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王瑜儀
乞丐瘋癫大笑着仰躺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一直都在重複着那句, “佳人愛我乎?”
“這人是誰?”季子禾活動活動胳膊,胳膊都被給這家夥給壓麻了。
阿蘭拍着季子禾身上的污穢,“這就是個瘋乞丐,平日裏就瘋瘋癫癫的, 小少爺若是生氣,打他一頓出出氣可好。”
“他也是個可憐人,想必也不是故意撞到我的,何必與他計較。”季子禾搖了搖頭說道。
“小少爺可真是心善,說起這乞丐, 故意這附近的住戶都認識他,我來但禺平城時這乞丐就在城裏了, 但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方,姓甚名誰。”阿蘭說道。
“那他就沒有什麽親朋好友嗎?”黃九郎忍不住問道, 這乞丐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但剛剛他想去拉他時, 确實察覺到了危險,那絕對不是錯覺,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阿蘭鄙視的看了他一眼, 她現在打心眼裏看不起這個沒出息的膽小鬼,“都說了沒人知道他來自哪裏,姓什麽,叫什麽, 難道你沒聽到嗎。這麽個乞丐,哪裏來的親朋好友?”
黃九郎摸了摸鼻子,大約是感覺到了阿蘭對他的不喜,沒有自讨沒趣的說話了。
骨頭繞着着瘋乞丐轉了兩圈,瞧他一身污穢,又瘋又傻的可憐樣子,雖然厭惡,但他不屑于對這種人動手。
“他看起來像是個有故事的人,總問這一句話,說不定還是為情自傷。”季子禾摸上了自己的錢袋,面上露出猶豫的表情。
“小少爺說的是,他平日裏逢人就問佳人愛我乎,很多人猜測他是為情所困才流落到禺平的。不過他總是這樣瘋癫,也有人厭煩他,将他告上官府,可他就是個瘋乞丐,還能怎麽懲罰呢?最多不過是打他幾板子或是關上幾天,出來後還不是依舊是這副模樣。”阿蘭看着這瘋乞丐,眼中隐隐也有幾分憐憫。
今日碰上了便是緣分,季子禾覺得自己應該力所能及的幫幫他。雖說自己只能幫他一時卻幫不了他一輩子,可他一時能活下去就能碰到下一個能幫他一時的人,倘若其他人都這麽想,不就是一輩子了嘛。若非如此,這瘋乞丐瘋了那麽多年,又怎麽能活到現在呢?
季子禾想了想,還是沒把錢袋給這瘋乞丐。給了他也沒用啊,他也不一定會用銀子,倒不如直接給些吃食實在。
瞧見不遠處有包子店,季子禾便讓黃九郎去買幾個肉包子回來。
大約是因為沒有得到回應,瘋乞丐突然又大哭了起來,在地上揮着胳膊蹬着腿,鼻涕眼淚橫流,大叫道,“無人愛我,無人愛我……”
“主人,包子來了。” 黃九郎将荷葉包着的幾個熱騰騰的肉包子遞給了季子禾。
季子禾蹲下身,拿出一個包子遞到瘋乞丐的眼前,“吃包子嗎?”
瘋乞丐,眼睛由包子看向了拿着包子的人,季子禾從他那張髒兮兮而且胡子拉碴的臉上瞧不出他的表情,但他還是伸手将包子拿了過去。
“佳人不愛我,無人愛我。”瘋乞丐盤腿坐了起來,臉上淚痕交錯,吸着鼻子說道。
“那你就自己愛自己。”季子禾說着将剩下的包子全都塞在了他的懷裏就站了起來。
瘋乞丐抱着包子愣愣的看着季子禾,臉上還挂着淚痕,可季子禾卻沒有再看他,而是對着其他幾人道,“走吧,出來這麽久,我們也該回去了。”
“是。”
乞丐看着幾人離開,髒手抓着包子往嘴裏填,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我才不要自己愛自己,那多可憐啊。”
寧采臣不是第一次來禺平,姑母嫁到這裏,他雖然不常來,卻也來過好幾次,在禺平也住過一段時間,倒是知道王大郎的書齋在哪裏。
王大郎的書齋在城外,因為姑父覺得城外清淨,好讓他專心讀書。他姑父是一個商賈,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家中沒有靠山。若是他族裏能有一個當官的,他家的生意肯定能做的更順暢。俗話說得好,世間本沒有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沒有條件那就自己創造條件。既然族中沒有當官的親戚,那他就自己培養出來一個不就高了。
姑父一共有兩個兒子,大郎名叫王瑜儀,天資聰慧,能沉下心讀書,對生意一竅不通。二郎王瑜封腦袋也不笨,只是無心科舉,只對做生意感興趣。姑父便将他家裏的生意多交給了二郎打理,就是不想讓大郎為這些俗物分心,安心考科舉。他對王瑜儀的要求也不高,就算考不中進士,你考個舉人也行啊,家裏花錢上下打點打點,也是能為他補個官做的。可他這個大表弟的表現卻讓人有些失望,都二十來歲的人了,參加了數次的童試,如今卻連個童生都不是。
寧采臣的姑父對這個大兒子可寄予了厚望,從小便給他請了許多的名師,那時他也被夫子們誇獎過,說他長大之後必有作為。可似乎是家裏人把他捧得太高的緣故,長大後的他反而沒有那個聰明勁了。平日待在書齋的時間比在家裏多的太多了,可誰知道他是真在書齋還是假在書齋,畢竟又沒有人像是在家裏一樣看着他。
到了齋前,寧采臣便上前敲門,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年輕的書生才将門打開了。
“采臣表哥,你什麽時候來的?”王大郎一臉驚喜的樣子。
“我可來了有一會兒了,家裏派人來找過你,只是你沒回去。”寧采臣說道。
王大郎一拍腦門,“哎呦,定是我讀書讀的太入迷,沒聽見聲音。那仆從見我沒開門,以為我不在,就以為我不在家自己回去了。”
“是嘛,我還以為你是在與佳人玩樂,顧不上我這個表哥呢。”
“表哥說的是哪裏的話,我這書齋哪來的佳人啊!”王大郎笑道。
寧采臣也不戳穿他,又道,“瑜儀啊,我都在這門口站了半天了,不請我進齋裏坐坐,喝杯茶?”
“齋裏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在住,沒人打理,太過雜亂,我就不請表哥進去坐了,我們回家,回家再坐下喝茶。”王大郎擠出門外,哐當一聲就将齋門給鎖上了,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
其實王大郎,也就是王瑜儀挺害怕這個表哥的,不是因為他武力值有多高,純粹就是因為他是那個家長們最喜歡挂在嘴邊上的別人家的孩子。
從小王瑜儀就被家裏嬌慣的有種天上地下為我獨尊的感覺,聽到自己娘親誇獎寧采臣,心中非常不屑。寧采臣再聰明,能有他聰明嗎?不就是個鄉下小子嘛,他的夫子可都說了,他可是能當大官的料,直到他見了寧采臣的真人。
寧采臣頭次跟着自己爹來姑姑家時已經十多歲了,他一來,立馬就成了家裏的新寵兒。親哥家得孩子難得來一趟,寧世自然是關注的多些。第一次被分走家長注意力的王瑜儀如臨大敵,将寧采臣列為了頭號的階級敵人。
平日裏都站在他這一邊的爹娘們都被寧采臣這個大魔王搶走了,寧采臣還比他大,打也打不過,要說起自己擅長的,那就只有學習了。
王瑜儀主動邀請寧采臣和他一起聽夫子講課,他要讓爹娘知道,寧采臣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學習肯定比自己差。然而讓王瑜儀意外的是,寧采臣居然對自己夫子的考教對答如流,夫子詢問過他的老師之後,直言自己不敢教導他。
這下子,爹娘就更喜歡寧采臣了,只要寧采臣在,王瑜儀就覺得自己是個可憐的小白菜。直到寧采臣回家王瑜儀才緩了過來,雖然偶爾還能在爹娘嘴裏聽到這個名字,王瑜儀就當是耳旁風,聽不見就對了。可好景不長,寧采臣居然考上秀才了,這下子,他立馬就成了爹娘的口頭禪,天天在他耳邊念叨,加上他考了數次童試皆以失敗告終,再見到寧采臣時,他難免有些自卑。
“藏的倒是挺嚴實,你的那位佳人莫非真的是天仙下凡,連讓表兄看一眼都舍不得?”寧采臣門板笑了一聲。
“哪有的事情,表哥說笑了。”王大郎打算打死不承認,他才不想在自己這個讨厭的表哥面前丢臉。
“還跟我裝呢,那小娘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都不怕惹上麻煩嗎?”既然王瑜儀不想讓他見到人,那他不見也就是了,便擡腳帶着王瑜儀往城裏走。
“能惹上什麽麻煩,是不是陳氏告訴你我收留憐兒的事情?”王瑜儀最後還是松口了,已經被人戳穿了老底了,他再狡辯還有什麽意義嗎?
“她也是為你好,她可是你結發的妻子,怎麽你的語氣聽起來她倒成了你的敵人了?”
“就她管的多,憐兒是好人家的姑娘,一個人漂泊在外多可憐。我不過是收留她在書齋,又未帶到家裏去,那妒婦就容不下她,百般刁難。”王瑜儀有些厭惡道。
“你當初娶人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寧采臣說道。他這表弟什麽毛病,家裏老婆貌美如花還嫌棄,那他書齋那位難不成長得跟個天仙似得?
“我那時是不知道她這婦人的心腸度量如此小,若早知如此,我定不會娶如此妒婦的。”
寧采臣搖了搖頭,他這表弟本事不大,毛病倒還不少。這喜新厭舊的毛病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想當年求娶陳氏時的那副深情的模樣去哪了?難不成都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