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漫漫螢火(一)
兩天的培訓結束後,緊張的隊內日常訓練也緊跟着開始了。
高楠下了班就趕了過來,一邊翻筆記一邊感慨:“女孩子的筆記就是不一樣,又清晰又詳細——哎呀,還教了9:1複合省力系統 ,這個公式我老不會算,看着就頭暈!”
許漫“嗯”了一聲,蹲那複習繩包的收納。
她沒參與過實際救援,經過這次集訓,才意識到自己在這麽多地方還有不足。
對裝備的收納不夠仔細,對現場突發可能的考慮不夠周到,對固定傷員的方式考慮不夠周全……
“哎,你癡漢哥哥又來了!”高楠悄悄撞撞她。
許漫詫異地擡起頭,果然看到林持瀚帶着頂棒球帽走了進來。
他也早就看到了她,笑着朝他們走來:“好巧!”
巧什麽呀,分明是你天天往這兒鑽。
高楠在心理吐槽,同時也有些佩服:
這年頭,有錢有閑的男人追女孩都那麽賣命,怪不得他和歐陽暢想這些社畜□□絲至今單身!
許漫自從上次意外知道林持瀚的傷心事之後,對他的印象倒是好轉不少。
這時也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晚上好。”
說着,将整理好的繩包抽緊。
一會兒還有隊內訓練呢,趁着應峤沒來,先準備好裝備才是正經事。
因為要參加比賽的緣故,應峤破例也給許漫準備了套野蜂的救援隊服。中性的藏青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又戴着頭盔,更加顯得男女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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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持瀚手插着兜,上下打量着她,越看越覺得好玩,甚至忍不住伸手扯了下她身上的安全吊帶。
因為要高空作業,安全吊帶都是全身式的,腰部還挂着成串的快挂等金屬構件。
手升也被她收攏成小小的一串,挂在右側褲兜旁。
應峤帶着狗邁進門的瞬間,先看到的就是并肩而立的林持瀚和許漫。
女的拿着個背包不知在看什麽,男的笑得溫柔而深情,一手還拉着女方的安全吊帶上的金屬鈎……
怎麽看怎麽暧昧,怎麽看怎麽不純潔。
應峤幹咳了一聲,提高聲音道:“都準備好了?”
“好了!”參加集訓的都是年輕人,白天才剛剛學完各種操作,自然是躍躍欲試。
許漫也無暇再管林持瀚了,眼睛亮亮地看着應峤。
林持瀚愣了下,瞥了眼應峤,心頭驀然一跳。
他又一次看向許漫——她比他矮了一截,從他這個角度看起,只能看到安全帽下秀氣的下巴。
但那挺直的背脊、繃緊的肩膀、悄悄握緊的拳頭,無一不訴說着主人的緊張。
他往前走了兩步,腳尖幾乎挨到了她靴子的腳後跟,手也跟着輕搭在她肩膀上。
許漫茫然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往前一步,讓他手臂沿着肩膀滑落了下去。
——比她更快有反應的,是應峤的視線。
實在太快了,早在他手還沒擡起,腳尖才剛剛蹭到他鞋子的時候,就淩厲地直射了過來。
“我們要訓練呢,”許漫可能是怕被應峤發現,很快把頭轉了回去,聲音倒是輕輕傳了過來,還帶着點兒歉意,“您有什麽事兒,咱們下次再聊吧?”
林持瀚迎着應峤的視線,慢慢地露出了個挑釁的笑容:“訓練啊,那我陪你好了。”
“不用不用,不方便的。”許漫趕緊拒絕。
“許漫漫,馬小南,”應峤驀然出聲打斷她的話,“兩個新人排前面來!”
他這一聲又響亮又突然,唬得許漫立刻閉緊了嘴巴,和馬小南一起有些忐忑地走到前排末尾。
“你們兩個不是說沒有做上方保護的練習機會?”他冷着臉道,“今晚的15公裏負重越野包含一段垂着下撤的地下,你們倆到時候就跟着老宋一起給先下撤的隊員做上方保護,有沒有問題?”
“沒有!”馬小南激動異常,就差直接鼓掌了。
許漫也有些雀躍,擡頭對上應峤的視線,卻只看到疏離和陌生。
她有些怔忪,我做錯什麽了麽?
他卻直接忽略了她投來的視線,轉頭和宋繁縷商量分組事宜了。
她蜷了蜷手指,抵住掌心。
這樣的應峤,和親子營地那個晚上的溫柔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負重最輕15公斤,”臨出門了,應峤又補充道,“有能力的可以挑戰更大重量。”
沒人在這時候冒尖挑戰,大家都默默背緊了自己的背包。
15公裏的夜行山路可不是鬧着玩的,萬跑一半道上背不動了,可沒後悔藥吃。
***
越野跑的地點就選在不遠的丘陵地帶,從大路進入山道之後,從人跡罕至的小徑到達山頂。
隊員們需要依靠繩索從陡峭的山岩縫隙裏下落到半山岩洞內,再沿着岩洞出去,繞回到指揮車上。
全程15.6公裏,不包含需要用到繩索技術的垂直距離,需要依靠頭燈和手電照明。
林持瀚主動表示自己也想參加,被應峤一句“有危險性”給擋了回來。
林持瀚冷笑兩聲,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屬實。
裝的一副大家長樣,其實不也一樣看上了臉嫩的學生妹?!
都是動了春心的狐貍,裝什麽正義使者呢?
跑步和爬山林少爺不行,但是他有車呀!
可惜他今天開的還是那輛騷黃色的低底盤蝙蝠,在大馬路上時還算潇灑,時不時超到野蜂的指揮車前面去耍下帥,一到山道入口就頹了。
眼看着許漫已經跟着大部隊越跑越遠,最後只剩下隐約的燈光在林梢間移動。
他長嘆了口氣,将車倒出來,回到主道上開始繞大圈。
俗話說的好,條條大路通羅馬。
他們不是要從另一面的岩洞下來,他就在那等着!
從大晚上的,一線天這樣的地形下來,沒準就受傷了。
指揮車停那麽遠,他離得近,說不好還能撈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
許漫也搞不懂林持瀚怎麽就發瘋了,在射擊館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動手動腳不說,還非要跟着他們訓練。
那騷黃色的跑車引擎聲轟轟轟的,不知疲倦地跟在旁邊。
好不容易進了山,看不到那車的蹤跡了,她也總算松口氣。
一會兒訓練結束,一定要和他說清楚,自己只是把他當朋友而已。
如果之前的安慰讓他産生了別的期許,那也只能老老實實道歉了。
她想得出神,沒留心腳下的路,一腳踩在濕滑的苔藓上,“啪”一聲滑到在地。
“沒事吧?”邊上的隊員伸手來扶她。
她直接抓着路邊的樹幹站了起來,也不敢耽誤大家的速度,一邊跑一邊拍着身上的髒污,“不要緊不要緊,沒留心踩到苔藓。”
這條小路其實已經很少有人使用,雜草都長了不少。
越往裏跑,濕度就越大。
前面的宋繁縷等人已經開始用打蛇棍排查草叢,就怕遇上毒蛇。
草葉與草葉發出海浪一般響亮的摩擦聲,在零星的頭燈、手電照耀下,猶似攢動的人群。
許是遠離了城區的燈光污染,零星飛過的螢火蟲顯得特別的明亮。
許漫看着那只小小的螢火蟲,飛飛停停,終于落在了應峤的帽檐上。
她情不自禁地趕上幾步,提醒道:“隊長,你帽子上有只螢火蟲。”
應峤聞言轉過頭,頭燈也刺目的照射過來。
強光雖然沒有直射,仍舊刺得她眼前白茫茫一片,連眼前的人影都瞬間為光芒所吞噬。
片刻之後,他又把頭轉了回去,繼續大步往前走去。
燈光消失,視線也跟着藏匿不見了。
那只剛剛收起翅膀的螢火蟲,也被驚得再一次飛起,倏忽消失在山野間。
許漫吶口,自己這是……被當成空氣了?
被忽略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她甚至有點懷念他瞪着眼睛罵她“個人英雄主義”的那個晚上。
好歹,那也是在關心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