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8

沒有鬧鐘，沒有丫環，蘇樂在護衛所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還是高志朗巡了一圈回來看到她還在自己床上，才勉為其難地将她從床上提溜了起來。

蘇樂揉了揉眼睛，終于看清眼前人，高志朗環胸站在床邊，他看了一眼放在床角的太監服道“喏，你的衣服已經幹了。”

這一次，沒有等蘇樂說話，他很自覺地背身走到了門外等候。

蘇樂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以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

換好衣服的蘇樂急匆匆地趕回禦書房，一路上她走得慌忙，她擔心皇上的責問讓她無以招架，她在路上一連想出了三四個理由，然後又一一被自己否決。

到了禦書房，她低着頭，雙手交疊地按住衣擺，快步走進殿裏。

等到了大殿，她才從其他小太監嘴裏得知，西北有外敵來犯，此刻皇上正和幾位将軍在議事廳，她長舒了一口氣，神情也不那麽緊張了。

墜子邊将書桌上的奏折拾掇好，邊問“你昨兒幹嘛去了？”

蘇樂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兩人僵持之際，殿外一個雅寧宮的婢女跑進來，她剛喘勻了氣，就拉着蘇樂道“蘇公公，靜妃娘娘請你現在過去雅寧宮一趟。”

墜子看到蘇樂臉上露出的難色，他預感這是一個可以拉攏蘇樂上位的好機會，他上前一步将兩人隔開，對那婢女說道“蘇樂現在已經被調到皇上的身邊了，如果靜妃娘娘有需要何不叫你們雅寧宮的人？”

婢女仗着靜妃的勢，她瞪了一眼這個不知好歹的奴才一眼，可墜子并沒有半分退縮，于是她便擡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這一巴掌下去，墜子的臉色馬上出現了一個紅印。

婢女趾高氣昂地說“呸，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敢同我這樣說話。我方才已經說了，靜妃找蘇公公有急事，若是耽誤了，你們誰擔得起。”

墜子捂着自己的左臉，憤恨地看向婢女，蘇樂趕緊站出來，及時拉住墜子，她對婢女說“既然靜妃娘娘喚奴才，我自然是要去的。”

說完，她便跟着婢女走出了禦書房，走前她特地吩咐墜子不必将此事告知皇上。

靜妃倚靠在庭院的貴妃椅上閉眼小憩，遠遠地就聽到了兩人急匆匆的腳步聲，她眯着眼睛，擡手拿了桌上的一顆葡萄放進嘴裏。

蘇樂到了庭院，恭敬地站在一邊，問道“不知娘娘找奴才來，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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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妃閉着眼沒有答話，蘇樂雖然在心中早将眼前這個故作高雅的女人罵了千回，表面上依舊是帶笑望向她。

兩人就這麽僵了一會兒，靜妃輕咳一聲，在婢女的攙扶下，從躺椅上坐起。

她一手從桌上拿起茶杯，邊用杯蓋磨着杯沿，邊說“蘇公公一夜連升三級，現在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了呀。”

蘇樂一聽這話，暗吶不好，她俯身，姿态更加恭謙，低聲道“是皇上擡愛了。”

靜妃冷笑一聲，說“本宮讓繡房做了幾套秋服，方才嬷嬷來說是已經做好了，既然蘇公公現在如此得寵，想必深知皇上的喜好，不如替本宮去挑一套在中秋賞月時穿的宮服。”

皇上一直勤于政務，如今後宮冷清，只有靜妃是從府邸時期就跟随在身邊的，再加上康樂侯的權勢，現在後宮就是她的天下。只要她一聲令下，別說是小小的繡房，就是天上星奴才們也要想辦法為她弄來。

宮中的新衣一向是送到各位娘娘宮中，而且繡娘既然來過了，怎會讓雅寧宮的人再奔波一趟。

蘇樂直到她這是故意為難自己，可沒辦法，高志朗說得對，就連皇上都要看人眼色過日子，能護得了自己多久。

她只得應了下來，從雅寧宮出來後直奔繡房。

蘇樂向嬷嬷說明來意，嬷嬷就将她帶到了繡房的成衣處，她将靜妃吩咐制作的新衣放在桌上，說道“這些就是靜妃娘娘吩咐繡房做的新衣，方才我已經派人送到雅寧宮了，可又給打了回來，說是自然會有人來取，以後都不用我們送了。”

說完這番話，她怯生生地問“公公，你可知我們繡房哪裏得罪靜妃了？是對我們做的衣服不滿意？”

蘇樂聽完嬷嬷的話更加肯定這個靜妃日後一定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但她也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拍拍嬷嬷的肩膀，撫慰道“嬷嬷不用擔心，靜妃娘娘對你們的衣服很滿意，這不是特地讓我再來看看今年還有什麽新出的樣式。”

嬷嬷點點頭，歡喜地說“如此便好。”

說着，她從架子上拿出幾個繡娘的作品，推薦道“您看，這幾個呀，都是新招來的繡娘做的活兒，看看娘娘有沒有中意的。”

蘇樂接下那幾幅樣圖，說“好的，待我帶回宮去問問娘娘。”

她看了一眼桌上擺放的衣服，十幾件樣式繁複的宮服攤開放在桌上，她已經猜到了靜妃的用意，不過是想讓自己多跑幾趟。

她知道自己怎麽做都是躲不過去，所幸也就放棄掙紮了，她挑了挑了兩件顏色較為豔麗的帶回了雅寧宮。

蘇樂帶着那兩件大紅的宮服回到雅寧宮，靜妃只不過瞧了一眼，頗為嫌棄地說道“啧，這顏色真是豔俗，穿起來活脫脫的像只公雞。”

随後她斜看了一眼蘇樂，道“蘇公公，你該不是對本宮有何偏見吧？怎麽給本宮挑了這麽兩件破爛，要知道皇上最不喜歡後宮妃嫔穿着過于豔麗。”

蘇樂解釋道“奴才入宮不久，對皇上的喜好并不了解。只是在繡房裏覺得這兩件衣服的顏色能襯出娘娘的雪肌，而紅色也能增加氣色，因此才選了這兩套。娘娘要是不喜歡，奴才馬上就拿去更換。”

蘇樂主動說出了靜妃的用意，她也就沒再多說什麽，就看着蘇樂端着那兩套衣服又走了。

再一次回到繡房，這一次蘇樂可學乖了，她在路上想了一招，既然靜妃想麻煩自己，何不一次性将所有衣服一次性拿回去，讓她挑個夠。

于是，蘇樂拉住嬷嬷說“嬷嬷，可否派幾個繡娘同我一起将這些衣服拿回雅寧宮？”

嬷嬷面露難色，緩緩開口“這……馬上就是中秋佳節了，宮裏各處都定了新裝，剛才我也派了一批宮女去送宮服了，眼下繡房裏也沒有多餘的人手了。”

蘇樂嘆道“我明白了。”

既然皇上不喜歡豔麗的顏色，那就挑兩件淡黃色的，顯得清新淡雅些。蘇樂又拿了兩件衣服，匆匆趕回雅寧宮。

嬷嬷看到她離開的背影，悄悄走到一旁對雅寧宮派來的小厮說道“娘娘吩咐的事，我已經照做了。”

小厮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子，道“靜妃娘娘賞。”

高志朗帶着一隊護衛在宮門口，根據圖紙安排過些日子中秋賞月的值班人手，他每次擡頭都能看到蘇樂端着托盤來回于繡房和雅寧宮。

不用多說，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端倪，就連他身旁平日裏只在外宮值守的護衛都悄悄道“這蘇公公和靜妃的梁子算是結下了，看她把他折騰的，一早上都跑幾回了。”

“我們只管值守，其餘的雜事不是我們護衛該過問的。”高志朗開口阻止了他的八卦，并且還對其他告誡道“往後要是再讓我抓到誰嚼舌根，別怪我不客氣。”

護衛們懦懦地回答道“是，大人。”

這一次靜妃對蘇樂拿回的衣服顏色倒是沒有挑剔，不過她指着其中一件胸口處繡的牡丹說“怎麽繡如此俗物？”

蘇樂微微一怔，開口解釋道“牡丹雍容華貴，色彩豔麗，最符合娘娘這般母儀天下的氣質。文人墨客皆道牡丹庸俗，在奴才看來不過是些故作清高的造作姿态，娘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何況娘娘才貌雙全，氣質出衆，想來穿什麽都會出落大方。”

蘇樂一番的糖衣炮彈并沒有讓靜妃內心有些許的高興，反而對于她如此巧舌如簧的辯駁頗為反感。

她纖細的手指扣着蘇樂的下巴，将她的頭擡起，小拇指尖銳的指甲劃過她的側臉，留下了一道血印。

蘇樂皺眉沒有回答，心跳如擂鼓，她方才的一番話思索再三才開口，生怕說錯了一句話，現在皇上忙着西北戰亂之事，可沒辦法來救她，她只能是靠自己。

靜妃冷笑道“怪不得皇上這麽喜歡你。”她的指甲從側臉滑下，一連劃過蘇樂的嘴唇，繼續道“你說，你要是沒了這能說會道的最，皇上還會不會喜歡你？嗯？”

靜妃的一番話聽得蘇樂背後直冒冷汗，她不知該如何應答，是該求饒還是以皇上為威脅。

見她眉頭緊鎖，神色緊張的樣子，靜妃大喜“哈哈，我開玩笑的，要是因為你，皇上再對我有什麽看法，這可不值當。”

蘇樂松了一口氣，剛要道謝，靜妃松開她的下巴，挑眉道“這些衣服本宮還是不滿意，你去，再去繡房給本宮拿幾件來，今天本宮要慢慢挑。”她一邊說着，一邊扭着腰在婢女的攙扶下，重新躺回貴妃椅。

對靜妃這般胡攪蠻纏蘇樂也只能是硬着頭皮應和下來，她端着托盤又一次走出雅寧宮。

昨日落水，她已受了涼，因為高志朗的一番話，她昨夜翻來覆去地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今早高志朗将她叫起，她擔心皇上責怪，馬不停蹄地趕回禦書房，連早飯也來不及吃。

到了書房歇息還沒半晌，又來了這雅寧宮，被靜妃活活溜了一早上。

如今正午時分，烈日當空，早已饑腸辘辘的蘇樂已經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她托着托盤的手都開始顫抖，說話也磕磕巴巴的。

嬷嬷明白是怎麽回事，可收了靜妃的錢財，又有小厮在暗中看守，她連口水都沒給蘇樂，又将她請出了繡房。

走在回雅寧宮的路上，她感覺眼前熱浪滾滾，身上的太監服早就被汗濡濕，緊緊地貼在身上，她的雙腿如同灌鉛一般，手上的托盤也似有千斤重，蘇樂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

終于，因為體力不支，蘇樂兩眼一黑，倒在了宮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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