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鲅魚丸與憶往昔

對于高三的孩子們來說,時間簡直不正常,每天課業多的壓死人,他們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又盼着時間趕緊快點過,這樣他們就可以早點解脫了!

沈念池倒是沒什麽焦躁難受,每天該怎麽過還怎麽過,淡定得讓韓淙淙嫉妒要命。沈念池知道韓淙淙的成績還是可以,就是心情起伏太大,難免影響發揮,就經常帶她回沈園,有時候也跟她去韓家,倆人一起住着,倒是緩解了韓淙淙的焦躁。

一眨眼過了五一,過了六一,明天就是高考了。今天放假一天,所有高三學生都待家裏休息,準備明天上戰場。

沈園歇業三天,老爺子親自跟老食客道歉,大家又怎麽敢受,都是一臉“我理解”,又是祝沈念池金榜題名。老爺子收了大家的好意,自然有回報,“等她收到錄取通知書,沈園擺席,還請大夥賞臉!”更是一片叫好聲。

高博他們跟老爺子商量了半天,這才确定這幾天的食譜,晚上吃的是鲅魚丸子再加幾個小菜,清爽不油膩,又是高蛋白。新鮮的小鲅魚脫皮去骨,剁成蓉,加入三七開的五花肉,調入鹽、糖、料酒、紅醋,攪打上勁,攢成丸子,下入煮沸的清湯,大火燒開三次即可。

沈念池吃過晚飯,又給韓淙淙打了電話,囑咐她別丢三落四,這才收拾自己的東西。準考證,簽字筆,畫圖工具,橡皮等等,全都收進袋子裏,又檢查一遍,也就放好。

今天一天都沒看書,她不會臨時抱佛腳,平時的準備已經充足,現在再看也是徒勞。這麽早也睡不着,從百寶箱裏拿出池雲的相片仔細擦擦,想象着如果媽媽還活着現在會做什麽。一定會摸着她的頭溫言軟語地鼓勵吧!何師哥說媽媽平時總是輕聲細語的,聽着讓人想睡覺,也不知道這話是褒是貶,何師哥的腦回路異于常人,有時候要反着聽。

今天大家跟約好了似的,都不去打擾她。高師哥還沒上前就讓封哥哥拽走了,其他幾個師哥更是連個電話都沒有,老爺子也只是在她回屋前拍拍她的肩,囑咐她好好休息。她知道不是大家不關心,只是太關心,怕給她壓力,這才沒敢跟她說話。

帶着一衆人的美好祝願,甜甜地進入夢鄉,枕邊是那個嬌俏的女子,似乎溫柔地注視着自己的孩子。

京都愉園,沈初站在院子裏盯着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俞家惠拿着外套給他披上,他才驚覺,牽過她的手試了試,還算溫熱,這才放心,有些不悅道:“怎麽出來了?”她身體不好,稍有不對便會病倒。

“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是,病剛好幾天,又不注意!”從年後開始,沈初就病了,不是大病,總是低燒,反反複複的不消停,去看中醫,說是郁結于心,只要心情好了,就沒事。這個反而是最難的,她知道是那視頻惹得禍。那個叫何然的,她僅見過一面,便印象深刻。

當年她重病出院,修養了許久才好。沈初斷斷續續跟她講了他們分開後發生的事兒。說到池雲,她也是嫉妒,只是最後這個男人還是回到她身邊了,她也知足。怕家裏人再分開他們,就把池雲的事兒瞞了,反正他倆已經離婚。

家裏終于同意兩人的婚事,自是該去見見未來的公公,更是想見見那個女孩,于是一家三口便準備動身。除了給老爺子帶的補品,她更是托人買了一對水頭極好的玉镯,準備送給池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去炫耀居多,還是想去感謝這個女孩,一路也沒想明白,然後就到了沈園。

一下車,她就見沈初差點摔倒,沈園挂滿白帆,顯然是有喪事,她也跟着害怕,就怕是老爺子出事,如果真是這樣,只怕她跟沈初的事兒又有波折。

一家人跌跌撞撞地往裏奔,來祭奠的人認出了沈初,紛紛讓道,又看到跟在身後的她,面色複雜,更有幾個中年婦女對着她指指點點,很是不忿。她從小金枝玉葉,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對待,要是往常,只怕就要發作,只是眼前有急事,先放一邊。

轉進後院,就看到院中一口棺木已封,幾個年輕人在一旁答謝親朋,就是沒有老爺子,她心裏更慌了。終于有人注意到了他們一家三口,“師哥。”這個是叫劉明皓的師弟,也是後來沈初告訴她的,只是她并沒有印象,因為當時她已經被小孩的啼哭聲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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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老爺子穿着一身白衣,懷裏抱着個襁褓,那啼哭聲就是從那裏傳來,不知怎的,她突然更害怕了。她不傻,能在沈園停靈的人能有幾個?能讓老爺子披麻的又能有幾個?至于這個在這種時候還被老爺子抱在懷裏的,又是哪個?只要不是白癡,就能猜到。

旁邊的沈初已經傻了,他看看那棺木,又看看那被老爺子抱在懷裏看不到面容的孩子,只覺五雷轟頂,機械地邁開腿向老爺子走去,擡手去掀被角,然後就看到了沈念池。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女兒,他和池雲的女兒,那樣的眉眼,像他也像她。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在他離開的前一晚,看見她偷偷跑去廁所好幾次,每次回來都是臉色蒼白。他以為是她舍不得,但當時他滿心滿眼都是俞家惠和兒子,就硬下心腸裝睡。當時他想着,等俞家惠好了,一定帶她回來,一家三口感謝她。現在想想,都恨不得拿把刀殺了自己。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那個棺木裏的人是誰他是知道了。她死了,被他害死了。

沈初伸出手來,想要抱抱這個孩子,她還那麽小,就沒了娘。她在哭,是哭自己沒了娘,還是在哭自己這個狠心的爹。然而沒等他接過,就被人一把推開,然後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俞家惠看到一個年輕人旋風似的刮進來,直沖沈初而去,臉色猙獰,像是看着死敵,手上不停,而沈初卻并沒有反應,滿院子的人更是不加阻止。她頓時慌了,就要去拉,一把被推開,然後那個年輕人就來到了她面前,瞟都不瞟她一眼,對着倒在地上的沈初,指着她說:“這就是那個女人,值得你為她連爹都不要了,連老婆孩子都不要了!你行啊,沈初!有種你別回來啊!你回來幹什麽啊!帶着這個女人來耀武揚威給誰看啊!你說!給誰看啊!”

似是覺得這樣說還不夠,一把從老爺子手裏奪過孩子,也不管什麽禮節,直愣愣地對着老爺子說:“師父,您給句話,池雲和孩子看着呢!”話雖沒說完,但是意思很明顯,如果今天不處置沈初,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老爺子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看着何然懷裏哭地聲嘶力竭的孩子,然後在沈初進門後第一次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語氣悲痛卻決絕:“帶着他倆走吧!從此沈家再沒有沈初,以後也不許你們踏進宣城半步。”

然後就有人将他們一家三口拖出了沈園,塞進一輛轎車,一路開出宣城,停在了高速路口。還是那個叫劉明皓的師弟從車上下來,對着沈初說道:“師哥,我已經叫了車,待會就到,你別怪師父,他也難啊!何然那小子,哎!他也是替雲妹子叫屈啊!”說完拍了拍沈初的肩膀,轉身上車走了。

半小時後一輛車停在了他們跟前,司機沉默地幫他們搬東西,然後也不用他們吩咐,直接開回了京都。

一晃十五年了,俞家惠卻覺得好像還是昨天的事兒,那麽清晰,清晰到讓她害怕。她知道自那之後池雲在沈初的心裏紮了根,誰也拔不出。她看到他總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黑白照一看就是半天,但她不敢說,說什麽,說她嫉妒,嫉妒什麽,嫉妒別人丢了命卻在沈初的心裏紮了根,她想想都覺得自己龌蹉。

她也時常背着沈初看着那被摔爛的镯子出神,想想都覺得諷刺,還想着要謝謝人家,結果呢,把人謝進了棺材裏。怪不得那天收獲那樣的眼神,如果是她只怕會做的更過分。

只是她也覺得委屈,她并不知道池雲的事兒啊,所以才會由着哥哥去找沈初,畢竟她已經苦等六年。要怪她哥哥嗎?他們也是為了她好啊!更何況他們也不知道池雲的事兒啊!要怪沈初嗎?是該怪他,但是他是為了她呀!更何況還有沈俞這個素未蒙面的兒子。那要怪池雲嗎?怪她隐瞞自己懷孕,但是她是好心想讓他們一家團聚。所以誰都要怪,又誰都怪不了。她真的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

不是造化弄人又是什麽呢?無論如何解釋,無論要歸罪于誰,大家都逃不掉,死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活人,所以十多年了,大家都畫地為牢,天各一方,卻都彼此怨恨,又自我厭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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