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涼,(1)
她的心涼了起來,後面的話莫回再也無意去聽,她強迫自己放空着思緒,讓自己忽視裏屋的聲音,也忽視了自己身上的疼。
現在,走到了現在這步田地,她誰也不怪,一點都不怪。
她一直都不是個聰明的人,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讓大家能夠在乎她一點點。
現在連有血緣關系的人都不要她了,她竟然一點心痛的感覺都沒有,或者心早就痛得沒有了知覺。
章淩碩,章淩碩,你一直是這樣想的嗎?連親人都抛棄的女人,你怎麽會要呢?
我不恨你,真的不恨。
只是……只是好抱歉打擾了你這麽多年。
清亮的月光照進大廳,只見大廳的沙發床上,一個肥胖的身軀劇烈地抖着,嘴裏咬着泛潮的棉被,硬是把要逸出口哽咽收住,眼淚一直順着臉頰滴落。
夜裏下了一場很大的雨,雨打在泥做的瓦房,滴滴嗒嗒,擾得人無法入眠。但盛夏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天亮就停了。
清晨的小村莊很漂亮,低矮翠綠的山隐在昨夜未散完濃濃的霧氣裏,小徑上是濕濕的雨水痕跡,空氣也異常的清新,夾雜着泥土的氣息。側耳傾聽還能聽見幾聲犬吠,莫回起身,折回昨夜睡過的棉被,輕手輕腳地開門,迎面撲來的涼涼空氣,讓人頓時神清氣爽。
不一會兒,普通的農家小院裏,屋頂上有清煙輕輕飄蕩着。莫回早早的起來燒水、做飯,她的動作很輕,幾乎沒有驚動到裏屋的人。
她熬了小米粥,燒了兩樣醬菜,也蒸了幾個包子,這個村子很小,沒人做包子,莫實平又特別喜歡吃包子,所以她們家的餐桌總是不會缺少包子。
她把醬菜、米粥、包子一樣一樣的擺到桌子上,做完一切後,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輕輕地放在餐桌上。換了昨天的新衣服,帶上門,離開。
她的腳步很緩慢,幾乎三步一回頭地走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麽。可是直走到小徑的盡頭,背後還是沒有半分聲響,她終于忍不住停下望了望那個小小的家,仍緊閉門扉,無人醒來。
沒有一個人醒來。
走到村尾已經十分破舊的小木屋旁,推開破得搖搖欲墜的竹門,人已逝,物也時過境遷。小院子一大一小的兩張凳子,胖胖的身體選擇了又矮又小的小凳子。
Advertisement
目光沉靜地看着這裏的每一件物品,莫回忍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終于抑制不住,奪眶而出。她拼命咬着牙,不讓泣音抑出,忍得全身都發着抖。
“章爺爺,你騙我,你騙我……沒有人會喜歡我,除了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喜歡我……”
她……她終究還是無處可去了。
美國,章宅。
章宅建在半山腰,蔭郁的樹木高高聳立着,只有一條筆直寬敞的道路通向山下,章宅的四周都是青灰色的高牆,将深深的庭院圍在裏面,從外面看只能看到幾枝調皮的濃濃綠枝伸出牆外。而內部卻是十足十的中國風的建築設計,一窪秀麗的池塘、古樸的小橋、四角高高翹起的亭子,主屋是灰白整齊的精致樓宇,安靜卻也是最奢華的建築。豪華的樓宇前是大遍的鮮花,幾棵果樹在清涼的夜風中輕輕搖擺着,也吹翻了暗色的窗簾。
二樓的房間裏,純黑的寬大床間睡着一男一女,床上的男人緊擰着濃眉,細密的汗浸濕了他飽滿的額。
無盡的黑暗,配上一抹慘淡的白,散發出一陣無盡的悲傷。
……章淩碩、章淩碩,有你真好……
憨傻得令人乏味的聲音響起,肥胖的身體散發着無限的癡傻,臉上還有無盡的傻笑。
床上俊朗的男人低低地咒罵一聲,睜開黝黑深邃的眼眸,掀起質量上乘、顏色全黑的薄被。看見床上的女人裸露的香肩,床被遮蓋着她飽滿的身材……
他停頓了一下,俊朗的面容有幾分扭曲,散發着隐隐的怒氣。
片刻後,他沒有絲毫留戀地下床,離開卧室,走進二樓的書房。他并未在書房有過多的停留,直接走進了書房內設的衛生間,将蓮蓬頭的水開到最大,任水流沖刷掉身上那一抹不屬于他的味道。
銳利的黑眸在水流中一眨不眨,胸口上下劇烈起伏着。這是章淩碩盛怒時的表現。
夢裏那個煩膩的女人,這半年來沒有哪一天不在他的夢裏出現,他厭煩卻也不會動怒。沒想到他卻因為心情煩悶而被最親的人設計。
好,真是太好了!
章淩碩把水調停,扯過架上幹淨松軟的白色寬大浴巾圍在腰間,走到書房的落地窗邊望着無盡的黑暗,向來銳利的黑眸閃過一絲懊惱,點上上好的雪茄有一下沒一下的抽着。
黑暗的幕布上突然浮現起莫回那傻愣的笑容,讓吸進喉頭的煙頓時卡住,讓章淩碩一陣猛咳。
為什麽總是做着同樣的夢?夢的最後都會是莫回毫無生氣地躺在手術的模樣,那樣的安靜,那樣的……讓他毫無理由的窒息。
他從十歲認識她,今年他二十七歲,他們相處了十七年,他的生活幾乎沒有離開過她,或者說一直被她纏着。
她總是在他身邊吵吵鬧鬧,若無旁人的做她認為值得的事情。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安靜的模樣,靜得他極度不适應,甚至連她當時的笑容也是悲傷的。
哼,他冷哼一聲。深沉的黑眸緊盯着窗外的某一處,任由着思緒飛得老遠。
章氏集團是由他的爺爺一手創建,經營家居用品。那時章家幾乎家徒四壁,只有一張床是完好的。他的奶奶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與爺爺差得天遠地別的。因為愛情,奶奶放棄所有富貴,跟着爺爺過起苦日子。為了不讓奶奶受苦,爺爺每天起早貪黑,上山伐木,自己動手做起家具,讓奶奶既心疼又開心。爺爺做了很多家具,有些家具自己留着使用,有些則出售,家裏的經濟狀況也有所改善好。爺爺的手藝很好,很快便有人上門訂購,就這樣爺爺和奶奶的生活也逐漸好起來。他的爺爺十分有經濟頭腦,便慢慢地請了些工人,開了個小作坊,爺爺也并不藏私,把自己所有會的技藝全交授給他人,那些工人很多都留了下來,成了現在章氏集團的元老。爺爺的公司在父親接手後,已經初具規模,逐步穩定了。
辛勞了一輩子的爺爺奶奶以為終于可以過上輕松舒心的生活,不料奶奶卻因病去世。奶奶去世後,爺爺有一度沉浸在悲傷裏,幾乎與所有人都有距離。突然有一天他提出要帶着奶奶的骨灰走遍天下所有美麗景致,起初父母不讓,但爺爺心意已決。爺爺說人有三魂七魄,奶奶即使離開了,但還是會感受得到。
爺爺知道奶奶一向喜歡居住在自然風光優美、民風純樸的地方,走了很多地方,最後選擇了莫回所住的落後小村莊定居。
而莫回,是他爺爺家的一個鄰居,那時候她髒髒醜醜,衣服破了也沒人幫補,跟個小乞丐沒兩樣,又不會說話讨大人歡心,村裏的大人們排斥她,小孩們不理她。那個時候在農村,媽媽跟人跑了,是件極為不光彩的事情,而莫回還是個傻子,更讓人排斥她。
她的爸爸不久便另娶了,後媽隔年給生了一個白胖的弟弟,莫家人就沒人再管她了,任她在外邊撒野。連家人都不關心的孩子,村裏的人自然也不會照顧到哪兒去,所以大家沒事就拿莫回來開玩笑,或是扔她石頭,而她傻傻的圓臉總透露着一股濃濃的傻氣任人欺負,圓臉上總是挂着笑容。
爺爺卻絲毫不嫌棄她,每當莫回被人欺負了,爺爺看到總會領她回爺爺自己做的小木屋,軟聲安慰她,給她村裏小朋友少見的糖果,逗她開心。而莫回也因此常上爺爺的小木屋,為他打掃屋子,甚至做飯。
她人雖傻,但做事很認真,即使是學木雕這麽枯燥、煩人的事情,她都一聲不吭的慢慢跟着爺爺學。
他每年的寒暑假也都會過去陪爺爺一段時間,也順理成章的認識了這個除了他爺爺再不讨任何人喜歡的女生,他也沒多喜歡莫回,看到她癡傻的樣子,他就直皺眉,只是沒跟着那些壞孩子欺負她罷了。莫回喜歡和爺爺在一起,卻不會粘着章淩碩,估計明白他的厭惡,遠遠看見他,她就轉身離開了。
後來,他們之間的親近算是從他說的一句話改變的。
當時他跟村裏的幾個小男孩去溪邊抓魚,莫回也破天荒地被他們叫上。那一天的莫回很開心,以為她終于像爺爺說的,只要自己愛護自己,就會慢慢被人喜歡了。她還特地回家換了一身幹淨的舊衣服,癡肥的身體一路蹦蹦跳跳着,十分愉悅。
幾個人到了溪邊,發現溪水很深,幾個孩子沒一個人敢下水,幾個人推桑着,眼神一對上,何不讓那個傻胖丫頭下去呢。莫回也不會推讓,傻笑着就卷起褲腿下了河,一步一步走到河中央,水已經蔓延到胸口,河邊上的幾個壞孩子依然沒有讓她停,騙她魚就在前面。
那時候莫回的眼神是有些可憐的,黑白分明的眼裏有點泛紅,嘴唇抖了抖,最終她還是什麽都沒說,繼續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直到水淹沒到脖子時,她不敢再往前走了,轉過身眼睛通紅可憐兮兮地看着他們。
“哈哈,就是那裏!當年有跟你一樣胖的傻子就是在那裏淹死的。哈哈哈!”一個男孩惡劣地說着,引發了其他男孩子的哄笑。笑着笑着幾個男孩發現明媚的陽光不知何時黯淡了,風也冷了,也把幾個嬉笑的聲音吓得停住,他們對上莫回泛紅的小眼睛,突然感覺被鬼盯住一樣,幾個人撒腿就跑,除了章淩碩。
一眨眼間,河邊就只剩下章淩碩一個人,他一向知道不能站在大家的對立面,他也想轉身跑的,但突然覺得莫回十分可憐,他只看到她的身影,癡肥地站在河裏,頭發亂糟糟的,還是虱子在上面跳來跳去。
“來,抓住竹竿,我拉你上來!”
就是這一句話,莫回從此都圍在他的身邊,他也記得她那時的眸光燦爛,幾乎讓整個天地都失了顏色。
莫回跟在他身後時間一久村裏的人開始多了個笑話,章淩碩喜歡莫回。而莫回也聽進去了,開始一臉腼腆地跟着他,他說什麽她都聽。
他自高中畢業後就再也沒回過那裏,因為爺爺已經離世,沒有再去那裏的必要,連帶的莫回的事也聽得少了。那之後他一邊上大學,一邊管理跟在父親身邊開始管理章氏集團,前程燦爛到夜裏都失眠的程度。
在他暗自慶幸完全擺脫她時,她又傻裏傻氣的出現了,手腕上帶着爺爺十分珍惜的玉镯子,還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公司的清潔工人,她沒學歷,沒特長,只能做最髒最累的活。每次他路過她身邊,她都膩着大嗓門地叫他:章淩碩、章淩碩,引得跟在他身後的員工們都側目,眉目間散發着濃重的戲虐光芒,而莫回也把他當自家男人看,逢人就說:這家公司的老板是我的男人。
這些話傳到他的耳朵裏也讓他更加深了對她的厭煩。
一個外表清隽貴氣的年輕老板,能跟一個癡肥傻氣的農村姑娘有暧昧嗎?答案是不可能,但是莫回看不出其中的差別,仍每天頂着大嗓門膩煩地叫他章淩碩。
而他的父母雖然膩煩,也為了避免莫回在公司繼續打擾章淩碩,把莫回帶回章家,讓她打理着家裏的日常事務。
為什麽他的父母會容忍她呢,完全是因為她手上的玉镯子,那個玉镯子是爺爺與奶奶的定情之物,爺爺生前說過會把傳給自己的孫媳婦,而爺爺卻将镯子給了莫回。因此就算他父母再不喜歡莫回,卻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只是讓莫回留在章家,并沒有給她任何好臉色,而莫回似乎從未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尴尬。
每天清晨都是自她大大的嗓門和廚房裏一片熱火朝天中醒來,煮着一些難以入口的飯菜。他、他的父母一臉木然地看着簡單的菜色,沒一個人擡手吃飯,而她胖胖的臉上挂着的憨厚笑容一直沒有掉下。
早餐事件沒有給莫回任何的打擊,她仍是在他家的別墅裏忙碌着,天氣一好就拿着被子到陽臺上去曬,趿着的拖鞋嗒嗒嗒的吵得令人頭痛。
她在身邊的日子一直是吵鬧的,她總是一見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他身邊說個不停,叽叽喳喳,全然不理會他是不是聽了進去,肥膩的身材一動,身上的胖肉就抖三抖,比盛夏的天氣更令人煩躁。甚至她每做的一件小事都會跟他報告,以此彰顯她的賢惠。殊不知,他心裏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點,甚至家裏開始明着暗裏開始為他打理起婚姻大事,而她依然像沒事人在別墅裏為他們一家忙碌着。
就連他母親患了腎衰竭,每天拿她出氣,甚至把她趕到連傭人都不住的小房間,她也沒有任何怨言,依然笑眯眯地接受。
最後,他們一家人幾乎沒有任何內疚地把她壓上手術臺,然後在她昏迷時連夜離開。以前他沒有任何內疚,随着他和吳洋的訂婚日期越來越近,莫回在他心裏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還都是她躺在手術臺的安靜模樣。她從來不是一個安靜的人,大嗓門可以吼遍整個別墅,即使被他和他父母甩臉色,她也依然笑兮兮地做着自己的事。
章淩碩悶悶地想着,俊臉上的線條變得十分生硬,修長的手指上香煙燃盡,燙了手,他才丢了煙蒂。
“leon。”一個美麗的女子從身後抱住章淩碩的腰,嬌聲軟語地問着。聲音很溫柔,很細,不是莫回的大嗓門。
章淩碩俊眸直直注視了眼前的女人半晌,一時半會兒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leon,你怎麽了?”女人語氣裏有了不容忽視的焦急。
章淩碩漸漸回過神,這裏不是那個落後的小村落,不是家裏的別墅,不是醫院的手術室,他是在美國。
一個他為了擺脫那個麻煩而造就的一個住的地方而已。
“沒事。”章淩碩的聲音不是冷淡,而是溫和。其實,他的性格很好,對所有人都是溫和的,除了莫回。
女人在章淩碩的注視下,放開手,往後退了兩步,一臉羞意,“對不起,我……我只是醒來沒看見你,很害怕。”
她柔嫩的手仔細整理着自己的睡袍,讓她身前的淡淡痕跡落入男人的眼中。
章淩碩的身形驀地僵住,那個胖女人是不是也如此?醒來看不到他,會害怕,會恐慌?她應該不算是一個女人,沒有好的身材,臉也一臉橫肉,不會化妝,活到二十五歲大概連唇彩、眉筆都不曾碰過。
章淩碩心底掠過一絲顫意。多年以後他才知道,這樣的顫意叫憐惜,憐惜那個一直不像女人的女人。
只是現在,他并不知道。
“我說過,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不許進我的書房!”章淩碩略去心底的顫意,口氣不善。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所以你覺得可以在我的茶裏下藥?”章淩碩諷刺,他非常不喜歡被人算計的感覺。
“對不起,是我的主意。”女人看見他的臉色,白了臉,以為他是因為晚上的事而生氣,急急地說出口。
是她讓何言跟她一起将藥放進茶裏的。
他是個何其聰穎的男人,此事不說,等到他自己發現,鐵定會生氣。雖然她從未見過他生氣的模樣,但他仍有自己的底限,這個底限她今晚破了。
章淩碩默然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叫吳洋。她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這點誰也不會否認,一張嬌媚妖嬈的臉蛋,彎彎的眉毛,随時都水光旖旎的晶亮眼眸,高挺的鼻子還有那鮮紅欲滴的嘴唇,不厚不薄光澤紅潤,嘴角天生的上揚弧度随時在邀人親吻一般,再加上那天然卷曲的大波浪長發,她美的肆意、美的狂野,簡直是讓人看上一眼,就會全身着火。
這樣的臉蛋,竟然還有一副不輸西方肉彈美人的玲珑曲線,卻又有着東方佳人纖巧輕盈的骨架。吳洋全身上下,彷佛都是依照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标準精心打造,每一分每一寸都透露着一個字,媚!
況且她還有個良好的家世,她幾乎是上帝打造的最奢侈的珍珠。
她的家族在美國待了将近五十年,勢力不可小觑。從事酒店行業,幾乎有人的地方就有吳家的梅爾酒店,有最奢華的服務,連各國的政要人士也指名要下榻他們的酒店,吳家的權勢可見一斑。
這一代吳家育有一子一女,都算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寵兒。吳家的長子,行事低調,幾乎沒有人見過他,而吳家的千金,卻只見過章淩碩一面時,便迫不及待的貼上他。
兩家人也十分樂見這璧人結合,畢竟章家初來美國,一切都需要重新規劃,而吳家的發展雖然如日中天,但危機不斷,需要打開一個其他行業的接口,章淩碩年輕有為,曾經更是以少年之身入主章氏集團,短短幾年間便讓章氏集團實現了質的轉變,更是讓人由衷地佩服。吳家一直想将章淩碩收為自己人。
吳洋見章淩碩沉默,有些害怕起來,雖然他一如平常一樣溫和帶笑,但她就是能感覺他的不高興。
“leon,對不起。我讓你為難了嗎?我、我不是有意的。”吳洋皺着細細的眉,語氣間充滿着令人憐惜的楚楚動人,她傾身向前,緊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
男人,都不會拒絕擁有美麗身體的女人。章淩碩也不例外的吧?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章淩碩笑得更溫柔,語氣十分堅定。
他很早就知道,微笑的力量,他對所有人都能笑得一臉溫柔,讓人如沐春風,只有莫回,他一點笑容都懶得給。
“我下次不會了,我一見你,就心亂得理不出清晰的思緒,所以才那樣。”吳洋不依,仍抱着他的腰不放。
“我知道,所以你先放開。”濃眉皺緊,大手往腰間探去,想拉開她。他不喜歡別人對他太過親近,任何人都一樣。
“leon……”吳洋掙紮了一會,最終還是失落地松手。
“你先換上衣服,我通知司機過來接你。”章淩碩轉身,尋找他的移動電話。
“別走,求你別讓我走。”吳洋曲身坐進小巧高級的真皮沙發裏,突然用手覆蓋在臉上,崩潰哭出聲,“我好害怕,好害怕。現在哥哥不見人影,父親也不再理會梅爾酒店的經營,一切都落在我的肩上,約翰遜先生一直對梅爾虎視眈眈,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而我愛的你又對我愛理不理。我的心好痛,痛得幾乎要死掉。”
梅爾不像外人所想象的一遍蒸蒸日上之色,反而近年因為兄長的離開,逐漸走向衰敗之路。
章淩碩心裏暗笑着,索性走到吳洋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目光深沉地看着吳洋,他的父母認為這樣的女人才能配上他嗎?所以默認吳洋對他下藥的行為!
纖細的手指纏繞着散落胸前的發絲,眉頭微微皺着,水嫩的眼眸裏湧起薄薄霧氣,似乎随時準備又大哭一場,一副十足的小女人模樣。
為什麽此時此刻,他期待他遇到的是莫回,傻乎乎的,不知算計為何物。
可他的世界裏只有一個又笨又傻的人,只有過一個。
吳洋不動,知道他在打量她。章、吳兩家長輩早就将訂婚提上日程,可是她還是不放心,所以才策劃今晚的事情,她将身體給他了,他應該不會不娶她。
“讓他們選擇一天訂婚吧。”半晌章淩碩緩緩出口,婚姻不過就是如此,各取所需,因愛結婚的人除了爺爺奶奶,他沒看到過其他的,就連父母也是因為利益而在一起,現在他的婚姻也這樣。
他突然有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比他連續三天不眠不休的工作還要疲憊。
“你會陪我去挑選禮服嗎?”吳洋頓時笑逐顏開,好似剛才的哭泣是幻想。
“我明天行程很滿,我讓司機陪你。”章淩碩輕斂好看的眉,婚事他一向興趣缺缺,所以他們才上演這麽一招嗎?生米煮成熟飯。
“別人說,女人穿上婚紗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而第一個看到她穿婚紗的人一定要是她的丈夫,這樣才會圓滿。人家想讓你當第一個看我穿婚紗的人,好不好?”吳洋上前拉着章淩碩的手,輕輕搖晃着,軟軟的撒嬌,讓她小女人的嬌氣畢露。
這一次章淩碩沉默許久,久到吳洋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他卻微不可見地點頭。
“你真好。”吳洋掂起腳尖快速地在章淩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愉快的笑起來。
真好,他終于答應她,他們之間可以有訂婚禮,又答應她一起去試婚紗,接下來會是兩人的婚禮,她也一定能成功嫁給他。她一直是被所有人寵着長大的,她看上的男人沒道理不會愛上她。這不,他這千年難得一見的表情的俊臉不也出現了一絲絲松動嗎?
對于他,她勢再必得。
她從小在美國生長,一直被衆人捧在手心裏,二十三歲的生命裏有無數男人熱烈的追逐她,而她只看中了他。他清隽優雅,在高大的西方男人裏并不會削弱他的存在感,反而多了一份東方男人特有的內斂和神秘感,沉默而強大着。
他是個非常帥的男人,是真正的俊朗,柔軟的發絲像生絲一樣冰涼舒滑,好看的眉、濃密的睫毛,還有她極為迷戀的那雙黑如磁石的眼眸,每次他望着她,她就覺得在好像在他眼裏,全世界就只有她一個人。那樣的感覺,她喜歡,非常喜歡。
所以,為了讓他的眼多停留在她身上一刻,她不介意自己主動。
想着,她聽話的換了衣服離開房間。反正他們之間來日方長。
章淩碩起身将房間裏的燈全數熄滅,任着黑暗把他淹沒,卻見黑暗裏書架的位置有抹青綠的光亮。他走過去,是那個玉镯子。他來美國後,随後擺放的。
修長的手指拿起來,镯身在黑暗裏翠生生的,十分明顯,镯子內部刻着小字:碩回。
是爺爺的字體,他不會錯認。
這是爺爺專程為他們二人重新将以前的舊镯打造,而且莫回那癡肥的手腕,不是專門打造怎麽合适?
爺爺,您真的認為莫回會跟我走完人生嗎?您這麽通透,怎麽會不知道我對她的厭惡,您還贊成,還自己訂下這門婚事?是為什麽?難道她真像你說的,每個癡傻的孩子都是上天的寵兒,等待着他人的寵愛嗎?
這愛,是他親手折斷了,不留任何後路的折斷。
将玉镯子放下,他沉默着。
夜涼如水,本是好眠夜,他卻再也睡不着!
索性再點起上好的雪茄,讓淡淡的香味陪他度過漫長無邊的黑夜。
梅爾酒店。
奢華高貴的代名詞,這家酒店全球僅有二十三家,這家酒店的數量每年都在改變,并且是以為梅爾酒店老板的千金的年紀而改變的。現在是二十三家,說明這家酒店的千金今年二十三歲,可見這位千金被嬌縱的程度。每年新酒店的選址,都是交由這位鑽石級千金大小姐随心所欲,選址幾乎毫無規律可尋。今年是大都會,明年可能是貧民窟,今年是北美金融圈,明年可能直接開到印度尼瓜拉,全憑梅爾酒店的現任掌權人——吳洋小姐的決定。
這家酒店自開創以來就是各國政要、商界人士及演藝界人物争相進住,且一直處于客滿狀态,據說裏面最便宜的小套間就是五位數起跳,最高額根據彙率不停地變動着,貴得令人咋舌。
今晚的梅爾酒店十分熱鬧,奢華大氣的宴會廳內人潮湧動。
整個梅爾酒店都呈現出一種十分喜慶的氣息,大廳的上空有晶瑩且奢華的巨大的水晶吊燈,透明溫馨的燈光不知疲倦地照耀着整個大廳,俯瞰着狂歡的人們。大廳內全是各國的各色名流,他們個個身穿華服,手裏握着酒杯,舉止優雅地與身邊的來賓輕聲交談着。
侍服們端着酒,在大廳中穿棱着,一遍忙碌之色。
大廳外的露天陽臺上,一身黑色筆挺西裝的章淩碩一臉陰沉地看着不斷湧進的賓客,目光如炬地盯着進來的某位大陣仗的賓客,心裏泛起不舒服的因子,從來沒有人敢這麽明目張膽的違抗他。而現在……
“原來今晚的主角在這裏,真是落寞呢!”一個充滿痞氣的男子嗓音在他背後響起,口氣裏滿是遺憾。
章淩碩沒有回頭,只是将手邊盛着紅色液體的透明酒杯舉起,一飲而盡,任由那有些刺激的味道在口腔中肆意漫延。
“章氏集團的第三代領導者,人稱商場上的‘笑面狐’,每每笑得春風拂面的時候,就是将對手逼到絕路,無可反擊能力的時候。而現在這只笑面狐眉頭緊皺,臉上冰冷得像在凝霜,這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呢?我真是很期待呢!”來者不以為意,踏着十分悠閑從容的步子走到章淩碩身邊,與他并肩而立。
他的穿着十分簡單,一身休閑氣息,不用細看也知道這身衣服必定出自名家之手。他嘴角上挂着笑容,美麗的桃花眼眼玩味而慵懶,看起來像極了上流社會的纨绔子弟,但細看他的眼就會發現他的眼十分銳利,風暴暗藏,絕不會是個簡單的角色。而這個不簡單的男人,正是章氏集團新上任的總裁助理——吳予燦。
“你的生活過得太美好,想嘗點失敗的滋味?”章淩碩淡淡地回答,不看某人得意的神色。
“失敗乃成功之母,我有什麽好怕的。輸了大不了重新來過,反正人生漫長沒有點刺激怎麽活下來。”這男人笑得十分燦爛,白燦燦地大白牙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過一抹清冷的光芒。
“吳予燦,你是認為我不敢把你的梅爾集團給并了,還是認為我給你的利潤夠多,讓你有種我好說話的錯覺?”章淩碩冷冷地開口,卻沒有平常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喲,變臉啦?好歹我在一個小時之後是你未來的大舅子,你就這麽不給大舅子面子,你不怕以後我在我家親親小妹那裏煽風點火,讓你沒有好果子吃嗎?”吳予燦笑兮兮地說着,對他的威脅不以為意。
“你可以試試看。”章淩碩冷哼,完全不将他的挑釁放在心上。
“你說,明天的報紙該怎麽寫今晚的事?是章氏集團為梅爾集團囊中之物,還是梅爾集團的兩兄妹都敗在了章氏集團的手上?”
吳予燦嬉皮笑臉地看着愈走愈近的某一個賓客,皺了皺眉,心想他妹妹這次真的玩大了,簡直是不斷地挑戰章淩碩的底限嘛,不過要是不随時挑戰別人底限就不是他家小妹了。
這下又有好戲看了。
“你利用我擺脫吳洋的糾纏,而我利用梅爾集團穩固國際市場!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章淩碩冷哼。
“你還真是直白。”吳予燦眼底閃過一抹流光,張口欲再說些什麽,便聽見背後一陣清晰的腳步聲,他挑了挑眉,拍了拍章淩碩的肩,立刻隐入黑暗裏。
“leon。”果不其然吳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章淩碩不答,姿态翩然地搖晃着手上的空杯。
“剛才大哥來過?”她焦急地問,四處望着。
“是嗎?我并沒看見。”章淩碩否認。
“是嗎?”語氣間是濃濃的失望,連她的訂婚禮大哥都可以不來,他真恨極了她嗎?那個女人她不喜歡,她趕走有什麽不對,誰讓她大哥那時只護着那個女人,絲毫不理會她。
可是大哥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就不再理她,從前的疼愛一夜盡數收回,現在就連出現在同樣的場合都不願意,放着自家的大集團總裁不做,半年前竟然跑去做了章氏集團的總裁助理,她也是無意中聽人說起。她大哥恨她,是不?不過,現在她跟章淩碩訂下婚約,她就是章氏集團未來的總裁夫人,這樣大哥總不會繼續不理她吧。
吳洋輕輕笑着,滿眼崇拜地看向她身側的俊朗男子,帥氣的五官,高挺的身形,傲人的財富,還有他的溫和有禮,這樣的男人是世界上最上好的男人了吧!即使他們才相處數日,但是她有足夠的信心做他的妻子;即使他有時候雖然是笑着,禮貌且疏離,但她願意放低姿态去經營他們即将走入的婚姻;即使他們曾共睡一張床,事後他仍對她彬彬有禮,不做任何暧昧動作,讓她心裏患得患失,她還是不斷地向他靠近。
愛情,是不是都是這般讓人無助和磨人?讓一向被衆人捧在手心裏的公主,為這個男人雙腳輕易落了地,高貴不見,嬌縱不見,僅剩下世間所有女孩兒面對喜歡的男人時的忐忑與羞怯。
可是,如果對象是他,她真的不介意。
“訂婚禮快開始了,我們進去了,好嗎?”軟軟哀求的語氣,柔弱得讓人不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