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愛情的脈絡【三】 (1)

【7】

Felix告訴Mark,Eduardo删掉了他的聯系人名錄,而卷毛暴君現在很懷疑Eduardo甚至把自己拉黑了——

鑒于電話不接,發出去的短信更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Mark有理由得出這個可怕的結論。

當然,他可以黑進Eduardo的手機裏,給自己重建一份通訊錄,或者把自己的號碼從黑名單裏解放出來。畢竟他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頂尖黑客,只要有網絡,就鮮少有Mark進不去的地方。

但不,他不會這麽做。

所以,Mark Zuckerberg,Facebook的卷毛CEO,現正蹲在Eduardo入住的酒店大堂裏,準備直接捕捉Eduardo本人。

他是下午将近2點的時候到的。

做了訪客登記後,前臺接待小姐為他打了Eduardo房間的內線電話,但是沒有人接聽,于是只能告知Mark:Saverin先生外出了。

Mark不知道Eduardo什麽時候回來,但他也沒別的辦法,只能抱着筆記本,一邊等Eduardo,一邊跟進Facebook的線上工作打發時間。

可憐Facebook總部的猴子們,Mark不在,原以為能胡鬧稱王好幾天,誰知道Mark不聲不響,線上監督工作來了。

小卷毛在意大利的酒店大堂裏安安靜靜地坐着,毫無威脅力,但美國Facebook總部的猴子們面對的可是個在線的狂躁大魔王。

別說找樂子,半數人都哭爹喊娘地加起了班。

Mark一等就是八個小時。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Eduardo終于回來了。

Mark那會兒等得昏昏欲睡。

他本來就是休假,工作早就安排錯開了,沒什麽大事要處理。折騰猴子也沒意思,聽他們哀嚎并不能讓Mark心情更好一點,折騰個三、四小時就乏味了,餘下的時間只能上網浏覽各種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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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uardo回來的時候他正犯困,一頭卷毛也亂糟糟的,顯得無精打采。他的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着盹,直到聽見Eduardo的聲音,Mark才猛地紮醒。

Mark擡起頭,看到Eduardo和一個意大利男人一起走進大堂。

“Wardo。”

Eduardo一回頭,看到Mark抱着筆記本,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後。

Mark的出現,讓Eduardo臉上原本溫和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Mark,”他皺了皺眉,“你怎麽在……”

“我在等你。”Eduardo立刻僵硬的表情刺痛了Mark,他說:“從下午兩點開始。”

Mark只是在向Eduardo陳述事實。

但是這種話聽在別人耳裏,跟抱怨也沒差多少了,別提Mark那張尖銳的、冷硬的臉,說他不是來找Eduardo的茬,都不會有人相信。

Eduardo身邊的意大利男人居高臨下地看了Mark一會兒,忽然一把攬住Eduardo的肩膀。

“Arvin?”Eduardo吓了一跳。

Arvin Moore是Eduardo的朋友,意大利人,也是個名門望族的大少爺。

他的家族歷史從發跡至今,少說也有500多年。Saverin家在巴西時也是個望族,但到了Arvin家族面前,最多不過就是個新興的毛頭小夥子。

Eduardo和Arvin前些年在新加坡的一個項目裏認識的。Arvin喜歡體育運動,網球、沖浪、攀岩、賽車都玩得特別好。Eduardo在新加坡住久了,交了很多亞洲人的朋友,但亞洲人都溫和,身邊沒有一起跟他玩極限運動的人。

就這樣悶了段日子,終于碰到Arvin,頓時一見如故。

Arvin還在新加坡時,Eduardo甚至特意和他一起,到澳大利亞那個號稱只有經驗最豐富的瘋狂沖浪者才能駕馭的Shipstern斷崖沖浪,結結實實地過了一把瘾。

“Eddie,這位是誰,不介紹一下嗎?”Arvin一邊問,一邊挑釁地看着Mark。

他問得太不友好,Eduardo頓時尴尬不已,用手肘撞了撞Arvin。

“別鬧。”

Arvin當即轉頭就給他露了個非常英俊陽光的笑容。

Eduardo一看,頭更痛了。

Mark的眼神尖得跟刀子一樣,嘴角繃得硬直,死死瞪着Arvin Moore。

這個意大利男人和Eduardo一樣,一身的高定西裝。

那是Eduardo的交友圈标配。

但Mark感到特別刺眼的是,Arvin Moore還生得特別高大英俊,骨架也很寬;近兩米的身高硬是将一米八的Eduardo比了個纖細瘦削,看上去就像把他摟進了懷裏一樣。

Mark瞪着他,跟要吃人似的。

雖然他身高差Arvin差得遠了,但是氣勢卻一點不弱,暴君二米八的氣場全開,陰沉冷冽,吓人得很。

前臺小姐吓壞了。

她以為碰到了新歡舊愛的修羅場。那個卷毛,個子雖然小,但看上去可一點都不和善。和他對峙的金發帥哥,看身材就知道更加不好惹。只有夾在中間的Eduardo,似乎很溫和很講道理,但溫和沒用啊!他一點都壓不住另外兩人。

這鬧起事來可怎麽辦?

前臺小姐心驚膽戰,已經握着電話,時刻準備按內線叫保安。

Eduardo注意到她的驚慌,知道Mark又給外人添麻煩了,只好開口打破僵局:

“Mark,有事?”

“我們需要談談,Wardo。”Mark說。

Eduardo搖頭,低聲拒絕:“今天太晚了,我有點累,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好嗎?”

Mark非常堅決:“現在還不到10點,Wardo。”

Eduardo本來心情糟透了,喝了一晚上的酒,被Mark這麽一鬧,就感到腦袋抽抽的痛起來。

大堂裏幾個正在辦理入住手續的客人,還有晚歸的人已經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低聲疑惑地議論紛紛。

如果不希望繼續引人注目,那麽妥協的就只能是自己了,Mark的性格非常強硬,Eduardo從來不指望由他來退讓。

Eduardo只好無奈地對Arvin說:“Arvin,你先回去好嗎?”

“他是誰?”Arvin還是攬着他沒松手,“看上去要找你麻煩。”

“他是Mar……,”Eduardo猶豫了一下。

考慮到Mark的身份太特殊,Eduardo還是決定不在公衆場合裏說出他的名字,以免為Facebook的CEO帶來輿論麻煩和安全隐患。

當然Eduardo自己絕對是不想和Mark出現在同一條新聞裏的。

“他是我的朋友,大概……”他含糊地對Arvin說。

“大概?”Arvin捉住他的語病,皺起眉:“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你朋友?還是來找你麻煩的?”

“沒事,”Eduardo不想說太多:“你先回去吧,我能處理。”

“那好吧。”Arvin看出Eduardo希望獨自解決問題,于是也就幹脆地放開了他。

他晃了晃手機:“Eddie,有事處理不了,随時打我電話,你知道的,我從來樂意當你的騎士。”

意大利人的浪漫是刻在基因裏的,哪怕是來自熱情奔放的南美的Eduardo,有時候也架不住Arvin那張像抹了蜜的嘴,還有張嘴就來随便說的各種熱辣辣的調情話。

Eduardo見識過Arvin安慰一個失戀的姑娘,那情話可是随手拈來,暖得花樣百出,兩個小時不帶重樣。

但用在自己身上,Eduardo就哭笑不得了:“你這套是哄姑娘的,收起來,Arvin,我可不是什麽公主。”

“你當然不是公主,但你是我的王子。”Arvin拉過Eduardo的手,親了一下手背,笑着對他眨了眨眼:

“騎士是屬于王子的,Eddie。”

酒店大堂頓時有人低笑,有幾個帥哥還吹了聲口哨。

Eduardo被周遭的人起哄得耳朵尖都紅了。

注意到眼前這個兇巴巴的卷毛小子,快被自己氣得捏裂了筆記本,Arvin嗤笑一聲,警告似的沖着Mark比了個中指。

Eduardo一臉黑線,Mark被挑釁得看上去要原地爆炸了。

一個普通的Mark和一個被惹火的Mark,嘴毒程度和攻擊程度可不能相提并論。

這幾年,矽谷暴君的名頭非常響亮,Eduardo也略有所聞。Mark的脾氣比起當年哈佛時代,似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Eduardo現在是絕對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安撫一個渾身帶刺的暴君。

他只好輕輕推Arvin一把,催促另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離開:“你該回去了,Arvin。”

“好吧,”Arvin擺了擺手:“明天見,Eddie。”

Mark的臉這時已經黑得跟鍋底一樣了。

【8】

“別在這裏,Mark。”

Arvin一走,Eduardo臉上別說笑容,連強撐出來的溫度都消失了。

他看了看Mark,暴君抱着筆記本,氣壓比他還低。

看來比生氣,他是比不過了。

Eduardo嘆了口氣:“來。”

說完,也不管Mark,徑直就往電梯走去。

年輕的卷毛暴君像條小尾巴一樣,氣呼呼地跟在Eduardo身後進了電梯。

電梯狹窄的空間裏只有Eduardo和Mark兩人。

Eduardo按下樓層後就站得筆直,面對電梯門,看也不看Mark。

顯示樓層的數字不停在跳動。

Eduardo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緩解了他此時和Mark共處的窘迫。

他拿出手機,是Arvin來了短信。

Arvin:“那個卷毛想泡你”

Eduardo頓時不知道是笑好還是哭好,這才明白剛才Arvin鬧這一出是什麽意思。

他随手回複:“不可能,想多了”

Mark如果對他有那種心思,他們是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七年前沒有,七年後也不會忽然就有了。

叮——

電梯到了二十一層,Eduardo走出去。

Mark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眼睛一直盯着Eduardo看手機時嘴邊不自覺泛起的微笑,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Eduardo往2133號房間走去,短信又來了。

Arvin:“真的。但他不适合你,太強硬”

Eduardo:“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Mark Zuckerberg”

Arvin:“???!!是他?!”

Eduardo刷卡開門,讓身後的Mark先進去。

Arvin立刻又來一條:“我現在就回去,幫你把那個混蛋掄走”

Eduardo:“??不,謝謝,讓我自己處理這件事吧”

Arvin:“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Eduardo:“是的,不用擔心”

發掉最後一條,Eduardo收好手機,把門卡放在鞋櫃上。

Mark站着不動,很有耐心地等Eduardo發完短信。他已經等Eduardo等了八個小時,不在乎多等十分鐘。

“是誰?”Mark看到Eduardo在手機上的談話告一段落,開口直接問Eduardo。

“?”Eduardo不解地看着他。

“剛才那個人。”Mark說:“給你發短信的人。”

“你說Arvin?他是我的朋友。”

“他想泡你。”Mark直截了當地指出。

Eduardo愣了一愣,開始他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很快,他就感覺心髒好像被蟄了一下。

“沒有。”

“他就是。”

Mark斬釘截鐵的語氣刺痛了Eduardo。

從上午那場演講開始,累積下來的難過和委屈,還有這些年被時間壓垮的希望,終于像決堤的洪水一樣,鋪天蓋地湧來,瞬間把他吞沒。

“所以你來找我,只是為了揣測我和我朋友之間的關系?!”

Eduardo爆發了出來,沒抑制住沖着Mark吼了一聲。

無論是Arvin,還是Mark,為什麽就不能讓他一個人好好地呆會兒呢?

卷毛CEO好像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看着他,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完全忘記自己要說什麽。

盡管Eduardo聲音天生綿軟,人也很疲憊,即使是吼,不過只是語氣激動了一些,但他很少發脾氣,Mark還是被他吼得愣住。

Eduardo看到Mark這樣,頓時自覺失态。

他很快恢複理智,覺得難堪極了,脫下西裝外套,偏過臉低聲說:“抱歉,Mark。”

“不……Wardo……我,我意思是……”Mark局促地咬着唇。

Chris曾經警告過Mark,有時候你把人惹惱了,你自己不知道。

Mark不是不知道Eduardo在生氣,只是他不明白Eduardo為什麽生氣了,他并沒有說錯什麽。

Mark對敵意是非常敏感的,那個意大利人很明顯确實喜歡Eduardo。

但Eduardo沒有等他說下去。

他甚至看也沒有看Mark一眼,轉身走進洗手間,然後擰開水龍頭,掬起一捧冷水潑到自己的臉上。

Mark的話之所以能刺痛他,是因為并不全然是無稽之談,盡管算不上追求,但Arvin确實有問過Eduardo是否願意和他試一試。

前些年Eduardo和Arvin去澳大利亞Shipstern斷崖沖浪時,Chris給他發郵件問候。

Eduardo當時玩得正開心,說了點近況,就在郵件中附上幾張照片分享Shipstern斷崖的景色,其中還有他跟Arvin的合照。

Chris作為一個gay,還是情商特別高的gay,他的眼光是非常毒的,下一封郵件就單刀直入地問Eduardo:

“這是你男友?”

Eduardo回複:“天啊,Chris,你怎麽會這麽想?Arvin只是我的朋友。”

Chris:“因為他看上去很喜歡你。”

當時Eduardo在海邊,Arvin正拿着兩罐啤酒走過來。

Arvin這麽英俊高大,一出現在海灘上就是焦點。美女們火辣露骨的目光全在他身上,Arvin大大方方,給了她們幾個飛吻。

走到Eduardo面前時,笑着扔給他其中一罐。

Eduardo接住那罐啤酒,仔細看了Arvin好一會。

“怎麽了,Eddie?”Arvin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Eduardo沒有看出Chris說的“喜歡”在哪裏。

“夠體力再沖一會兒嗎?”他問。

“哦,不。”Arvin在他身邊躺下,戴上墨鏡享受陽光。

他沖浪技術沒有Eduardo好,Shipstern斷崖的浪又急又高,Arvin駕馭起來有點吃力,沖了一兩回就覺得要适可而止。

“小瘋子,我可沒有你這麽大的瘾。”他看着這幾天被曬成小麥色的Eduardo。

Arvin只比Eduardo大兩歲,但是Eduardo的臉真的太顯小了,他在工作外忘記繃起臉時,那雙棕色的大眼睛和甜蜜的笑容總讓人覺得他甚至未成年。

Arvin有回跟他去酒吧,Eduardo出來得急了,偷了個懶沒用發膠把頭發有模有樣地梳好,結果在酒吧門前就被懷疑是高中生而攔下來查年齡。

Eduardo只好用駕照證明了自己的年齡,Arvin也不幫腔,在一旁看熱鬧,笑得肚子都痛了,後來他就總用“小”來調侃Eduardo。

Eduardo看Arvin沒興趣在再去沖浪了,也就陪着他做日光浴,又随手回複Chris的郵件:

Eduardo:“以前。現在是朋友。”

Chris:“所以他确實對你告白過?你拒絕了?”

Eduardo:“我覺得那不算是告白?”

Arvin跟Eduardo剛認識的時候,曾經問過Eduardo:“我們很合拍,Eddie,如果有性愛,一定更棒,所以要不要試試在一起?”

Eduardo沒和男人交往過,但他當時對這個提議真的有點動心了。

Arvin具有強烈的性吸引力,同時他也是個非常完美的意大利人,除去他那些讓人招架不住的浪漫和熱情,當然這其實算不得是缺點。Arvin的脾氣很好,為人幽默又風趣,極具合作性和包容性,Eduardo在新加坡跟他合作項目一年半,哪怕有不同的意見,也從來沒有争吵過,彼此協調,投資利潤比預期翻了好幾倍,而工作時間外,就更不用說了。

但是Eduardo想了一整天,還是拒絕了Arvin。

Chris:“為什麽?顯而易見,你們相處得很好。”

Eduardo:“天啊,Chris,你什麽時候對這些有興趣了?”

Chris:“我對你的生活沒有窺私的興趣,Edu。我只想确認你真的有去接受心理輔導,你答應過我的。”

Eduardo:“當然,Chris,我當然有。Mrs.Lee不是你介紹的嗎?她是位正直的女士,你不該認為她會和她的病人,一起聯手瞞騙你,僞造了心理咨詢的過程:P”

Chris:“所以為什麽?一個适合你的人。”

Eduardo:“Too many ‘WHY’,Chris:)要我說的話,首先,Arvin不是女孩子,其次Arvin不是亞裔也不是猶太人,再然後,他太高大了。不,當然,以上的都是開玩笑,請不要介意。Chris,Arvin是個好人,也是我非常好的朋友,我只是……不想傷害他。”

Chris:“你從來不會傷害到誰,Edu。Mrs Lee說你可以開始一段親密關系完全沒問題。”

Eduardo:“當然,是的。我很高興她對我做出了這樣的評估,在結束長達一年的心理咨詢後,但這對我來說,還是需要一點勇氣。”

Arvin提出交往的時間不對,Eduardo還在接受心理輔導。

Mrs Lee受Chris所托,努力為Eduardo重建對親密關系的信心。

過程非常艱巨。

畢竟Mark可是用了六億美元的和解金和5%的股份,徹底買斷了Eduardo以後很長一段歲月裏,和他人建立親密關系所需要的勇氣和信心。

Mark離開後,Eduardo就不再是那個可以傾盡所有,毫無戒備地去愛一個人的少年了。

他帶走了Eduardo最純真的一段歲月,走前又敲碎了他的心,任由一地遺骸和碎片,在寂靜的、布滿金子的荒地上,經年累月地風化着。

那片華麗的荒蕪之地,葬着他曝屍荒野的心碎,連Eduardo都不曾察覺它的存在,或是刻意忽略着。

直到好幾年後,Sean敏感地發現了它,于是拉來Chris當說客,Eduardo才在Mrs Lee的幫助下,重回一切的起點,慢吞吞一片片地拾起那些遺骸,努力擁抱自己過去的失敗和接受碎過的心。

Arvin又是這麽好的一個人,他值得更好的,而不是Eduardo。

他有缺陷,缺乏信心,他的心傷痕累累,布滿裂縫,兜不住一段新的愛情,愛意會從裂縫中漏走,被白白浪費。

不敢付出是關系中的致命傷,這些都不應該由Arvin來承受的,那太不負責,也太不公平了。

Eduardo考慮了一天,就拒絕了他,并且坦白了這些事情。

Arvin接受了這個解釋。他們當朋友太合拍,只尴尬了半天,就自然而然地恢複到原來的關系。

愛神或許播下種子,但命運女神沒讓它有機會萌芽。

Mark的話猛地割開Eduardo的防備,令他回想起當年這些事,Chris是怎麽在大洋彼岸還為他擔心牽挂,Mrs Lee對待他又是怎樣的耐心和關懷。當然,還有一些別的人,畢業後陪着他環游了幾乎半個地球的Andrew,始終支持他的大哥Alex。

Eduardo覺得自己有所虧欠,并且虧欠巨大。

他必須變得更好,才不至于辜負在那段歲月裏,所有對他伸出過援手,或是耐心陪伴過他的人們。

【9】

“Wardo,你沒事吧?”Mark擔憂地問Eduardo。

從洗手間裏出來的Eduardo已經把自己的儀容整理得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是Mark還是覺得他看起來糟透了。

酒店的套房裏塞滿了尴尬的沉默。

“所以你想跟我談什麽?”Eduardo問他。

“演講。”Mark說:“那個學生,不是我安排的。如果我知道有人會把你拿出來問,我不會邀請你去……”

這些話在剛才等Eduardo時,已經在Mark心裏來來回回地演練了八個小時,早就滾瓜爛熟。

“你竟以為……我會這麽揣測你?”Eduardo震驚地看着他。

Mark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他生氣了。

“沒有,我沒有這麽想。”Mark看着他,難過地問:“所以我又搞砸了,對麽?”

Eduardo搖了搖頭,他決定不說什麽。

在經過背叛、決裂、訴訟,以及經年累月的分離後,Eduardo不知道、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自己在Mark心裏,已經變成什麽面目全非的可怕模樣。

“Wardo,演講上那番話……”Mark掙紮着繼續努力地解釋:“我只是針對游戲商,不是在說我們當年。”

“我知道,”Eduardo說:“Zynga、Five Minutes這些游戲商吧,你的五年計劃出來後,評論甚嚣塵上,都是替他們鳴不平。”

他停頓了一下:

“我知道你從來說話都是就事論事,并沒有針對誰,更沒有含沙射影。”

“你知道,可你還是不高興了。”Mark說,他的語氣裏含了點委屈。

“Mark,”Eduardo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打個比方,有一天我吃魚,魚刺卡到了嗓子,費了很大勁才拿出來。以後我看到魚,就想起當時卡着嗓子的感覺了。僅此而已。這只是我的問題,和你無關。”

“所以,我是那根魚刺,或者那條魚?”Mark很會捉重點,但顯然氣氛全錯。

“……”

這話問得太不要臉,Eduardo心想。

說“是”顯得他太記仇,并且很不紳士;說“不是”麽,又太違心,因為Mark确實就是。

“而且Wardo,”Mark還在那喋喋不休:“你可能是中餐吃多了,只有中餐的魚才有刺,魚排沒有刺,你還可以吃魚排……”

“Mark!”Eduardo打斷Mark,他快崩潰了——另一種意義的:“所以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就為了跟我說可以改吃魚排嗎?!”

“那只是個比喻,不是麽?”卷毛的暴君瑟縮了一下,“我找你……是希望讓你不那麽難過。我覺得我的演講,可能讓你難受了。那不是我邀請你來的初衷。”

“絕對不是,Wardo。”他又強調了一下。

“我明白了……”Eduardo不想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你邀請我去聽演講是為什麽?”

“我,”Mark說:“我只是想和你吃頓午飯。”

Eduardo沉默了。

Mark不擅長揣測他的心思,但是他看出來,Eduardo不快樂,當他面對自己的時候。

“怎樣才能讓你不那麽難過?”Mark問。

你希望我做些什麽?

他同時也希望Wardo能明白,自己很願意為他做些什麽,來讓他快樂起來。

Eduardo嘆了口氣,如果Mark能別這麽窮追不舍,讓他安安靜靜地獨處一會兒,然後好好睡上一覺,真的比什麽都強。

“不,你沒有錯,也不需要做什麽。”Eduardo說,“Mark,這只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能處理好。”

當他說完後,Eduardo意外地看到Mark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痛苦和失望。

但他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Mark的臉部線條太分明,也太尖銳了,很少有情緒,能柔和他的冷硬。

而現在,Mark正看着他,神情裏仿佛空無一物。

Eduardo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拒絕可能傷害了他。

不,那不是他所希望表達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讓Mark明白到,上午的演講真的不是Mark的錯,他沒有一絲一毫不妥當的言論,甚至還說出了“Eduardo是我選定的、并且承認的聯合創始人之一”這樣的話。

這确實讓Eduardo感到震驚,Mark從沒有說過這些。

Eduardo的難過與他有關,但其實又與他無關。

正糾結着的時候,Eduardo發現Mark臉上的不自在和痛苦好像越來越明顯了。這很不尋常。

“Mark?”Eduardo猶豫着問:“你……沒事吧?”

“我,”Mark皺了皺眉,快速說:“好像有點胃痛,不過尚在忍受範圍內。”

“天啊。”Eduardo立刻過去把他帶到沙發上坐下,“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14個小時?”Mark算了算,吃過早飯就去了博洛尼亞大學,演講結束後就到酒店等Eduardo了。

“所以沒有午飯,也沒有晚飯?”Eduardo吃了一驚。

“我午飯原本訂了位子要和你一起的,但演講後你走了,我就不想去了。”Mark低聲說,“後來我在酒店大堂等你,不敢去吃,怕錯過你。”

“你……”Eduardo不知道說什麽好:“你完全可以給前臺小姐留言。我回來後找你就是了。”

“你生氣了,Wardo。”Mark說“我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理我。”

Eduardo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站起身,打了個電話,請酒店送點熱食上來。盡管現在已經過了用餐時間,但是加付一些費用,也完全可以滿足住客的要求。

然後Eduardo倒了一杯溫水遞給Mark。

Mark窩在沙發上,看Eduardo為他轉來轉去,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Wardo在柯克蘭H33時的景象。

“藥得等你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後才能吃。”他說:“先喝點溫水。”

Eduardo和Mark不同,他有很多社交活動,難免碰上空腹喝酒或是飲酒過量的情況,因此他去哪裏,随身都有一些基本的藥物作應急。

“手機,Wardo。”Mark喝完水,對他伸手。

Eduardo不明所以,Mark又不耐煩地重複了一次:“手機。”

Eduardo看到Mark胃痛而額頭沁出的一點冷汗,心就軟了,他掏出手機放到Mark手上。

Mark在他手機上操作了一下,然後還給Eduardo。

他把自己的號碼從屏蔽名單裏放了出來,重新建立了聯系人檔案。

“以後你生氣了,可以直接跟我說,我會給你解釋,哪怕吵架?但你不能就這麽一聲不吭地拉黑我,這很不禮貌,Wardo。”

Eduardo的臉一下就尴尬得紅了。

他只是需要一點空間,來平複自己的情緒,而Mark一直在打他電話。Eduardo不想和他吵架争執,也不想告訴他自己的難過,所以才屏蔽了Mark。

但這不是永久的,頂多也就兩三天,他沒想到Mark立刻就發現了。

“你怎麽知道的……”他有點理虧地嘀咕。

“Felix說的,他看到你删掉了我的聯系方式。我後來給你打了幾通電話後,就變成了占線,我肯定你把我拉黑了,這很明顯。”

“你那個小助理……可真夠熱心的。”Eduardo抱怨。

Mark哼哼了兩聲。

Fe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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