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日之後,邊邊再見到顧懷璧的機會,就少之又少了。

1班和12班,一個在一樓,一個在五樓,距離遠便罷了,顧懷璧有時候真就像只幽靈似的,只要是他不想見的人,無論怎樣絞盡腦汁,都找不到他的蹤影。

于是顧千珏順理成章地代替顧懷璧,成了陳邊邊最好的同學、朋友兼閨蜜,兩人在學校裏幾乎是形影不離,連上廁所都挽着手一起去。

有時候邊邊看到顧千珏那熟悉的眉眼,也會覺得像是看到了顧懷璧。

操場邊,顧千珏感嘆說:“我啊,真心真意地要跟某人當最好的朋友,誰知道某人一心只有某某人,還把我當成了代替品,某人要是個男的,那一定是絕世渣男。”

邊邊被她逗笑了:“你打什麽啞迷呀。”

“喜歡直白是吧。”顧千珏轉過身,手合成喇叭狀,沖教學樓大喊道:“顧懷璧,陳邊邊說她好想你啊!”

邊邊趕緊捂住她的嘴:“你瘋了嗎!”

“怕什麽,這麽遠,他又聽不見。”

“誰說他聽不見!”

“我去,不是吧,你還真以為顧懷璧順風耳啊。”

邊邊看着顧千珏,終于明白,她也并非真的完全了解顧懷璧。

“顧懷璧何止是順風耳啊,他簡直就……不是人。”邊邊一本正經地說。

顧千珏哈哈大笑,拍拍邊邊的肩膀:“這點我到是同意,他不僅不是人,還不是個東西。”

邊邊哆嗦了一下,望向五樓十二班教室,咬牙切齒地喃了聲:“對,不是個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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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顧懷璧修長的指尖握着鋼筆,在草稿紙上寫下一串漂亮的公式,耳廓微動,筆下的抛物線畫歪了。

——

開學半年,從一開始鬧得沸沸揚揚的家長聯合抵制事件,而入冬以後,“怪物”這個詞,漸漸地消失在了嘉德高中同學們日常交談裏。

漸漸變得不可說,變成了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you know who,起因源自于……

有一次,一個男生瘋了般從男廁跑出來,說看到顧懷璧真的變成了可怕的怪物,他有有鋒利的爪子,尖銳的獠牙,還渾身長鬃毛,差點要了他的命!

而事實上,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潘楊陳舟他們幾個從男廁出來,顧懷璧走在最後,慢條斯理卷起了自己的袖腕,露出一截削瘦蒼白的手臂。

他五指根根颀長而有力,稍稍一揚,那個被吓得屁滾尿流的男生蜷縮在角落裏,甚至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走廊裏所有的同學都看到了這一幕,一開始還有些畏懼顧懷璧。

其實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顧懷璧那怪物般的手臂,也都是道聽途說的。

而此刻,他們也明明白白看的很清楚,高冷矜貴的顧懷璧并沒有變成怪物,恰相反,他漂亮得宛若神明,那冷清的眸子環掃四周一圈,不知道明裏暗裏多少顆少女芳心為他傾倒。

被吓壞的男生試圖向每一個人陳情剛剛看到的一切,告訴他們,顧懷璧真的要殺他!

但在場的同學都不相信那個男孩的話,人只願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物,以為那就是真相。

男生絕望又崩潰,蹲在角落裏打顫。

顧懷璧經過那男孩身邊,冷漠地睨了他一眼,嘴角挂起淺笑:“說謊的小孩,會被狼吃哦。”

聽到這句話,男生又哆嗦了一下,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邊邊遠遠地望着顧懷璧,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那個男孩說的是真的,顧懷璧是用惡劣的手段,吓唬了他。

顧懷璧似乎注意到了角落女孩的目光,他回頭睨她一眼。

她眉頭緊鎖,顯然是不認同他的行為。

顧懷璧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這些男生一個個跟着遭殃了,有的變得神經兮兮,成績明顯下降,成為了同學眼中的怪人,嚴重的甚至都辦理休學,住進醫院去了。

當然,校方也在調查這件事,他們找到顧懷璧,詢問他到底是什麽情況,顧懷璧只說,自己什麽也沒做。

而顧懷璧身邊幾個好哥們,潘楊陳舟他們也紛紛為顧懷璧作證,衆口一詞,說都是污蔑,是那些家夥總說顧懷璧是怪物,見到他就害怕,自己神經過敏,才會出現幻覺。

學校半信半疑,家長沒有證據,自然也拿顧懷璧沒辦法。

久而久之,顧懷璧成了you know who,“怪物”這個詞也成了不可說的禁忌詞。

那個隐匿于黑暗的少年,漸漸地走進了陽光裏,只是他全身都帶着凜冽的寒意,令人畏懼,不敢靠近。

邊邊問顧千珏,能不能設法和顧懷璧見面聊聊,顧千珏聳聳肩:“別說你了,我每天住在王府花園都見不到他呢,我哥不樂意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勉強他,當然,他不願意想見的人,絕對、絕對是找不到他的。”

後來又一次,謝堂拉着張野,在學校天臺找到了顧懷璧。

顧懷璧站在天臺的護欄上,手裏拎着半截煙頭,面無表情地睨着他們倆:“有事?”

“顧懷璧,你現在變成學校的老大了,很、很風光啊,這些都是你的新朋友吧,見到老同學,不、不介紹一下嗎。”

謝堂的開場白很尴尬,說完之後,也沒人應他。

潘楊和陳舟幾個并不是很想和這些個本地學生認識,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謝堂聽到這話立刻就不爽了:“你算老幾啊,敢這樣對老子說話,不就仗着有顧懷璧在背後罩着你們嗎,我告、告訴你們,我和顧懷璧認識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媽的。”

潘楊扔了手裏的煙頭,氣勢洶洶走過來,一把拎起謝堂的衣領:“找死是吧。”

背後傳來一道冷沉的嗓音:“放開他。”

潘楊放開了謝堂,将他重重往後一推,謝堂趔趄了兩步,還好張野扶住了他。

“顧懷璧,你別再這樣了,跟這些人混,他們只會把你帶壞啊!”

謝堂也懶得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你把那些同學都吓得快精神分裂了!”

顧懷璧面無表情道:“是他們自找的。”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這些家夥把你帶壞了。”謝堂咽了口唾沫,懇求道:“你別和他們瞎混了吧。”

顧懷璧嘴角綻開一抹冷冽的笑:“你們現在,有什麽資格勸我回頭。”

謝堂怔怔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當初游泳館,我記得,你們兩個都跑了,現在說還是朋友,不覺得可笑?”

張野提了一口氣,反駁道:“是,當初我們都被你吓跑了,但是陳邊邊沒跑吧,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她不是一直都陪在你身邊嗎!你現在也和她絕交,良心被怪物吃了嗎。”

“不是看在過去的交情,你提那兩個字,老子會把你從天臺扔下去。”

顧懷璧話音很冷很冷,但是張野看得出來,他絕沒有開玩笑。

“怪物”兩個字已經徹底從嘉德中學的字典裏消失了,沒人再敢提到,至少,不敢當着他的面提。

謝堂還有些不甘心,死死盯着顧懷璧,張野拉着他離開:“我說了找他沒用,這家夥自甘堕落,怨得了誰,算了算了,走吧。”

潘楊早就看張野這家夥不順眼了,又聽到他說什麽自甘堕落,越發覺得刺耳,擡手就是一拳,向張野擊去,卻沒想身邊的顧懷璧忽然伸手擋住了他的拳頭,動作迅速得讓人都來不及細看,緊緊扣住了潘楊的拳頭,用力一甩,潘楊便趔趄着退後了幾步。

他的反應也太敏捷了吧。

顧懷璧頗有威脅力地睨了睨潘楊,潘楊讪讪地往後退了一步,謝堂趕緊拉着張野離開。

兩個男孩一口氣跑下天臺,來到樓梯口,氣喘籲籲驚魂未定,險些撞上了剛和顧千珏從小賣部出來的邊邊。

邊邊手裏攥着薯片袋子,看着兩人這氣喘籲籲的模樣,好奇問道:“怎麽了你們。”

望見邊邊,張野迫不及待地跟她告狀:“還不是謝堂,非要拉着我要去找顧懷璧談心,差點讓他身邊的家夥揍了!”

邊邊怔了怔:“顧懷璧他不會這樣吧……”

謝堂拉着張野離開,連聲說着:“算了算了,以後就當不認識他。”

男孩離開以後,邊邊和顧千珏對視一眼,顧千珏說:“你別看我,我跟我哥約等于是陌生人呢。”

就在這時,幾個男孩從樓頂下來,顧懷璧邁着輕碎的步子,經過邊邊的身畔,看也沒看她。

這是邊邊連日來第一次見到顧懷璧。

他又将頭發剪短了些,剪成了很短的小平頭,也越發顯得五官深邃而硬質,他的眼神很冷,過去那種眉眼帶笑的柔和氣質蕩然無存。現在的顧懷璧,戾氣橫生,兇悍可怖。

他與邊邊擦身而過,目不斜視,沒有看她一眼。

顧千珏叫了他好幾聲,他也充耳不聞,不予理會,氣得小丫頭直跺腳:“什麽嘛!真當陌生人啦!當心我回去告訴老媽!”

邊邊看上去有些受傷,悶悶不樂地離開,經過垃圾桶邊,扔了手裏還剩大半的薯條口袋。

顧懷璧走到走廊盡頭轉角處,停下了腳步,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呼吸了一下,手撫上了心口處。

他能嗅到小丫頭失落的情緒。

心口處疼得很厲害。

——

那天晚上,幾個新結交的閨蜜拉着陳茵茵去了酒吧,說是要帶她認識新朋友。

陳茵茵從來沒有去過這些地方,覺得害怕又新奇,聽身邊的唐貝貝說,那些男生都是我們學校惹不起的大佬,其中一個還特別有錢,如果能結識他們,以後你在學校就能揚眉吐氣啦。

陳茵茵意動了,她是外地轉學來嘉德中學的學生,許多本地學生本就不是很看得上她,再加上一開學就被顧千珏奚落了,越發讓她在同學面前擡不起頭來。

陳茵茵覺得自己也應該多認識一些有錢有勢的朋友。

酒吧包間裏坐着幾個男孩,看上去社會氣息很重,見女生們進來,他們也只是擡擡眼,算是打招呼了。

這些女生不算漂亮,至少,在他們見過陳邊邊以後,其他女生怎麽看,都覺得差了點味道。

出于禮貌,潘楊還是張羅着讓女孩們一一落座,又給她們點了汽水飲料。

陳茵茵進來便望見顧懷璧了,他穿着黑襯衣坐在沙發正中間,平頭短發幹淨利落,袖子卷到了關節位置,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随意地擱在膝蓋上。

他頭也沒擡,望着手裏的手機屏幕,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茵茵認識顧懷璧,誰還能不認識這位大佬啊,短短不過幾月時間,他讓整個校園變得風聲鶴唳,人人噤若寒顫,不敢再提到哪怕一句關于他的不實謠言。

陳茵茵是不相信人真的會變異成怪物的啦,又不是演美國科幻大片。但是顧懷璧的确是沒人敢招惹的存在,如果陳茵茵能和他交上朋友,她在學校裏可算有靠山了。

于是她主動說:“喝什麽汽水飲料啊,給我來兩瓶啤酒吧。”

潘楊看了陳茵茵一眼,覺得有些意思:“喲,你還要喝酒呢?”

陳茵茵豪爽地說:“當然了,喝酒算什麽,來,我敬你們。”

……

晚上,邊邊趴在房間書桌上寫作業,陳茵茵自放學到現在一直沒有回家,都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陳文軍和王玲可急壞了,他們連晚飯都沒心情吃,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個勁兒給陳茵茵打電話,可是陳茵茵沒有接。

王玲急得都快抹眼淚了:“你說說,能去哪兒呢。”

“多半是和同學出去玩了。”陳文軍安慰妻子道:“你先別急,我問問邊邊,她們一個班,多半知道茵茵在哪兒。”

說話間,陳文軍叩響了邊邊的房門,邊邊打開門,對陳文軍說:“我看到她和她的唐貝貝她們一起走了,說明天不上課,要出去玩,但我不知道她們要去哪裏。”

王玲哀怨地望了邊邊一眼:“你是姐姐,你怎麽不多看着妹妹一些呢。”

邊邊說:“她們又不帶我玩,我怎麽看着她。”

“那你不會跟着她們嗎?”王玲估計也是氣急攻心,連平時裝裝樣子都不肯了,質問邊邊道:“有你這麽當姐姐的嗎?”

邊邊還沒反駁,陳文軍立刻道:“這事不怪邊邊,畢竟茵茵平時也不怎麽愛搭理她,除了問她要衣服穿的時候。”

王玲一聽,丈夫竟然這般護犢子,她抽了紙巾便開始委委屈屈地抹眼淚了。

陳文軍穿上夾克外套,準備出門去找,邊邊也拿起她的手機,匆匆跟了出去:“爸,我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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