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涼,(2)

章淩碩放下酒杯,轉身獨自走進人潮湧動地大廳。吳洋無奈地嘆了口氣,邁着細碎的步子,将自己的手放入章淩碩的大手裏,這樣的場合要是不牽手,會很奇怪,甚至會引來在場所有人的猜忌,這個男人怎會不懂呢?可是他為什麽依然故我?

咽下從未有過的委屈,吳洋小臉兒上泛起嬌嬌的笑容,他不笑,沒關系,她笑就好;他不牽她的手,沒關系,她來牽。

她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她願意為他們的愛情去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擁擠的人群自動分站兩邊,讓兩人走過。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兩人的身上。他們是一對俊男美女,十分登對。男的筆挺帥氣,一身黑色手工西裝,将他整個人襯得分外清隽優雅,平靜無波的黑眸裏還有一份令人心動的神秘感;女的嬌小甜美,高級的白色PULADA最新款的小禮裙,完全勾勒出她誘人的身材,乳白色的皮膚健康而清新,與她身邊的男子的古銅色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

兩人在衆人的注目中緩緩走上舞臺,章淩碩對已坐在臺上的吳家夫婦和自家父母淡淡地點頭致意,便将目光移開。

吳洋則一臉開心的笑容,一雙小手挽上章淩碩的手臂,對着臺下的衆人輕笑着。

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有權放肆地炫耀自己的幸福。

“今夜是紐約甚至美國的盛事,我們有幸得以目睹這樣的幸福,他們像從童話裏緩緩走出的王子與公主,在衆人的見證下完美的結合,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讓我們期待已久的主角為大家說兩句話。”主持人極富技巧性的暖場話語,讓所有的賓客都笑起來,大家開始熱烈的鼓掌。

章淩碩走到麥克風前,平靜無波的眸子緩緩掃視全場,與身處黑暗裏的吳予燦對上眼神。

靜默。

全場觀衆一遍好奇之色,以為下面會出現熱火的場面,卻只見章淩碩靜立在舞臺上,沒有任何動作,俊朗的面容沒有任何激動與興奮。

一分鐘過後,他轉身退回原來的位置。

他的舉動讓宴會廳內的女眷們頓時沸騰起來,尖叫聲此起彼伏着,到最後全場高喊着:單身、單身!

這樣的呼喊聲持續了五分鐘,才漸漸停歇。

負責暖場的主持人的額上差點沒滴落一顆巨大的汗珠,這、這就結束了,訂婚禮一句話都不說,就靜靜地看着場下的觀衆。

Advertisement

這人真是商場上的笑面狐嗎?完全沒看出來啊,簡直就冷得跟北極熊一樣嘛。

主持人一臉委屈,認命地拿起麥克風,繼續暖暖被某人一陣靜默就掀起不該出現的沸騰的場子。好歹他也是拿過梅爾酒店高額的出場費以及在酒店的貴賓房間住上七天的美好回報。這場內的所有人都非富即貴,哪有人像他一樣窮得住不起這酒店最便宜的房間啊!真是不知道窮人的辛苦。

所以他可不想這麽不負責任,畢竟這跟他的職業道義和高額回報相違背啊!

也許這一場婚宴,能讓他一戰成名啊。

不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也可能令他主持的道路就此終結,就目前看來,終結的成分比較大,誰讓這只笑面狐今天不笑了!害他根本沒時間适應。

“呵呵,我們的主角一上場就給大家帶來了一個冷笑話,沒想到平日裏日理萬機的章氏總裁也這麽幽默,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啊!呵呵!下面我們再次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最最幸福的女人。因為她擁有幸福的家庭,令人稱羨的家世,還有過人的美貌,還有過人的智慧,以二十三歲的年紀便獲得了著名商學院的碩士雙學位,這簡直是上帝的寵兒。有請這位美麗的女主角。”主持人幹笑着,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吳洋輕笑,絕美的小臉滿是自信,她小手握緊身邊男人的手。他在生氣,她知道,只是她絕對不會讓自己在這樣一個衆人矚目的場合下讓自己下不了臺。

章淩碩任她柔軟的小手牽着,手上有小小的力氣拉扯。他一動不動,看也不看這個任意妄為的小女人。

“求你,別在這時候生氣好嗎?我不該讓約翰遜先生參加。可是梅爾酒店在美國這麽長時間從未與約翰遜有過節,不邀請他過來,于情于理說不過去。”嬌悄的小臉立刻浮現一絲柔弱的祈求。

她知道問題的結症。

“那是你的事,犯錯就必須承擔後果。”章淩碩冷淡地回着,将手自她的手中掙脫。

他們的動作很細微,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外人只當是一對情侶在甜言蜜語。

吳洋心裏微涼,輕移步子走到麥克風前,“首先,謝謝大家的光臨,見證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刻。今天是我和未婚夫的文定之日,在今天以前我無時無刻不追逐着他的身影,期待他的目光能停留在我的身上,而我也真的做到了。他是我第一個去追逐的男人,也是最後一個。從此我的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語畢,臺下爆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同時也有人露出惋惜的表情,女人們惋惜這樣一位神秘俊朗的東方男子還未接觸就已有所屬,男人們哀怨這樣一位人間尤物的女子即将屬于他人。

“下面請兩位準新郎新娘交換訂婚戒指。”主持人接過麥克風大聲說着。

其實他原本想讓對方說說彼此的小趣事,看這氣氛他趕緊打消這個不該有的念頭。

章淩碩仍是面容冷淡,從司儀手裏接過一個精美禮盒,打開,是一個小巧精致、做工不凡的小鑽戒,細細地套上吳洋的手指間。

在一秒前,他甚至想甩頭離開的,直到她那番話,讓他那麽深刻地想起一個人,那個人也曾經這麽跟他說過,只是她沒有這麽複雜,只說了一句:因為章淩碩,他是我的男人。

莫回,這個曾經讓他不願去想的女人,現在他幾乎不用刻意就能想起她,心裏卻開始泛起一陣莫名的空虛,特別是現在,看着吳洋一臉嬌笑着,手上戴着他套上的戒指。

如果是莫回,她會怎麽樣?

會不會笑得天地都失去了顏色,用爽朗無垢的清脆嗓音大喊着他的名字,然後伸展雙臂、動作誇張地抱住他,卻不敢将自己全部重量交給他,怕他抱不住。現在她會在哪裏呢?看到他留下的兩千萬支票會不會哭?他從沒見過她哭,她總是傻乎乎地笑着。

他離開前請了醫院的看護好好照顧她,現在半年了,她的身體應該好了。

但她,應該不會再愛他了吧!

被他傷得這麽重,該是恨不得将他吐之入腹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在他訂婚的時候想起她,只是現在跳出那段時光才發現,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才發覺他對她壞得過分,甚至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唾充一番,當時她哪來的勇氣這麽愛他的?

吳洋看着套在指間的戒指,笑眯了眼,絲毫沒有感覺到身旁未婚夫的失神。這戒指是她自己挑的,因為他沒有時間。她先愛,她不介意現在主動。

主持人看着兩個人,暗舒口氣,這棘手的訂婚禮終于要結束了,他的心髒都吓得幾乎要停止跳動。別人不知道這兩位準新人的互動,他可是全程都聽到了,他還以為場子要砸掉了,他得卷鋪蓋回家吃自己。

吳予燦看着臺上的兩人,頭也不回地走出酒店。

章淩碩會這麽容易妥協嗎?答案是不可能。

他的妹妹,太天真了,以為這樣就能套住章淩碩的心。

她也不事先好好調查一下章淩碩曾經的女人,為他的母親連腎都掏出來,章淩碩仍然眼也不眨地走掉,沒有半分留戀。章淩碩雖然眉目溫和,但絕對是個非常有自己想法的人,而且不輕意改變,吳洋竟然傻到直接把章淩碩一直不欣賞并且永遠不可能合作的約翰遜給帶來,存心在章淩碩面前測試她在他心裏的重要性。

只能說女人都太天真了,連他的小女孩兒也不例外。

哼!

那個該死的丫頭到底跑哪兒去了?真人讓他火大。

吳予燦低咒着,突然火大起來,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梅爾酒店這個熱鬧的名利場。

兩年後,竹溪小鎮。

這是一座盛産竹席的小鎮,這小鎮平凡而質樸,東邊有一大片長勢極好的竹林,南北兩面是稻田,西面是一座荒山。鎮子不算大,從上看整個鎮的形狀像一滴下墜的水滴,也有人說是淚珠。鎮上有小部分的建築都是清代的民居,紅色磚牆,綠瓦,青石板的路面,為這座小鎮留住一份歷史的味道。鎮的四周随處可見一簇又一簇濃密的竹林,每當風一吹過,竹葉就會發出沙沙的響聲,像在輕哼着輕柔樂曲,清新而悅耳。

竹溪小鎮十分的寧靜,美麗也純樸。這裏所有的人都普普通通,沒有誰太出色,所以也沒有誰會覺得自卑。

這天,像往年的盛夏一樣,才早上七點鐘就熱得燙人,稍稍一動就汗珠就猛地從皮膚下面滲上來,讓人幾乎要無法動彈了。

離鎮子有段距離的小道盡頭有兩棟一前一後的小樓,前面的小樓是個閣樓模樣,一樓是空的,二樓設了幾間廂房,後面的小樓是兩層,均可住人。兩棟小樓都是以前的古建築,翹翹的屋角,紅色的柱子,木質的窗棱……這一切都散發着古樸、寧靜的氣息。兩棟小樓間有高牆連接起來,中間隔着一個小小的花園,後面的樓安靜些,前面的小樓拿來做生意,氣氛相對熱鬧。

這不,後面小樓的走廊緩緩走出一個發長至肩的年輕女子,她很瘦,普通的臉上有不自然的蒼白。她穿着亞麻色的上衣和鑲着細碎小花的裙子,腳底踩着随處可見的普通拖鞋,一步一步緩緩下樓。

黑白分明的眼微垂着,十分認真地邁着步子。

熱風吹拂,女子的發絲微微被吹開,露出女人大半的臉,黑白分明的眼半斂看着腳下的路,而她就是莫回。

“喲,老板,你不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嗎,今天這個點就起來啦?”一個火爆的女孩兒嗓音從前面的小樓穿過兩樓之間的小花園直達年輕女子的耳朵裏。

莫回擡頭淡淡地回了一笑,穿過從河邊淘回來的河石鋪就的小徑走進有正吃着早餐的客人們的店裏。

“老板起來啦,早啊。”有幾個熟客放下手裏的碗筷露着憨厚的笑容跟莫回打着招呼。

“早啊。王大伯,你們這麽早就出工?”莫回也淡淡地笑着,在廚房的洗漱池裏洗淨了手,然後開始洗鍋、淘米,将鍋放在竈上,用小火慢慢熬着。

“是啊,是啊。前幾個月,鎮裏來了位大老板我訂購我們這的竹席,開發鎮上的竹林,但是山路太狹窄,大車根本過不來。不過,那老板也是個善心人,人家也沒有像以前的那些老板一樣直接放棄,反而是和鎮領導商量着,由他和鎮政府各出一半的錢來把鎮上到高速路給修好。這不我們鎮民出力鋪路也多了項收入,以後我們鎮的竹席走出去了,大家的收入就更好了。”皮膚黝黑的王大伯說完,高興得哈哈大笑。

“是嗎?這樣真好。”莫回輕笑回應,用鮮紅色塑料勺子打了水倒在同色的盆裏,緩緩地半蹲下來洗菜。

“老板,我們吃好了。給我們裝點包子帶走,估計今天又得做到天黑了。”王大伯和其他幾個大男人一起站起來,走到裝着包子的蒸籠旁。

“好,你們自己拿,袋子在左邊的籃筐裏。”莫回沒有轉移視線,目光緊緊盯着竈上的粥。

幾個大男人,一個扯着袋子,一個往袋裏塞包子,黝黑的臉都是純善的笑容。莫回看着他們的笑容,心裏也微微溫暖起來。

“老板,我們裝好了,二十三個,錢放在桌上。”王大伯的聲音再次傳來,他跟同鎮的男人們一起走出店外。

莫回嗯了一聲,并沒有出去看王大伯放在桌面上的錢是否對數。

“喂,回魂了!”那個火爆的嗓音終于忍無可忍地吼着。

莫回緩緩地回過頭,看着一臉憤怒的自家服務生小妹——張青,一臉茫然,“怎麽了?”

“我就受不了你這樣做生意的,一點都不上心,人家給拿包子你也不數,給錢你也不數。你到底有沒有心做生意?”張青見她回過神,趕緊吼出自己的不滿,免得某人又神游太空了。

“沒事,他們不會騙人的。”莫回低低回了一句,轉身要走出廚房。

“你去哪兒啊?”張青納悶。

“我回去再睡一下,你幫我看看竈上的粥,文火熬四十分鐘。時間到了就幫我關火。”聲音仍舊不鹹不淡的。

“你不是剛起來,又睡,你是豬啊?豬睡多了還能胖,你一天睡十幾個小時,還瘦得皮包骨,你有意思嗎你?”

張青繼續吼着,莫回也不在意,緩緩走回後院。

她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很耐人尋味,咋看之下還以為是張青在訓斥不聽話的員工,誰也不會想到是小員工爬上了老板的頭上撒野。

可張青這樣的活力是莫回所羨慕的,沒有煩憂,心裏沒有陰郁,幹幹淨淨,簡簡單單的就可以走完自己的一生,多美好啊。

莫回撫着悶疼的腹部緩緩上樓,在木制走廊上的搖椅上輕輕躺上,雙手也輕輕地放在仍有些悶疼的肚腹上,眉頭緊皺着,目光平和地看着自家樓下的小花園。

花園裏的花都很普通,杜鵑花、小野菊、月季、牽牛花,甚至還有小小的嫩黃色太陽花,此時花園裏的花朵正開得嬌豔,盛夏沒有露水,花兒們一大早就怯生生地朝着太陽綻放着,只有牽牛花準備合攏淡紫色的花瓣。

才是清晨,街邊的樹旁就已經有知了在奮力的叫喚,一切都是一遍熱鬧、繁忙的景象,只是外界再怎樣的嘈雜,她的心依然是平靜而從容着的。

兩年前,她以為自己會瘋,會發狂,身形在短短的兩個月內從一百六十斤,瘦成了九十斤,幾乎沒有半分神采,人生所有的路都被阻斷,沒有任何希望,沒有任何憐惜。但是路都是人走的,走過了,回過頭才發現,原來那些人生道路上的崎岖只是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

現在的她,不用随時随地的恐慌,每天可以慢悠悠地過着自己的生活,也挺好的。

莫回半眯着眼,看見陽光一點一滴爬上走廊,她慢慢地起身,走回房間将棉被抱出來。走出房間前,她微微擡眼,看了一眼竹席上畫着的景象,兩人是清代的着裝,女子美麗清雅,面容帶笑,清澈的眼直直看向畫外的世界,男子則一臉愛憐地看向懷中的女子,唇角噙着溫柔的笑意。

看到這張畫,畫外的莫回也不由自主地綻開一抹笑意。

當時她到鎮上時,這房子正在出售,她就花了八百萬買下。她并未動過這裏的任何擺設,甚至是一有時間就将這裏打掃得幹幹淨淨,不讓房內的木質家具,竹席上的畫受潮受染,甚至還特地在落後的小鎮裏連上網線,以便随時随地上網查找保護這些物品的方法。

她并不是對這些物品的無價感興趣,只是單純的喜歡幅畫,那樣親密的相擁,那樣從容的神情,他們之間該是有深刻的感情吧。

有愛的愛情故事,是她所羨慕與眷戀的。每每看着這幅畫,她心裏都會湧起一陣稀有的幸福感,讓她能說服自己——圓滿是有的,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圓滿。

莫回細細地把棉被鋪成在已經擦拭幹淨的走廊欄杆上,細細翻曬着,不時地拍打着棉被,拍打間激起一陣細細的粉塵。

“真是服了你了,大夏天還蓋棉被,你是從冰箱裏面剛出來還是怎麽着?”張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小花園內眼也不眨地直勾勾地看着莫回。

“我的粥呢?”莫回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斂了斂眉。

“你發呆的時間過了四十分鐘,你的粥早就好了。”張青搔搔頭,嘴裏直犯嘀咕,“真是個怪人,天天吃小粥拌醬菜,明明有錢得跟個富婆沒什麽兩樣,竟然還節省成那樣,簡直就是中國的葛朗臺嘛。還好沒有為難我這個小員工,扣我工資,不然我可是很慘的耶……”

“你那點工資我扣了也沒用,連塞牙縫都不夠。”莫回淡淡回着,這小丫頭說個悄悄話也這麽大聲。

“嘎……你聽得見啊?”她明明說得很小聲啊。

“你那聲音對街都能聽到。”莫回掏掏耳朵,棉被已整理完畢,她緩緩下樓,準備吃早飯。

“……那個……老板……”張青對着手指,扭了扭腰身,可愛的圍裙也随之晃動着。

“有事兒?”她随口問,一聽她的語氣就知道她要請假,這丫頭一個月請十五天假,剩下的十五天在偷懶,她早已習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