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愛情的脈絡【二】
【4】
Felix對Mark的戀愛異常上心——自從他親眼目睹這位神秘的Miss Right,僅一封短信就讓自己暴脾氣的boss熄火這樣的奇跡後。
不是Felix損自己上司,可Mark那性格、那脾氣,哪怕在全世界電視臺滾動播放招聘啓事,也找不出幾個能治得住Mark的。
可見Miss Right,彌足珍貴啊!
但是Mark談戀愛,不緊不慢,一不打電話,二不送禮物,工作忙就算了,Facebook的主頁也還是大剌剌的單身狀态,哪個女孩子受得了?!
Felix異常憂慮,哪怕一個國家裏,長距離戀愛成功的也屈指可數,Mark還不趕緊走點心。
過了這村沒下店了,再想找下一個Miss Right,Felix基本是絕望的。
Felix跟Mark在Facebook上互關,于是Felix自覺身負重任,開始用心良苦地每天在自己的主頁上更新搜索回來的異國戀愛訣竅和小心得,就盼CEO看到後幡然醒悟,長一長情商,用心經營,趕緊把這位Miss Right變成CEO夫人。
結果此舉還沒點化Mark,先惹怒了Facebook一群單身猴子,大家都以為Felix談戀愛了。
我們中間出了個叛徒!可憐的Felix就這樣被群起而攻之,請了足足半個月的下午茶。
可恨猴子們吃完了他的下午茶,還要打着飽嗝拍拍Felix的肩,理直氣壯地說這是離會(單身猴協會)費。
我呸!
Felix忍辱負重地想,英雄做好事從不留名,但總有一天你們會感謝我。
結果過了好久,Felix發現Mark原來在他分享戀愛聖經的第三天,就在Facebook上把Felix給屏蔽了。
Felix頓時崩潰。
他氣憤地控訴Mark:“boss,你怎麽可以屏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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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看他宛如看一個智障。
“你看你每天說的都是什麽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請了個天天看《暮光之城》的小女生做助理。你對得起你的雙學位?你告訴我,你是怎麽考上斯坦福的?作弊嗎?不屏蔽你屏蔽誰,沒取關你已經很不錯了。”
Felix委屈得哭暈在洗手間。
這邊Felix拿着一份工資,卻操着十份工資的心,恨不得一下子跳過整個季度的劇情,讓CEO趕緊連婚禮都辦了。
那邊CEO還在一步一腳印,努力為能和Eduardo正常聊天而不懈奮鬥着。
如果一周Mark能收到Eduardo超過十條簡訊,Facebook的猴子們那周就過得分外舒坦——不過一般都是三四條。
每周Mark都會在Facebook的熱門話題裏挑一些來跟Eduardo聊天。
但哪怕Mark也能看出來,Eduardo給了他手機號碼,其實根本不想跟他說話,回複Mark的不是“大概”“可能”“是的”“不是”,就是“哦”“謝謝”“很有意思”。
但Mark是誰,幾句“哦”就能敷衍掉的話,他就不是橫掃社交網絡的暴君了。
Mark被敷衍多了,漸漸掌握訣竅,每次都狡猾地以問句結尾。
“Wardo,亞洲民間對這次的事件反應大嗎?”
“Wardo,我想養一條寵物狗,你覺得哪種适合我?”
“Wardo,巴西炖菜我總做不好,有什麽訣竅?”
Mark吃定Eduardo教養良好,哪怕不情願,也不會晾着自己的問題不回答。
他不溫不火、锲而不舍地發着短信和郵件,漸漸地,Eduardo終于會跟Mark多說一些話。
而在兩個月前,他們甚至就視頻在社交圖譜中的地位,小小地争吵了一次,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在柯克蘭H33時那樣,他們總會因為不同的看法而讨論。
因此那周短信多達32封。
更正,Eduardo發給Mark32封,Mark回複33封。
Mark把所有短信備份了兩個檔,小心翼翼地保存起來。
七年前,Mark總想Eduardo事事都跟着他的想法來;七年後,連聽Eduardo闡述和他不一樣的意見,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時間眨眼過去半年,2012年5月13日那天,Eduardo意外地接到了Mark的短信:
“明天有空?”
“你來新加坡了嗎?但抱歉,我在意大利。”Eduardo很快回複。
他來意大利已經五天了,接下來還會逗留将近十天,為了審核一個古建築線上管理項目。
“我知道,我也是。所以明天有空?”Mark說。
Eduardo看着‘我也是’三個字愣了愣。
剛想問Mark怎麽知道自己的行蹤,但随即Eduardo想起這位卷毛暴君,多年前就是個任性的駭客了,而自己的名字可是寫在了意大利政府公示民衆的相關項目文件上。
他笑着搖了搖頭,回複Mark:
“請問有什麽事嗎?”
“我在博洛尼亞大學有一次關于社交圖譜的演講。鑒于我們上次有個沒能讨論出結果的問題,在演講中可能涉及到,你來聽聽吧。”
Facebook的暴君直截了當地提出邀請。
“這是要求,還是邀請?”Eduardo問。
“邀請,當然。”Mark回答,終于換了正常人的請求語氣:“所以,來嗎?”
“好吧。”Eduardo有點犯難地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明天上午10點半,我讓助理Felix給你在前排留座,他會去接你。”Mark很快回複。
“好。”
因為Mark的一句話,Felix在距離講座還有15分鐘時,有幸見到了Facebook生存守則裏鼎鼎有名的“不可說”先生。
昨晚Mark忽然把他找來,要求他明天的演講開始前,去接一個人進會場。
這種特殊待遇還是頭一遭,Felix納悶得很,是誰大牌到讓boss還得特意囑咐派人去接。
Mark給了個名字,Felix以為自己做夢,幻聽了。
他掏掏耳朵,再次确認:“Boss,你讓我去接誰?”
“Eduardo Saverin。”
Mark面無表情地說:“另外,我建議你去檢查一下聽力,Felix。”
Facebook有一套生存守則,裏面第一條就有關這個名字。
這套守則年代久遠,不知道是哪位大神創造出來造福群衆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傳下來的,反正每個人都知道它就是自己好好活下去的保證,也都在默默地遵守着。
比如第一條:Eduardo Saverin是Facebook的“不可說”先生。
所謂“不可說”,就是不要提,哪怕人家名字在Facebook網頁創始人欄上挂着,也輪不到你去提。
Felix兢兢業業遵守守則兩年,別說Eduardo Saverin,連縮寫ES都不提。結果Mark不但自己提,還讓他去接人。
Felix覺得自己絕對在做夢。
Felix是個盡責的助理,當夜就研究了Eduardo一通宵。
畢竟老板要接人,接的還是曾經撕逼撕得至死方休的前合夥人,六億美元的官司擺在那裏不是開玩笑的,Felix可要搞清楚自己得怎麽對待Eduardo才能讓Mark滿意。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Felix就懵逼了。
Eduardo大概是因為當年的事情,他的Facebook主頁一直是空白的,但是他也有社交賬號,在推特。
Felix翻他的推特,一翻翻到半年前,發現他po過杭州西湖的自拍照。Felix随意看了看時間:
2011年10月27日。
Felix熬夜通宵的哈欠打了一半,張大的嘴巴忘記合起來,清醒了。
這不就是Mark去年碰到Miss Right的時間和地點?
【5】
“不可說”先生的真人比Felix手上的資料照片看上去還要迷人得多。
他非常英俊,剪裁精巧的高定西裝襯得他身材高挑,且風度翩翩——跟自己老板那種宅男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
Felix很容易就能在人群裏看到Eduardo Saverin。
“我是Mark的助理,Felix Lance。”他快步迎上去:“Saverin先生,您好。”
“你好,Lance先生。”Eduardo和他握了握手。
“叫我Felix就好。”小助理親切熱絡地表态。
Eduardo笑了笑:“Felix,勞煩你特意帶我進場,謝謝。”
他幾句話裏展現的得體禮節與溫和親切,瞬間虜獲了Felix,讓長期處于Mark高度壓迫下的小助理頓時體會到一種春風拂面的溫暖感。
想想自己boss,一天24小時有23小時都是張死人臉;跟Mark說話,心理承受能力差點的都要得抑郁症,Felix就一陣悲從中來。
他眨了眨眼睛,熱切看着Eduardo,情感和理智在腦內結結實實打了一架,才沒有真的抛棄Mark:
Saverin先生,您還缺助理嗎?雖然比不過哈佛,但也不差,斯坦福畢業,雙學位那種。
Eduardo随他進場。
學生非常多,幾乎堵滿了會場內外,Felix帶他走了員工通道。
“真熱鬧。”Eduardo說,“看上去活動組織得不錯。”
“是的。”Felix說:“而且學生們對Facebook的CEO很好奇。”
“畢竟他是Mark Zuckerberg,”Eduardo笑了笑:“Mark改變了人類的社交方式。”
Felix機敏地注意到Eduardo叫Facebook年輕的暴君“Mark”,而不是“Zuckerberg先生”。
Mark給Eduardo安排的座位在第一排,當Felix帶他到指定座位時,Eduardo顯然略有微詞。
“第一排?”他向Felix提了個小小的要求:“我似乎坐最後比較合适。”
Felix趕緊搖頭,“不不,Saverin先生,你的座位是Mark親自指定的。”
Eduardo笑着說,“那煩請你跟他說,真的沒必要,謝謝他的邀請,但我純粹只是湊個熱鬧。”
他不是Mark的粉絲,對于演講主題“未來社交圖譜的趨勢”的興趣,也僅止于可能拓新的投資方向,Eduardo實在覺得自己沒理由占着第一排的好位置。
而且這個位置太顯眼了,如果現場有媒體,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捕捉到。
這七八年,他一直避免和Mark同時出現在一個活動中。前些年是因為他不想看到Mark,近年,他的名字已經不常作為失敗者被人和Mark一同提起。Eduardo已經走出陰影,有了新的生活,不想再因為Mark而回到輿論之中去。
Felix無奈地說,“這可不行,Mark要沒有看到你在那個位置,他就該發脾氣了。Saverin先生,你也清楚他最不喜歡事情沒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就當我拜托你了,好嗎?這種小事我都沒做好,這個月的獎金要泡湯了。”
話說到了這份上,Eduardo只好妥協,他對Felix抱歉地笑了笑,:“那我還是坐第一排吧。”
Eduardo落座後,Felix立刻跑到後臺彙報情況。
Mark一邊跟校方說話,一邊卻頻頻往門口張望,臉上焦慮溢于言表。
Felix一推門進來,他就看到了。
“他來了嗎?”Mark将Felix拉到一邊問。
“來了來了。”Felix說。
Mark松了口氣。
Felix邀功:“他本來不願意坐第一排,但我騙他,說你要扣我獎金,他立刻就坐到了安排的位置上。”
“為什麽這麽跟他說?”Mark問。
Felix解釋:“盡管Saverin先生在新加坡也算是個名人,但網絡上沒有多少他的新聞,證明他很低調。但同時,網上很多不同的人卻能po出偶遇他時的合影,這又說明Saverin先生人非常好,不太拒絕別人的請求,更別說會讓對方遭受損失了。”
Mark聽完後,意味深長地看Felix一眼。
“下個月開始,你工資雙倍。”
Felix一下吃驚得張大了嘴。
10點30分,演講開始,Mark準時出現。
他在燈光中走進來,還穿着标志性的灰色GAP連帽衫和運動褲,唯一不同的是換了Adidas的球鞋。
Mark先向學生打了個招呼,盡管他面無表情,動作也不大,但就是這拽得不行的模樣才十足的酷,年輕人非常樂意買他的賬,立刻引來全場的歡呼。
主持人給了他一個話筒:“Zuckerberg先生,歡迎來到博洛尼亞大學。”
Mark“哦”了一聲,冷冷淡淡地接過話筒。
主持人看上去是個大三或者大四的學生,臉上稚氣未脫,笑起來有點像當年的Dustin。
但他有Dustin的可愛,沒Dustin的天不怕地不怕,Mark那從來沒達到過正數值的親和力,還是把他震怯了。
主持人說完歡迎致辭,就要跟Mark握手。誰知道Mark一點面子都不給,直接晾了他,壓根沒接他伸過來的手,而是往前一步,視線在第一排逡巡。
很快,他就看到Eduardo。
他穿着休閑西裝坐在下面,腰背挺拔,五官深邃的臉在燈光的陰影裏輪廓分明,眼角帶着不自覺的柔和笑意。
他這麽看着自己,已經少了很多半年前那種客套和疏遠。
Facebook的暴君CEO非常滿意自己所看到的。
他翹了翹嘴角,在臺上立刻給了Eduardo一個微微的點頭示意。
然後Mark才回頭看向主持人,那孩子的手還尴尬地頓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Mark自然而然地握上他的手,主持人頓時感動得快要痛哭流涕。
Mark仿若未聞,只是點點頭:“我很高興博洛尼亞大學邀請我和學生一起探讨未來社交圖譜的話題。”
Mark的演講非常精彩。
這是他熟悉的領域,沒有人比他看得更透徹。他吐字清晰又快速,抛出一個又一個絕妙的觀點和令人贊嘆的預見。
Eduardo安靜地看着他。
過去七年的漫長時間,終于毫不留情地展現它無可匹敵的威力——一個Eduardo全然陌生的Mark。
哪怕他還保留着Eduardo記憶裏的那一頭卷發、連帽衫、運動褲,冷淡的神情,以及飛快的語速。
但當年哈佛柯克蘭公寓H33室裏,那個孤僻尖銳的小天才,那個徹夜打代碼,只把床和背影留給Eduardo的小機器人,都已經徹底成為過去式。
時間把一個互聯網發展的先驅者、一個社交觀念的偉大變革者,推到了Eduardo面前。
Eduardo不認識這樣的Mark。
即使他在哈佛時,曾經熱烈地把自己所有心思和熱情,毫無保留地給過臺上的這個人。
Mark精彩的演講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接下來到了學生提問的環節。
他并不比大學生們年長多少,創業那年才20歲,正是現在臺下那些學生的年紀。而現在,Mark還和七八年前那樣,穿着連帽衫和運動褲,簡直就像學生之間的一員,毫無架子。
因此提問的環節氣氛異常熱烈,博洛尼亞那些學生什麽都敢問Mark。
在幾個一本正經的問題後,一個女生拿到了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
“Zuckerberg先生,你為什麽總是穿着同一套連帽衫或那件灰色的T恤,你從來不換衣服嗎?”
這問題一出,許多學生都掩着嘴笑了。
連Eduardo也被逗笑了。
他的輕笑聲很好聽,軟軟糯糯的,裏面的愉悅輕飄飄像棉花。
Felix被他的笑聲吸引,不着痕跡地看了Eduardo一眼。
Eduardo沒注意到Felix的目光,他只是看着臺上的Mark,棕色的眼神很溫柔也很專注,閃着光彩,攙了蜜糖一樣,一點兒也不像看一個曾經把自己騙得幾乎失去所有名聲的仇敵。
Felix的心被Eduardo的笑和眼光觸動了。
“這可不是同一套。”Mark聳了聳肩。
“我衣櫥裏只有兩套正裝,但有20件連帽衫,20件灰色T恤。有時候你們看上去我好像沒換衣服,但我确實換了,只是我的衣服都一個樣。”
“Zuckerberg先生,你對這兩種衣服情有獨鐘嗎?”那個金色大波浪卷的女生又問。
“不為什麽。”Mark說,“我把精力放在網絡社交的構建上,而不是這些無聊的事情上,你們才能高效率地維持你們的社交狀況,然後省出大把時間做以上那些無聊事。”
學生們頓時大笑,有兩個男生甚至沖他吹了聲哨子。
“所以我認為,你們還是不要為我這些無聊的日常浪費精力,”Mark直白地表示這些問題蠢死了而且毫無建樹。
“讓提問回到正題上吧。”他要求。
于是,第七排的一個男學生很快得到了話筒。
“Facebook的五年戰略計劃,給衆多游戲開發商造成了損失,此舉是否會損害合作關系?”
Mark年前公布了Facebook未來五年的發展計劃,在裏面有提到用戶游戲體驗的發展問題。
Mark非常注重Facebook的用戶黏着性,他甚至提出游戲也要最大限度地體現社交的概念,這就逼着一大批的游戲公司要麽把已經上線的游戲大幅度整改,要麽就只能改變游戲開發的方向。
五年計劃一公布,立刻在業界引起軒然大波,許多評論家指責Facebook和Mark冒進強硬,損害合作者的利益。
但是Mark毫不理睬,鋪天蓋地的指責下,依然堅定執行五年發展計劃,用Facebook快速增長的用戶量數據,直接碾碎那些否定的言論,評論家終于熄火,一聲都不敢吱了。
他強悍的決斷力和執行力,讓整個矽谷再次切身體會到Mark的“暴君”之稱,确實名不虛傳。
是的,Mark的性格從來都是這樣,他一旦下定決心,就要逼着整個世界一起快速運轉,跟不上的就直接踹開,這是所有人對Mark最牢固的印象。
這個問題太尖刻了,一問出口,會場氣氛立刻冷了好幾度。
主持人尴尬得很,想把男生手裏的話筒拿回來,但Mark擡手阻止了主持人,他從來不懼怕別人的質疑。
“Facebook是一艘巨輪。”Mark的回答是慣例的強勢。
“搭上這艘巨輪的所有合作者,首先都要無條件服從Facebook的航行方向,如果不認同,只能請對方下船。這是和Facebook合作的基礎。”
【6】
Felix是被Mark授意坐在Eduardo身邊的。
Mark千叮咛萬囑咐,讓Felix看住Eduardo,別讓他演講一結束,尋個借口就走了。
Felix自然多注意Eduardo一些,時刻留個心眼在他身上。
因此Eduardo有異樣的瞬間,Felix就發現了。
在Mark談到“下船”這個比喻的時候,Eduardo臉色如常,雙手卻忽然捏緊椅子的手柄。
他的異樣來得太突兀,讓Felix愣了一下。
但Felix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Eduardo Saverin,是當年Facebook第一個“下船”的合作者。
而且還是Mark設計,親自踢下船的。
完了!
Felix心裏大叫糟糕。
看在他剛加了雙倍工資的份上,傻子都知道Mark什麽心思了。
管他是Miss還是Mr,反正Felix基本可以确定,Eduardo Saverin是“Right”沒跑的了。
Felix急得直跺腳,差點就想上臺去搶Mark的話筒,讓他趕緊閉嘴。現在Mark半截入土,可別再往深裏挖,把自己全埋結實了。
但他坐在第一排,左有博洛尼亞大學的校方領導,右有Eduardo Saverin,Felix身高一米八,自覺目标巨大,動也不敢動,只能沖着Mark用力使眼色。
Felix眼睛都快眨得脫窗了,一張俊臉擠得歪七扭八,就盼這個從來學不會收斂強勢的CEO暴君,可以注意到第一排上坐着的,可是你的Mr Right。
要命的是Mark全心全意回答問題,完全看不到Felix的眼色。
而那個學生還意猶未盡,繼續這個話題,把Facebook的CEO往死裏坑:
“Zuckerberg先生,這種不是建立在共贏上的強勢合作模式,是否會造成合作夥伴的關系破裂,讓Facebook蒙受損失?有當年Facebook聯合創始人團隊破裂,Eduardo Saverin索賠的經典案例在前,Facebook似乎沒有吸取前車之鑒,建立健康公平的合作關系?”
這問題一出,Felix心如死灰,覺得Mark不用回答,可以直接選擇死亡了。
他戰戰兢兢地用眼角瞄了瞄Eduardo,發現他的臉上血色盡褪,白得驚心動魄,只有唇上還有一點顏色,襯得那雙棕色的眼睛特別空洞絕望。
好像心口的地方被打了一槍,心頭血都流盡,剩下的就是行屍走肉了。
臺上,Mark還在源源不斷地說話,回答那個學生的問題:
“什麽叫健康的合作方式?”Mark說。
“Facebook走得越遠,才能給合作者帶來更多的利益。這是必須明确的一個基本原則。如果為了尋求所謂的“溫和”的合作方式,而拖慢Facebook的發展速度,那結果無異于大家抱團在一艘沉船裏走向死亡。”
Mark看事情的眼光是非常毒辣的,因此思考方式也格外尖銳,直擊要害,他抛出的比喻異常殘酷,卻讓人無從反駁。
“Facebook的游戲業務依附于Facebook,任何游戲商首要就是服從Facebook的規則,這點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
他的聲音和每一個字,通過設備傳遍會場。
Eduardo看了看手表,距離預定的結束時間只有15分鐘了。
現在,Mark就這個問題展開了思路,闡述Facebook五年計劃與合作者的發展構思。
但Eduardo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就像當年Mark跟他說的那些艱澀的代碼,只有聲音,沒有內容。
會場可能擠進了過多的學生,Eduardo感到一種窒息的悶熱。
他迫切需要一些新鮮的空氣。
他需要回到再遇Mark前,那些平靜的生活。
Felix膽戰心驚地看到Eduardo拿出手機,調進聯系人的界面,點入Mark的條目。
這時,Mark的聲音适時地穿透Eduardo漫長的、無邊無際的空白,抵達他的心口處。
Eduardo的手指在“删除聯系人”操作按鈕上停下。
“是否删除聯系人?”
“确定”/“取消”
“另外必須糾正一點,關于損失的問題。既然被提到了,那麽我申明:或許Facebook跟別的合作者産生過糾紛而損失了一些利益。但是我在和Eduardo Saverin的那場訴訟中所分割出去的所有……”
Mark停了足足三秒的時間。
“并不是Facebook的損失。”
Mark說:
“不是損失,而是Eduardo Saverin所應得的,他是我選定的、并且承認的聯合創始人之一。”
演講結束後,Mark眨眼就被學生和校方組織者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水洩不通。他踮了踮腳,別說Eduardo的身影了,連臺下什麽情況Mark都看不見。
等Mark好不容易脫身,已經是20分鐘後了。他立刻回到後臺休息室。
昨晚Mark吩咐過Felix,演講結束後把Eduardo帶到休息室等他,Mark還預定了午飯的地點。
當他推開門,看到休息室裏只有Felix一個。小助理抱着筆記本,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Eduardo呢?”Mark問。
“他,”Felix回過神,“Saverin先生走啦。”
“我不是讓你把他帶到這裏來嗎?”Mark暴躁地說:“人都留不住,你怎麽做助理的?”
Felix委屈死了。
到底是誰在臺上亂說話揭了人家傷疤,現在倒扣鍋在自己頭上,怪他辦事不力?
他還沉浸在“真愛拯救Facebook”計劃破産的悲傷中不可自拔呢。
可Mark是發他工資的人,暴君現在怒火中燒,不是開玩笑的,Felix哪還敢往他的槍口上撞,只管一聲不吭在沙發上裝死,以降低存在感。
Mark拿出手機,給Eduardo撥了個電話。
第一通沒接,第二通沒接,第三通還是沒接。
Mark焦慮了,他打第四通,一邊打一邊在休息室裏來回踱步,臉上黑得像十二級飓風刮來。
Felix看到他快火得摔電話了,只好小聲說:
“Saverin先生可能不會接你電話了,boss。”
“為什麽?”Mark瞪着Felix。
“他剛剛……”Felix咽了咽口水,壯起膽子:
“在會場裏時,就把你的聯系方式删掉了。”
他看上去,似乎不想再跟你聯系了。
在Mark可怕的表情裏,Felix咽下這句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