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7
蘇樂用自己豐富的想象力在眼前已經可以勾勒出他的模樣,如此令人熱血沸騰的場面,讓她羞得低下了頭,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
高護衛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人的變化,他換好衣物,轉身繞過她,将兩人的濕衣服放到了架子上鋪開。
他又拿出一條幹毛巾披在蘇樂的頭上,他說“你看看你,笨手笨腳的,擦了半天,怎麽連個頭發都擦不幹淨。”
毛巾在落到蘇樂頭上的一瞬間,他的手趁勢搭上她的腦袋,隔着毛巾用力地揉搓了幾下她的頭頂。
蘇樂抓着毛巾擦掉了發梢的水漬,她微微低着頭,任由自己的長發遮住紅透的臉頰。
高護衛走到床邊,點亮蠟燭,昏暗的房間随着他的動作亮堂了起來。
蘇樂這時候才看清不大的房間裏被他整理得十分幹淨,所有物品都擺放有序,那床疊成豆腐塊一樣的被褥還是新換過的。
她瞥了一眼桌角放着的一摞書,最上面的一本竟然是治國策,她出于好奇,伸手拿起那本書,疑問脫口而出“你還看這個?”
高護衛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書冊,眉頭緊鎖,他從她手裏拿回那本書再次放回了桌上,他随手翻了幾頁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大丈夫志在報國,這很奇怪嗎?”他說完,看了一眼身材瘦弱的蘇樂,冷嘲道“哦,我忘了你不是大丈夫。”
“你!”蘇樂白了他一眼,她知道像他這樣的死直男是說不出什麽好話的,所以她也不願再和他争辯。
高護衛看她沒了聲音,繼續說道“蘇公公,你應該知道為人臣子,所作所為都應為聖上分憂。而你作為宦官,是皇上的貼身人,更應該潔身自好,做好自己的本分。”
蘇樂冷哼一聲,不屑道“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護衛,你懂什麽?”
這句話讓高護衛微微一怔,他想到那日在寝宮皇上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他的神情變得複雜,他低着的頭猛然擡起,他走到窗戶邊,看着窗戶外的圓月。
他淡淡道“太子、先皇都突發暴疾而亡,當今聖上即位時朝中衆說紛纭。這一年來,皇上政績斐然也沒能阻止謠言散布。朝內勢力分踞一方,葉将軍手握兵權,戴丞相掌管內務,康樂侯又門生遍布,就連那蘇侯爺都在朝中安插了不少眼線。”一提到蘇侯爺,蘇樂眉毛抖動,坐到了一邊假意翻書,怕他發現端倪。
高護衛沒有在意身後的蘇樂,繼續道“而現在後宮無首,宮裏的妃子也都未有身孕,各家自然瞄準了後宮的缺位。皇上有苦衷誰都知道,但他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應該以天下為先,民樂而後君樂。”
高護衛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堅定,他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朝中刺耳的流言四起,每每聽到他都只能握緊刀柄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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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晚皇上對自己說的一番話,以及他看見蘇樂躺在龍榻上時,皇上臉上的表情,他才明白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皇上自己。
蘇樂看到他的這副模樣,有些不解“高護衛有如此熱忱不應該身居于此,為何不……”
高護衛用一聲嘆息打斷她,他嘆道“我志明朗又如何,怎奈出身低賤,人微言輕。”
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悲涼,神情凝重,說完,他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轉頭對蘇樂說道“其實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既然皇上如此看重蘇公公,蘇公公也該為皇上着想,後宮之位不宜拖。”
高護衛走到桌邊坐下,他看着蘇樂,鄭重道“因為你那日的舉動,李将軍十分不滿,我聽聞他已經有所行動。”
蘇樂眉頭微蹙“你這是何意?”
“只希望蘇公公能勸誡皇上,及早選後納妃。”
蘇樂聳聳肩,攤手道“高護衛方才說我幹預皇上選妃,此乃一罪,難道你忘了嗎?”
高護衛倒了一杯茶放到蘇樂眼前,道“知道今日皇上去雅寧宮,為何獨獨留下你守在書房嗎?”
“皇上擔憂我性子急,再和靜妃起了争執,駁了靜妃的面子。”
高護衛點點頭,繼續道“對也不對。康樂侯在朝中勢力衆多,連皇上也忌憚他,靜妃也是現在後宮之位的首選。今早一事,你和靜妃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她要是真想對你下手,皇上是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的,所以……”
他深吸一口氣,說“皇上是在保護你阿。”
說完這句話,高護衛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皇上如此待你,難道你不該為皇上想想嗎?無論皇上出于何種目的,如今他寵溺宦官、拖延選後并不是明智之舉阿。”
聽他言辭懇切地說完這番話,蘇樂看着他眼裏露出的對于壯志難酬的悲憤,還有對皇上的赤誠之心,蘇樂難免也受到感動。
文史課上好男兒志在報國卻報國無門,說的大概就是高志朗這樣的人吧,她一時間好像明白為何那些經典的詩句讀來總是一陣悲涼。
看到蘇樂有些木讷的神情,高護衛也不再說話了,他從桌上重新将刀系到腰間,他一腳已經踏出門外,還不忘回頭對蘇樂囑咐道“該說的我都說了,要怎麽做全憑蘇公公決斷。”
說完,他挎刀走出房間,然後消失在夜色裏。
次日,皇上一早趁着靜妃還在熟睡就離開了雅寧宮,伺候的魏玉問他是否直接去朝堂,他想了一會,又看了一眼時間,道“時間還早,先回書房,朕還有些奏折沒看完。”
而他匆匆趕往書房,看到屋子裏空無一人的時候,心裏悵然若失。他皺眉擺弄着桌上的奏折,心裏煩躁得很,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魏玉擡手為他研墨,他跟在皇上身邊已有一年,擅長察言觀色的他一眼就看出了皇上的不悅,因此他的動作十分小心,生怕又攪擾起他的不滿
皇上拿着毛筆蘸了墨水,提筆懸于奏折上,因為心煩一時忘了要寫什麽,就這麽僵了一會,墨水順着毛筆滴落,在奏折上留下一個墨點。
他丢了毛筆,魏玉趕緊跪下,連聲道“奴才該死。”
皇上看着他将頭磕在地上,渾身顫抖,又想起天不怕地不怕的蘇樂,他扣着魏玉的下颔,擡起他的腦袋,強迫他仰臉看着自己。
魏玉以為自己大禍臨頭了,緊閉雙眼不敢看,不一會臉上一陣冰涼。
他眯着眼看見皇上正拿着毛筆在自己臉上塗塗畫畫,皇上用毛筆在他左臉右臉兩側分別寫上‘笨蛋’二字。
寫完似乎還是不解氣,他譏笑道“你這笨奴才,怎麽連個磨墨都磨不好。”
魏玉順着他的話說“是,奴才太笨了,望皇上諒解。”
魏玉不是蘇樂,他不會反駁自己任性的胡鬧,皇上再次拿起毛筆懸在奏折上,他的手抖了抖,最後還是沒能下筆。
他放下毛筆,起身,雙手背在身後走出大殿。
在走出大殿後,他才回頭高聲對還跪在地上的魏玉說道“上朝。”
“哎……”魏玉應着皇上的話,連滾帶爬地跑出大殿,趕在皇上的前面,對其他小太監喊道“上朝咯!”
靜妃昨日心煩意亂所以睡得很晚,等她醒來,手往旁邊一摸,身旁早就空了。
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寝宮裏,哪裏都沒有皇上的身影,她又抽泣了兩聲,揉了揉自己紅腫的眼睛,叫來婢女。
婢女聽到她的呼喊,端着水盆走進來。
靜妃從床上坐起“皇上什麽時候走的?”
婢女把水盆放到一旁的桌上,将搭在盆邊的毛巾浸入水中,邊潤濕毛巾邊答“回主子,皇上今早天不亮就走了,皇上走時,還吩咐奴才們別驚擾了您……”
婢女早上聽到皇上如此關切的言語,以為是靜妃的春天就要來了,所以此刻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滿是喜悅。
可她這句話在靜妃聽來确實格外刺耳,昨日她脫得幹淨在他面前,他連眉毛都不動一下,今早天不亮竟然就離開了,難道自己就這麽惹他生厭,她這雅寧宮竟留不得他一秒?
婢女光顧着手中的活,絲毫沒有注意到主子臉上神色的變化,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要奴婢看呀,主子您可算熬出頭了,皇上今早還說您昨兒太累了,讓您多歇息一會,就別去書房了。”
她說到這裏,臉都紅了。
可靜妃卻面色鐵青,昨日寝宮無事發生,她自然明白皇上這番話的意思,這是嫌她煩了,不讓她去書房了。
幾日前,靜妃回侯府,父親還同自己說此選後一事。
父親拉着她的手問道“現在沒有嫔妃同你争寵,為何足足進宮一年還是沒有動靜?”
說着父親向下瞟了一眼她的肚子,靜妃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神情尴尬,面對父親的追問,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挽起他的手道“爹爹,你要相信女兒,這皇上呀,可疼我了,不過近來諸事繁多,所以……”
父親皺眉沒有馬上接茬,他想了一會,猶豫道“如今宮中流言四起……”
靜妃一聽這話,臉色大變,她從父親懷裏掙脫,厲聲止住他“不過是下人嚼舌頭根,父親怎能相信?”
她松開父親的手,胸有成竹的說“父親放心,這後宮之首一定會是我的。”
但從昨夜皇上的表現看來,她知道自己已經機會渺茫了,她将這一切的源頭全都歸到了蘇樂的頭上,如果不是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皇上遲早會是她的。
如今皇上不讓自己去禦書房,她就偏偏要去,她倒要看看這個蘇樂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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