是一夥的。768的習慣是留下最值錢的寶物，他昨日已經歸還了韋掌櫃的金毛筆，所以王爺您的夜明珠現在應當還在768手中，而拿走其他珠寶的則是另外一個人。”

蕭王爺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這下可好，一個沒找到，又來一個。”

那名前來王府報信的衙役拱手對王爺說道“王爺放寬心，昨日淩捕頭一見射中了其中一個盜賊的手臂。淩捕頭的箭上塗有劇毒，他說了，中了此毒者只有他的解藥才能活命。所以現在衙門正在張貼新告示，還派人去各大醫館巡查了。”

蕭王爺聽到一個盜賊中箭的消息稍稍放寬心，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轉頭問無痕“無痕捕頭，那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麽，768何時能再行動？另一個盜賊怎麽抓捕？”說完，他輕咳一說，補充道“其實吧，其他珠寶無所謂，但那顆夜明珠是先皇所賜，請務必要替本王找回來。”

無痕拿着茶杯蓋沿着茶杯杯沿磨了一圈，淡淡道“只有一個辦法，等。”

此話一出，蕭王爺眼睛又瞪得老大，他握緊雙拳撐在桌子上，高聲道“丢東西的不是你，你當然無所謂。你可知道本王那顆夜明珠價值幾何？京城裏還有誰家能有寶物抵得上本王的夜明珠，768何時才能有所行動？反正你無痕捕頭已經名聲在外了，也不差這一件案子，你能等本王可等不起。”

無痕輕啧一聲，他放下茶杯，安撫道“王爺此言差矣，我既然接了這個案子就一定會負責到底。”

蕭王爺冷哼一聲，道“希望無痕捕頭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不過我看你的招數也不過如此，從今天起，本王的人也要加入查案，往後無痕捕頭有何進展和消息都要第一時間向本王報告。”

無痕眉頭一皺，起身拱手“望王爺恕罪，無痕辦案有自己的想法，無可奉告，希望王爺的人不要耽誤辦案。”

蕭王爺看到他這番态度，心中更是不滿，本以為請了個名捕能幫助自己盡快結案，不僅沒能找回夜明珠，連同其他珠寶也一同丢失了。

他嘴角一抽，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我們各自的人各自想辦法，看看是你無痕厲害，還是我蕭王府的人厲害。”說罷，他不等無痕回話，背手就離開了大堂。

前來報告的衙役回了衙門将無痕在蕭王府吃閉門羹一事告訴了淩捕頭，淩捕頭一聽，大喜“這個無痕自從一個無頭案以後就名聲大噪，所有的大案要案都落到了他的手裏，再加上坊間說書人的傳揚，他才能有這個京城第一名捕的名頭。這次，如果我要是能趕在他之前，抓住768定能連升三級。”淩捕頭對小衙役勾了勾手指，要他近前來，他悄悄附在他的耳邊說了自己的想法。

小衙役一聽連連鼓掌叫好，他滿臉堆笑，連眼角都笑出了褶子，谄媚地說“王爺聽聞您昨日的神威，現在對您是稱贊有加，在加上您的這個妙計，捕頭這次定能壓那無痕一頭！”

淩捕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衙役懂得審時度勢的态度十分滿意，他笑着保證道“我要是升了，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小衙役聽到這個保證，更加欣喜，他再次俯身聽淩捕頭的吩咐。

無痕那邊對于蕭王爺的強硬态度很是無奈，他握緊了手中的手帕，思索了良久，重新将手帕放回枕頭下。

他走到蕭王爺的書房前，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在得到蕭王爺的允許後，他推門而入，他進入書房的時候，淩捕頭也站在一側，看到是他臉上倒沒有多餘的震驚。

無痕朝着淩捕頭點了頭，立于書桌前，抱手俯身，語氣誠懇恭敬地對王爺說“王爺，方才是無痕過于莽撞了，對于接下來如何抓捕768無痕定會和蕭王爺的人齊心協力，及早追回王爺丢失的所有財物。”

對于無痕言辭懇切的道歉，蕭王爺這才稍微寬了心，他擺擺手又指了站在身旁的淩捕頭說“淩捕頭剛才已經想出了一個好方法，本王覺得不錯，既然你的手已經受傷了，那接下來你就配合淩捕頭好了。”

無痕點了點頭，轉身朝向淩捕頭又拱手道“那就麻煩淩捕頭了。”

淩捕頭看到昔日發號施令的無痕有一天如此恭敬地拱手站在自己面前，他心裏暗爽，想着要是什麽時候可以在衙門裏，當着他所有弟兄的面重現就好了。

見淩捕頭幹笑不出聲，蕭王爺輕咳一聲，道“淩捕頭把你的計劃告訴無痕捕頭吧。”

淩捕頭止住笑意，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無痕，他才不願意将苦思冥想了一夜才想出來的主意告訴自己的競争對手，他打官腔地說道“咳，我已經都布置好了，無痕捕頭你的手有傷，到時候就和衙役們一起聽我指揮就可以了。”

“好，我一定盡力而為。”無痕又保證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