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意漸明

二人俱是一愣,随即回過味來。

怪道昨這李秋娘甘冒如此風險,原來打得一手好算盤,若昨夜得逞,她日後只需稍串通大夫,便能假腹中胎兒為燕王骨血,從此堂而皇之的為燕王妾。

她一歌伎,能以如此手段行事,背後定有人暗中指點,此系何人,自然不言而喻。

除杜家人外,這王府裏再無旁人敢在燕王頭上動土。

慕容檀臉色自然降至冰點,方才心中對杜景仍存的一絲放任,此刻煙消雲散。他沉着臉默坐片刻,忽而起身,大步往西側院去。

杜氏一門,實在需多多敲打。

西院裏,原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之态,徐夫人因兒子的到來,許久未好的臉色終于稍霁,卻忽聽外頭婢子等齊呼“王爺”。

昨夜李秋娘之事因于嬷嬷把着長春宮宮人,是以徐夫人等尚不知,她只道慕容檀此來只例行請安,正歡喜,卻已見他面色不善,滿是冷峻的入內。

屋中三人頓時靜了,杜景嬉笑着上前作揖:“表兄着實是大忙人,弟弟我昨日竟未得見!”

慕容檀卻是不理會他的玩笑,兀自往徐夫人下首坐下,冷笑道:“你要見我作甚?忙着瞧我是否着了你的道?”

杜景面上的笑登時僵住,随即便明白,定是李秋娘未成事致敗露了。他素喜怒鮮明,此刻自然也冷下臉,直言道:“我不過是瞧那李秋娘的曲兒唱得好,特意送予表兄解悶罷了,怎表兄如此曲解?”

慕容檀怒極反笑:“如此,我是否該納那李氏為妾,替她養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孩子?”

杜景面色一僵,他方才只道李氏未成事,誰曾想連這一層都已被知曉,遂只讪讪然。

徐夫人一見此狀,頓時也慌了,趕緊佯怒道:“你這孩子,揀的什麽不幹不淨的人來,立刻給我打發了去,別留在府裏頭禍害!”

她這般說,只為表明杜景并非有意算計。然李氏此計,若說無她這個久居大宅院之人提點,着實不可能,慕容檀自然更不能信。

他撇開眼,頭一次在姨母這一家人面前端起王爺的架子,滿是威嚴道:“堂堂侯府世子,如此行事,實在令人不齒!依我看,此皆因長于後宅,無甚歷練。”

徐夫人等心中不安驟升。

“明日,表弟便出府,入我燕軍多多歷練吧。”

此話一出,杜景已然呆住,旁人更是震驚不已。

徐夫人眼裏頓時浮起淚水,慌忙搖頭道:“檀兒,你如何能……月兒已被你許嫁到蒙古,你如何還能這般狠心令我們孤兒寡母分離?”

慕容檀薄唇緊抿并不看她,只冷然搖頭:“姨母何故如此?表弟年輕,正是該建功立業之時,實不該耽誤他。我像他這樣大時,已是殺敵無數,為父皇左膀右臂了。”

随即,更招來随侍諸人,吩咐道:“表妹出嫁在即,近來姨母便不必再出西院了,只安心教導表妹為人|妻之道吧。”

說罷,他只拂袖而去,餘下十數名侍者,将西側院團團圍攏,俨然便是軟禁。

徐夫人恨得淚水漣漣,一手扶着兒子,只嘆自己未如長姐一般,嫁入皇家,自不必再如此争那一星半點的世襲爵位。

杜景臉色陰沉,用力扶起母親,不屑道:“不過入軍營罷了,我偏不信,咱們杜家将門,如何能被人小瞧了去?”說罷,也不待第二日,兀自收拾了衣物,單騎出城,尋了劉善便入營。

卻說宋之拂得知此事後,頗感嘆一番,這杜景亦算是剛勇果敢,不辱沒他将門世家的榮光,只可惜有母如此,方入了歧途。只盼他遠離了徐夫人,能成一番事業才是。

她如此看得開,慕容檀卻未必。

雖李秋娘已被趕出王府,他仍是耿耿于懷。

夜半,更深露重時,二人雲雨初歇時,他總提溜着睡意朦胧的她,堅持不懈的問:“你可知錯?”

宋之拂只奮力撐開波光潋滟的迷蒙雙目,委屈又不解的瞪他。她近日皆乖覺得很,白日裏溫良,夜間柔婉,時時令他熨帖,卻不知有哪裏得罪了這祖宗。

“阿拂不知,請夫君明示。”

每每此時,慕容檀更氣不打一出來,遂別扭的甩開摟住她的手,背過身去不再理她,只第二日夜裏,對她糾纏得越發厲害。

如此反複,她始終不能領會他的心思,漸漸的亦不再揣測,只越發疲憊的應付他日盛的索求。

直至今日,她忽而下腹墜痛,亵褲間濕熱黏膩,卻是天葵已至。這便令她惴惴起來。

慕容檀近來總捉摸不定,她生怕因此令他不得滿足,反遭遷怒。因此一待他歸來,她越發小心謹慎,忍着渾身的乏力與下腹的絞痛,親替他更衣淨面,布菜斟茶。

至熄燈時分,慕容檀摟着她腰欲親昵,她只難堪的別開臉,掙脫他的桎梏,背過身道:“阿拂今日身子不适,夫君勿怪。”

慕容檀雙手頓住,随即頗強勢的捏過她下巴,湊近眼前,細細端詳。

只見那張嬌俏的小臉上,肌膚潤澤中透着蒼白,往日嬌嫩的雙唇,也少了半分血色,一雙水靈靈烏眸,此刻滿是惶然,瞧得人心口揪痛。

确有疲憊之态。

“可要給你請大夫瞧瞧?”慕容檀凝眉欲再摟她,卻見她微側身避開,雙臂只得僵住,面色也稍冷。

宋之拂斂目搖頭,生恐他就此惱怒,忙又道:“不必煩勞。”她只顧垂着腦袋,雙頰泛紅,讷讷道,“若夫君夜間寂寞……阿拂自可替夫君再覓清白女子……”

她自以為如此,應當算是格外體貼的賢良妻子了,哪知慕容檀聞言,卻瞬間黑了臉。

事到如今,待他已然認清心中所想時,她卻仍是如此懵懂,這教他如何不惱恨?再觀她只稍疲累,再無異色的模樣,哪裏是身體不适?怕不是鐵了心要将他推遠吧!

“好好好,你好得很!”他氣得胸口悶堵,“我慕容檀到底是不如你的意,要你如此百般推拒!”

宋之拂此時亦委屈巴巴,擡起水汪汪的眼眸,欲泣還休,果然是只貪圖眼前美色的男人,心腸硬得很,稍不如意,便開始嫌棄她。

須知女子天葵時,易心緒不寧,敏感焦慮。她遂不假思索的埋怨:“我如何敢嫌棄你?分明是你——”話到嘴邊,那“夜夜折磨我”數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如此說着,心中的委屈直接化為淚珠,紛紛滾落,登時一張可憐巴巴的小臉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那一顆顆淚珠,如一汪泉水,生生澆滅慕容檀胸中怒火,澆得他不知所措:“你,怎麽——怎麽還哭上了?”

須知他也是只紙老虎,嬌妻的淚水一泡,哪有不軟的道理?

“怎像個小兒似的?”他邊手忙腳亂替她拭淚,邊輕嘆道,“這樣多日,你總還沒明白。”

宋之拂抽抽噎噎,長睫沾滿水霧:“明白什麽?”

慕容檀無奈苦笑道:“我生氣,哪裏是嫌棄你?分明是氣你——氣你不在意我,将我随意推給別人!”

宋之拂聞言頓時呆住,通紅着眼直直望過去,頰上淚水也欲墜不墜。他這是何意?難道……他當真是在乎她的?

慕容檀年近而立,頭一遭同女子這般傳情,亦是羞赧得面頰泛紅,只勉力控制住臉色,若無其事的撇開眼,望着桌案上的茶壺,仿佛要看出一朵花兒。

一時靜默,二人相顧無言。

半晌,宋之拂輕聲試探道:“夫君……不嫌棄阿拂嗎?”

“自然不。”他寶貝她還來不及,如何嫌棄?只是她今日的确情緒大了些,他只得再三追問,“今日到底怎麽了?不如請大夫來珍一珍。”

這可又問到了她心坎上。她默默低頭,聲如蚊蚋;“無事……只是月信罷了……”

慕容檀一愣,根本未料到竟是因此。

他從前亦未經過此事,只試探着抱着她,替她輕揉下腹,不時觀她情狀,柔聲哄勸:“你呀,真是實心眼。此乃人之常情,我如何能因此嫌惡于你?”

宋之拂卻是懵懂而驚異,望着他一絲不茍的模樣出神。

她始終記得,前世侍奉慕容允緒時,忽月信至,饒是慕容允緒平日如何寵愛,見到那染着斑斑血跡的亵褲時,仍是下意識流露出嫌惡的表情,那表情令她深感羞辱,日後只深深刻在心中,再不敢與旁人坦然相呈。

今日慕容檀卻如此說。

她心口微微撥動,仿若纖手撫過琴弦。

他該是有那麽幾分真心的吧。

卻說二人自那夜後,便仿佛少了些隔閡,往日的相敬如賓,謹小慎微也漸次淡了,倒更像是尋常人家的夫妻。

每日晨起,宋之拂親将慕容檀送至長春宮外,望着他一步三回頭的走遠,方往正殿理內宅事務;夜裏,又早早備好飯食,等着他歸來,沐浴更衣,燈下夜讀。

她也曾想,若從此再無徐夫人等破壞,若他非注定南下稱帝的燕王,如此刻這般只做閑散宗室,亦是不錯。

可慕容檀到底不凡,便是他有心安閑度日,目下情勢也是不許的。

三個月後,時值冬季,終于又有新的消息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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