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忽生嫌隙
宋之拂又是一愣,他這是……秋後算賬?
想起方才他對徐夫人母女的冷漠,她不禁又換上楚楚可憐的委屈模樣,一雙翦水眸盈盈望着他,望得又心軟,又氣急。
這丫頭倒拿準了他的軟肋,壞透了!
宋之拂小心翼翼端詳,見他怒氣稍去了些,忙柔順的靠在他懷中解釋:“阿拂怎敢?早聽了夫君提醒,派人暗中盯着,那件小衣非我的,不過是漿洗房中新取的。”
慕容檀聞言,這才略放心,可轉念一想,一顆心又陡然燃燒起來。即便不是她的,哈爾楚克到底也是拿了去,可見的确對這小丫頭懷着心思。再念及雲濟寺中,哈爾楚克不管不顧的沖上去救人……
他只覺胸口火燒火燎,哈爾楚克今日才入燕地,而這丫頭從前也長居南方,二人自不會有牽扯。可他怎麽想怎麽惱恨,自己當真娶了個寶貝疙瘩,這般招人惦記,他可得好生看住了!
宋之拂瞧着他一臉別扭的模樣,大約知曉他心中所想。
她自不敢以為慕容檀對她動來真心,只暗嘆,男人啊,大約都是如此了,他不珍惜,卻從來容不得別人觊觎。
“南院裏侍奉的婢女來報過,汗王當夜便将那件小衣燒了,未留蹤跡。”她總得消了他的疑心。幸而那蒙古人心性清醒明白得很,沒做什麽落人口舌之事。
慕容檀臉色已然緩和不少,心中的疙瘩卻并未全消。他雙唇緊抿,不欲再多提其他男子,只一把将小嬌妻橫抱起,大步跨入內室。
多說無益,唯有實幹。
然二人喘息糾纏間,他仍壓不住額角青筋,冷不丁問:“你說,他今夜有沒有碰到你?”
宋之拂下意識答:“沒……他,早被你派的人……帶走了……”這會兒怕是才由大夫診治後緩過來吧。
慕容檀梏着她圓潤細滑的雙肩,惡狠狠道:“不許想其他人!”
宋之拂早已面頰緋紅,眼眸迷離,暈眩恍惚,神思飄散,遂軟着聲埋怨:“分明……是你先提起……”
慕容檀瞧她這副粉面含春,軟軟撒嬌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心都融化了,再顧不上說話,恨不能将她揉進身體裏。
罷了罷了,明日就把哈爾楚克打發到城郊去練兵,趁着消息還沒走漏,出其不意撲向蒙古,打他個措手不及便好了。
……
第二日,慕容檀便領哈爾楚克與諸将往城郊大營,點兵後稍作部署計劃。
臨行前,西側院已派人來回話,言徐夫人已答應将杜海月許給哈爾楚克。
“夫人言,只一個要求,需待他重為汗王後,才可将杜姑娘娶為正室。”
慕容檀冷笑:“自然。”他這姨母,果然時刻不忘精打細算。杜海月得了蒙古大汗正室之位,便不怕她兒子杜景日後不能封侯。
此刻,待衆人退開,只餘慕容檀與哈爾楚克二人,他遂告知其許嫁表妹一事。
“昨夜是我府上有奸人作祟,誤傷大汗,我在此賠罪。”說罷,他親自替哈爾楚克斟酒,“杜氏出身高貴,乃我姨母家嫡親表妹,姨母贊大汗人品出衆,欲将表妹許給大汗為妃。”
既然要促成聯姻,他便不能透露昨晚的始作俑者,索性不予解釋,只含糊蓋過。
哈爾楚克舉杯之手微頓,剛毅的眼中閃過一瞬惆悵。
昨夜,他曾如此接近她……他并不在乎自己受的那點痛苦,只憐惜她,那樣嬌貴柔美的模樣,怎可被人如此算計陷害?
他扯起一抹笑,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如此,多謝燕王美意,我定凱旋後,親自前來迎娶。”腦中閃過些模糊的畫面,他仍是沒忍住,出口問道,“昨夜,我似乎見到了王妃……不知王妃殿下如何了?”
慕容檀面色有一瞬森寒,淡淡一句“她無事”,便不願再多言。
落在哈爾楚克眼裏,卻只當他并不喜這位美麗的王妃,反倒越發心疼憐惜起王妃來。不知将要娶的這位漢女,是否也如王妃一般纖美柔婉。
待哈爾楚克離去,久候的趙廣源方踱步而入:“趙某不知,王爺竟願令杜姑娘嫁去蒙古。”
慕容檀不自在的移開目光,佯做鎮定道:“表妹出身侯門,與我亦是近親,不正合先生的意嗎?”
趙廣源聞言,逐漸褪去平日溫和的外表,露出嚴肅而審視的目光:“王爺當真一心為大局考慮,全無半點私心嗎?”
慕容檀薄唇緊抿,堅持道:“自然如此。姨母做出那等事,我怎可再将表妹留在身邊?”
趙廣源遂不贊同的搖頭:“徐夫人此舉為何?難道不是因王爺處處回護鄭氏,令我等原本的計劃皆被打亂?”他的話越發尖銳,一針見血,“趙某看來,王爺是對王妃動了心思,失了應有的城府與心胸!”
慕容檀忽然被戳中心思,卻惱羞成怒,全然不願承認,只重重放下酒杯,煩躁道:“我實是不解,先生為何總與王妃過不去?她——她不過是個無辜的弱女子,我娶了她,給她個安身之處又如何?”
趙廣源皺眉:“弱女子如何?怪只怪她乃鄭承義之女。王爺心善是好,可萬萬不該被私情所困。王爺若非先帝之子,今日即便有淩雲壯志,又有何處可施展?”
他望着慕容檀忽而雙眉緊鎖,陷入矛盾的模樣,立刻趁勢又加一把火:“今日京城又有消息傳來,王爺可要聽?”
慕容檀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何事?”
“鄭承義之子鄭子文,秋闱鄉試甫過,他不過名列榜末,卻得齊澄青睐,許嫁了女兒。”
齊澄與皇帝的關系,朝中上下人盡皆知,他将女兒許嫁給一個鄉試只排榜末的監生,其提攜之意再明确不過,而這背後,任誰都能想到,定有皇帝授意。
皇帝如此厚待,實在令人浮想聯翩。
趙廣源眼神莫測,緊緊凝着慕容檀:“如此,王爺仍全然信賴王妃嗎?”
……
燕王府,西側院,徐夫人母女皆枯坐燈下。
杜海月已然哭鬧了許久,徐夫人保養得宜的面容,亦是一夜蒼老許多。
“母親怎可如此狠心,就這樣将女兒送去蒙古?那處風沙比燕地更甚百倍,聽聞牧人們皆居無定所,不時遷徙百裏,日常飲食更是粗陋不堪,這讓我如何活下去?”自小嬌生慣養的杜海月,始終也不願相信,母親竟真的願将她嫁去蒙古。
徐夫人單手支額,憔悴又厭煩道:“鬧了這些時候,你也該消停了。身為女子,總得認命,咱們着了那鄭女的道,總得割舍,才能保住最要緊的。”
杜海月總疑心母親偏心,此刻如抓住把病一般,扯着哭啞了的嗓子嚷道:“母親果然從來只偏心兄長,什麽保住最要緊的,我看,母親只是想保住兄長的前程!”
徐夫人登時怒斥:“休得胡言!我瞧你,事到如今都不懂得,家門榮光有多重要。若我不保你兄長,別說讓你嫁給那蒙古鞑子當汗妃,咱們母女統統得被貶為庶人,到時你連命都保不住!”
杜海月被母親說得呆楞恐懼,登時噤聲。
徐夫人這才稍緩了臉色,伸手将女兒摟進懷中,安慰道:“月兒莫怕,只你哥哥能得該有的權勢,你即便嫁過去,也定無人敢怠慢你。”她一下一下替女兒順着發,語調悠長,卻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你放心,此刻咱們母女受的屈辱,日後為娘的定會讨回來……”
……
卻說城郊大營中,哈爾楚克等人派兵演練,不過數日,便已悄然出發。原該打道回府的慕容檀,卻出乎意料的在軍營中又滞留數日,直至五日後,方歸去。
這幾日,他心中反複思量的,皆是趙廣源那日的話。
目下,他實在無法理清,鄭氏在自己心中,到底處在何種位置。每每想起那小女子,他眼前總能浮現她或嗔怪,或委屈,或嬌笑的種種模樣,甜蜜,酸澀,嫉妒,憤怒,心軟,種種情緒一一有過,方能漸趨平靜。
雖不懂這是何種情感,他卻下意識排斥,堂堂燕王,怎可被一女子如此容易,便擾亂心緒?更何況,她身上始終有疑點尚未解開。
他寧願相信,這怪異的感覺,只是因她總是招惹不同的男人,無論是遠在金陵的皇帝,還是剛剛離去的哈爾楚克,但凡惦記他的女人,皆不能容忍。
如今,這二個麻煩皆送得遠遠的,也許是時候該冷一冷了。
這般想着,他剛剛踏入長春宮,略顯急促的腳步,忽然緩了下來,面上神情,也不禁冷淡了下來。
寝殿內,久候的宋之拂依舊溫軟的笑迎上來,方預備伸手替他更衣淨面,卻見他微退半步,随意指了一旁的婢子:“你來。”
她雙手微滞,笑意亦有些凝固,随即側開身,乖覺讓開,示意那婢子替他寬衣。
“夫君多日未歸,阿拂甚念。飯食已備,可否令呈上?”她照舊笑着,一雙眼睛卻仔細又小心的望着他,似乎在探究方才他突如其來的冷淡與疏遠到底是為何。
慕容檀卻似一刻也不想停留,只淡淡扔下一句:“我自去書房,王妃自用吧。”
說罷,便大步跨出,往書房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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