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祭(捉蟲)

今天就是期待已久的春祭了, 整個皇宮都肉眼可見的活躍了幾分, 在養心殿侍奉, 常年戰戰兢兢的宮人們都多了些笑容。

天還沒亮祁淵就把白沐給挖起來,一人一狗一起收拾整齊, 黏糊糊地用了早膳後,就上了龍辇往宮門而去,那裏早有大臣們候着, 只等祁淵到來一聲令下出發。

今天是皇上登基一來頭一次去春祭,或者說頭一次出宮參與活動,下面的人都十分重視不敢馬虎。

祁淵抱着白沐, 身後跟着梁全和幾名太監,小白的寶貝盒子也沒忘帶上。

看着越來越近的宮門,祁淵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情緒, 五年了, 終于再次踏足這裏,他低頭輕笑着湊近小白, 一手逗弄小狗脖頸間的小錦囊,只覺此生足矣。

他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 不然也不會十多歲就成了軍隊裏的殺神,坐上如今的位置, 可只要抱着小白……似乎其他都不那麽重要了。

“汪嗚~”白沐看着高大的宮門,隐約可見宮門外烏壓壓的人群,也興奮緊張得在祁淵懷裏拱動。

到了宮門口,祁淵下了龍辇, 公事公辦地說了一番話,随後就帶着小白上了馬車,他感覺到小白緊張了。

馬車豪華又寬敞,一進去白沐就跳到軟坐上,整只狗都放松下來,好像又好奇地四處走動。

祁淵坐到軟座上,從暗格裏拿出新鮮的點心和茶水,将小白一把撈過來抱住道:“餓了的話就吃點心,待會兒去了國恩寺就吃不上午膳了,要一直舉行到晚上呢。”

“汪汪!”那麽辛苦啊,白沐微微驚嘆一番,将一盤糕點推到祁淵手邊:“汪汪~”你也多吃點。

祁淵笑了笑,聽話地拿起一塊兒糕點放進嘴裏,這些都是特意為小白準備的,他并不喜歡吃點心,不過偶爾嘗嘗似乎味道也不錯?

一路上,白沐都表現了對外界強大的好奇心,将側面的窗簾掀開一條縫,偷偷看外面的街道,從前面車簾縫裏看外面成隊的車馬,出了城就看城外的山水莊園,什麽都看得起勁。

到了山腳,馬車停下,正要上山的百姓們也紛紛讓道,祁淵抱着小白下來,前後都有禁衛軍護送着,步行上山。

此山并不算太高,但也不算矮,以祁淵他們不緊不慢的速度,也要走一個時辰。

這是白沐第一次進這種山林,兩邊都是大樹,下面古樸的青石階梯,擡眼是一望不到邊際的蜿蜒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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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乖乖由金大腿抱着走,走着走着耐不住爪子癢,又跳下來跟在祁淵腳邊自己走,旁邊就是剛冒尖的青草,清晨的森林滿是濕潤的新鮮的空氣,那種屬于植物的清香在白沐聞起來格外清晰。

整顆心都不禁沉靜下來,微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腳掌下每一步踩下去,都是硬硬的涼涼的青石路,前腳踩下後腳擡起間,整只狗都仿佛飄飄然起來,這種莫名輕快又有節奏的踩踏感十分奇妙,異常的舒服。

白沐腳步輕快,越來越沉迷于慢慢攀爬石梯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就陪着金大腿走了大半程的路,猛然一擡眼才發現不遠處一座高聳的廟宇,高高坐落于于這深山中,倒是有幾分悠然世外的味道。

一陣鐘鳴悠悠傳來,白沐心頭跟着鐘聲也猛然一跳,此前的悠閑和輕快感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衆玄之又玄的,模模糊糊籠罩心頭的感覺,這讓他有些煩躁,卻說不上來什麽緣由。

看着前方的路,金紅色的廟宇,他心中隐約有個念頭,似乎要去某個地方,正指引着他去某個地方,卻不知到底是何處……

一直關注着白沐的祁淵第一時間發現小白的變化,微微停下彎腰将之抱起道:“怎麽了,走累了?”

“汪嗚~”為了不讓金大腿擔心,白沐想了想點點頭贏下來,他也的确沒心思爬山了,他能感覺到裏面有什麽東西吸引他,且不是壞事。

進到寺廟,修整片刻後吉時一到,春祭開始。

而此時國恩寺大殿外也熱鬧起來,百姓們排隊去偏殿佛像前等候上香,要等皇上上了頭香之後他們才能上。

小孩子則在寬闊的廣場上玩,還有賣糖葫蘆的,賣福包等小玩意兒的,也有尋處清幽之地靜心祈福的,今年平安順利身體安康。

善粥也被搬了出來,善人可是下足了誠意,一天三頓要發三天,直到春祭結束。

祁淵先是到後殿去洗手靜心片刻,時辰一到就就從後方站出來主持,今年的春祭就按照流程開始了。

宣讀祈福祝詞,親自上香,主持站在一旁虔誠念着佛經,臺下衆人也均是恭敬垂首,只站在前頭負責接過祝詞的宋丞相不經意間擡起頭,餘光瞥到祁淵寬大袖口處露出的點點白毛,又很快縮進去看不見。

将寫着祝詞的聖旨送到一旁火盆中,不禁在暗處挑眉一笑,有點意思,記得曾經那個貓狗不近身的皇上,最近祁淵似乎變化很大。

春祭一直舉行到午時也沒停下,所有人都沒空去吃飯,衆人都習以為常了。

午時過後的某個時刻,祁淵和藏在祁淵袖子裏的白沐都緊張了起來,一直到過了那段時間他們才齊齊放下心來,果然有白沐在那無名力量就奈何不了祁淵。

祁淵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袖口,指尖輕輕拂過裏面柔軟的毛團,這比眼前莊嚴的佛像都來得安心。

等春祭結束,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點,所有人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也包括白沐。

一退場來到後殿,祁淵就快步回了自己的院落,裏面已經有人按吩咐,掐着時間上好了熱菜,全是白沐喜歡吃的,為了仿佛無名力量靠近,今日真是辛苦小白了。

白沐還惦記着蘇喬一事,只是今天一直呆在袖子裏,且參加春祭開頭祭祀的也不包括後院中人,只能等明天的春祭宴會了。

剛吃完晚飯,正想抱着小白好生歇歇,就有人來報:“皇上,院外就來了個小和尚傳話,說是主持想同皇上探讨一二。”

國恩寺主持德高望重,也是經過了三朝的老人,祁淵對他自然也是京中,反正現在也無事,便道:“可。”

片刻之後老主持走進來,不下跪也不彎腰,只稍微點點頭,一臉和善的笑道:“參見皇上。”

這就是國恩寺主持的待遇,祁淵也淡淡點頭:“老主持,請坐。”

老主持坐下,先是稍稍四下看了兩眼,祁淵心領神會地讓人退下,随後老主持深深地看了眼祁淵手裏的白沐。

一臉深意地笑道:“皇上,不知可否……”

祁淵眉頭一皺:“不可,小白不會打攪。”

老主持笑着搖搖頭:“老衲今已過百,還是頭一遭看到這麽祥瑞的生物,皇上不愧真龍天子,祥瑞庇護……”

誇小白的話自然不介意更多,祁淵臉色稍霁,但也絲毫沒有放白沐出去的意思。

老主持繼續道:“只是這祥瑞也需要偶爾放松一下,若是皇上信得過老衲,便讓這位小施主出去走走,必不會出事,您看如何?”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讓小白出去走走,若是一般人聽老主持這番明顯別有深意的話,說不定就答應了,但祁淵是誰?

他離不得小白。

眉頭皺得死緊,甚至已經生了趕客的念頭,就在兩方僵持着,祁淵準備送客之時,懷裏的小白突然跳下去就想往外跑。

祁淵手中一空心頭一跳,連忙出聲叫道:“小白!”

白沐往外跑的身形一頓,有些糾結地轉過頭,最後一狠心沖祁淵叫到:“汪汪汪!”我去去就回!

說完就往外跑去,祁淵站起來就想追過去,一旁的老主持也跟着站起來擋住去路,笑着道:“皇上,時機未到。”

黑沉的眼眸盯着老主持,他不是沒聽出話裏的深意,可再怎麽也比不上小白重要,但小白竟然真的跑出去了,自己跑出去了……

祁淵安耐住內心的不安和煩躁,對着老主持也直接沒了好臉色:“你最好說得準。”

那老主持絲毫不在意,慢悠悠地搖頭品茶,仿佛事不關己,看得祁淵一陣咬牙,好幾次耐不住起身,卻又得一句時機未到。

外面,白沐心中隐約有個聲音讓他去某個地方,且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晰,不知不覺間就跟着心裏的引導往寺廟後方而去。

這種感覺陌生,又十分熟悉,就像是……第一次發現傳承意識時一樣,源于血脈的引導。

這個猜測讓白沐心頭一熱,腳下跑得更快了。

與此同時,在寺廟某個陰暗的角落,這是一個通往寺廟後方竹林的小巷子,這裏正聚集着幾名頑皮的孩童,還有一名瘦削的端着碗坐在角落的青年。

青年看起來狼狽,卻依舊十分幹淨整潔,即使端着碗坐在地上也背脊挺直,小口小口喝着裏面的熱粥,這對他來說,很美味。

看起來不像是靠善粥飽腹之人,但……他的确是。

忽然一個高壯的黑黑的小孩惡劣一笑,拿着木棍跑過來,一把打翻了青年手中的瓷碗,帶頭起哄道:“臭要飯的裝什麽裝!吃善粥還裝斯文,真醜!”

白色的瓷碗在地上滾了幾個圈,幸好沒有碎,這碗可是要還回去的,只是裏面還剩大半的粥全灑了,白白的粥水在潮濕的深色地上看起來十分刺眼。

青年眼眸垂了垂,沒說什麽只伸手将碗撿起來,他可沒錢來陪。

“啪嗒!”又是一木棍,那小孩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碗,得意一笑。

“真可憐啊,誰叫你吃得最慢!”其他人都早早吃完去外面等着,說不定能吃上第二晚,就這人還呆在這裏,他和小夥伴們玩都玩不盡興,真是掃興。

青年看着地上碎裂成幾瓣的瓷碗,微顫的長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他眼裏閃過絲絲絕望,身側的手握成拳,他真的……沒錢去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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