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身相許的報答(二)
這邊林持瀚辦完了卡,也不急着走,脫了外套表示自己要去試着打兩組。
方勤無奈:“這我就得去問問老板了——今天館裏沒有其他值班的教練,安全員只有一個,你想玩,只能找我們老板陪着。”
畢竟是真槍射擊,館裏壓根不允許沒有教練和安全員全程陪同的操作。
林持翰躍躍欲試,催着方勤去找應峤。
方勤走了兩步,見許漫和宋繁縷還在牆角說悄悄話,柳眉蹙起,脆聲道:“野花哥,你你去幫我喊老板過來呀!”
野花……
宋繁縷眉毛鼻子全皺到一起,嘴巴開開合合好幾下,到底還是沒敢把“不滿”表現出來,巴巴地轉身進去找應峤了。
許漫便晃到收銀臺旁,眼睛随便往屏幕上那麽一瞥,立刻就瞪大了。
一、二、三……五個零,六位數!
這個林持翰,怕不真是個傻子吧,随便沖個會員卡,居然就沖20萬!
她不由自主看向林持翰,他顯然看到了她剛才的動作,笑眯眯的,滿臉溫柔。
許漫打了個寒戰,指指裏面:“我、我也去催催!”
宋繁縷被方勤的稱呼刺激到,走得飛快,早已經沒了蹤影。
許漫獨自一人往裏追去,一到射擊區門口,就被防彈玻璃門攔住了去路。
她不是會員,也不知道大門密碼,自然沒辦法進去。
正踟躇着,身後驀然遞出來一只手,将張黑色磁卡往感應機器上一刷,玻璃門應聲而開。
許漫回過頭,林持翰長身而立,嘴角含笑。
“謝、謝謝啊……”
“應該的。”林持翰手往前一伸,一副紳士做派。
許漫讓了一下,推拒不過,當先邁步走了進去。
林持翰緊跟其後,簡直亦步亦趨。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位林先生的目光裏簡直帶着電——她走得如芒在背,尴尬不已。
“林先生,”許漫憋不住打破沉默,“您上次……”
“叫我持翰就行。”
尼瑪,我還癡漢呢!
連聲音都酥麻可怕,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往上湧!
“您上次是怎麽受的傷?”許漫強忍着打人的沖動,追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小心摔傷了。”
“那怎麽躲到防空洞裏去了?
“躲雨。”
問到狼狽處,林持翰的聲音總算正常了,許漫眼尖地靠着玻璃牆的反射發覺,他連微微前傾的身體都恢複了常态。
堅硬而挺拔,像只沒了盒子束縛的毛絨驚吓玩具。
許漫在心裏松了口氣,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空氣裏槍油的味道逐漸濃重,隐約有沉悶的聲響傳來。
“啪!”
“啪!”
一聲接一聲,像是雨滴滴落在芭蕉葉上,又像是皮鞋底敲擊在木質地板上。
進了射擊等候區,看到靶道裏應峤背向而立的身影,她才驀然驚覺——這分明是鋼與火磨砺而生的槍聲!
一念未絕,又一聲槍響。
少了一層隔音牆的阻擋,那聲音震得耳膜顫動,甚至能聽到咻咻的破空聲。
應峤戴着耳罩,壓根沒留意到他們進來,扣動扳機時,也只肩膀微微抖動一下。
倒是站在他後的馬小南留意到了他們,拍了拍捂着耳朵張大嘴巴的宋繁縷。
宋繁縷回過頭,指指牆上的耳罩,示意他們取了戴上。
手勢沒做完,應峤又是一槍,宋繁縷一邊痛苦地張大嘴巴,一邊擡手掀掉他耳罩,大喊:“別打了,快去做生意!”
應峤偏了下頭,示意他放開,繼續扣動扳機。
一直把一匣子打空,才終于放下槍。
他回頭看到許漫和林持翰,再想到剛才的對話,眉頭很快緊蹙了起來。
這個公子哥,還真惦記上了!
是當真感動到想以身相許了,還是看小姑娘沒出社會好哄好騙?
他向來不喜歡隊員和被救助人在這方面糾纏不清,看向他們的眼神就有些嚴厲。
許漫忍不住撇嘴,自己這次可沒做錯什麽,他這“不高興”是天生的嗎?
至于身後這位林持翰,她餘光拿瞥了一眼——這可是財神爺,剛沖了幾十萬呢!
林持翰感應到她視線,又露出那種随時随刻都在散發荷爾蒙的笑容,“環境挺不錯哦。”
應峤從射擊室走出來,劈頭就問:“誰放你們進來的,安檢做了嗎?”
正要往後退的許漫聞聲,腳步不由自主地就停住了。
林持翰倒是好脾氣:“剛辦好會員,急着體驗,就直接刷卡進來了。”
應峤瞥了眼他手上的手環,沒發作,轉而看向許漫:“那你呢,進來幹什麽?”
“我……”許漫正要反駁,就被林持翰打了圓場,“陪我一起進來玩玩嘛,一個人打多沒意思。”
黑蜂射擊館的規矩,會員确确實實是可以帶人進來玩的。
應峤抿緊了嘴唇,半晌才向馬小南道:“換小口徑的。”
馬小南趕緊去換槍。
林持翰阻止道,“別換呀,這是西格紹爾P226?”
“你玩過?”
林持翰老神在在地點頭。
既然是老手,應峤也不堅持,拿了安全責任書讓他簽了,便把位置讓了出來。
林持翰确實不是新手,10發子彈打下來,15米的距離能打出99環的成績。
許漫忍不住感慨:“神槍手啊。”
應峤在心裏冷哼一聲,不動聲色地問:“那要不要試試25米距離的?”
那老子的“神”槍手形象就要崩塌了!
林持翰心虛地摸摸鼻子,轉而問許漫:“你要不要試試?”
許漫一怔:“我嗎?”
林持翰點頭:“我來教你。”
許漫正想推拒,應峤出聲打斷:“新手先試小口徑吧——馬小南,拿貝雷塔87。”
“不用,我……我也不是新手。”在她腦子做出反應之前,謊話已經沖口而出。
“你玩過實彈射擊?”
“玩、玩過啊!”許漫嘴硬着往前一步,站到了射擊位上。
應峤沒再阻攔,只拿銳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許漫挺直了背脊,拿起筆在安全責任書上寫好名字。
她學着林持翰的樣子把槍拿了起來,卻不知保險栓在哪兒。
應峤心知她又在扯謊,打算冷眼看她出糗。
林持瀚卻耐不住了,多好一英雄救美的機會,摩拳擦掌地想要上前幫忙。
應峤在心裏嘆了一聲,先一步擡手,握住她拿槍的手,“兩只拇指放這裏,左邊閉右眼開,雙腳分開一些……”
這一下靠得太近,許漫整個人都僵在拿,拿槍的手甚至都忘了用力。
應峤卻誤會她是不敢使力,猶豫了下,右手繞過她後背,環上去将槍的保險栓拉開,“視線從中間凹縫內看準星,慢慢扣到底。”
許漫努力忽略環繞在自己身後的人,心跳卻不争氣地“砰砰砰”加速。
争氣點!
她深吸了口氣,扣住扳機用力。
初時,手指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阻力,一直扣到最後才感覺到扳機的存在,她繼續用力往下扣,虎口一震,火焰在槍口炸開。
“叮當!”
子彈殼滾落靶道,系統也播報出了成績。
“9環!”
“以一個沒碰過槍的純新手來說,馬馬虎虎。”應峤說完,便把槍自從固定的鐵鏈上卸了下來。
許漫有些不服氣,但他剛才槍槍正中紅心。而自己,連保險栓在哪兒都搞不清,被人手把手教,也不過打出個9環……
她竭盡全力想要變得強大,想要把當年的感動轉化成能向人施與援手的力量。
在他面前,卻總有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的窘迫感。
“你拿強項壓人,”她忍不住小聲嘟囔道,“贏了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應峤“咔嚓”一聲卸下彈夾,“不服氣?”
“對!”許漫握了下拳,“25周歲才能去一線的隊規,根本就不合。女性19.5歲就開始長皺紋了,25周歲新陳代謝都開始變緩慢。而且,你剛開始上一線做救援的時候,壓根也未滿25周歲吧?”
她越說越是義憤填膺,勇敢地迎着應峤黑漆漆的眼眸挺起了胸膛,“野蜂隊伍裏明明有一堆年輕人,你卻偏偏設了這麽一條詭異的标準,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是怕長江後浪推前浪,被年輕人搶去光芒嗎?”
射擊室內寂靜無聲,連一絲風也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應峤才終于開口:“那你想比什麽?”
“SRT技術!”
對面的目光雖然凜冽,許漫畢竟年輕,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發揚到了極致。
眼神兇就了不起?
她也不是吓大的!
許漫這樣給自己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