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私情
當初沈令善在程家過的日子如何,範氏是看在眼裏的。
好好的姑娘家,遠嫁洛州,便是有委屈,娘家這邊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攤上葉氏這樣的婆婆也就罷了,這程二爺待旁人明明是很好的,卻不知為何,和沈令善這個妻子是貌合神離的。她也是過來人,是不是真的恩愛,她怎麽會看不出來?
那齊國公江嶼,位高權重,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偏偏是個癡情種,嫁了人了都心心念念。雖說二嫁會遭人非議,可只要過得好,還管別人做什麽嗎?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範氏怕她想不開,繼續說道:“齊國公待你如何,我不了解,你自己心裏最清楚。如今你有孕,這些事情還是不要多想,安心養胎為好。”然後才和她道了別。
蓮花池中的鯉魚游得暢快,微波粼粼。沈令善看了一會兒,心情有些複雜。
所以……她和程瓒的事情,江嶼真的插手了。她知道他有這樣的能耐,也知道就算真的是他做了什麽,她也沒有資格去責問他……當初她那樣對他,他都能放下,如今他把她娶回家,好生待她,已經算是極大的寬容了。她又能說他什麽?
沈令善輕輕叫了一聲魏嬷嬷。
就像小時候,她不知道怎麽做的時候,就喜歡依賴身邊的人。這些年她成長的很快,已經很少依賴人了。可是這件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當做沒有聽到,什麽都不知道嗎?
對于程瓒,魏嬷嬷是非常痛恨的,畢竟她家夫人當初一片真心,最美好的五年,都斷送在他的手中。整整五年不聞不問,把一個鮮活的小姑娘,硬生生逼成如履薄冰、事事拘謹的溫順婦人。
原先是多麽愛笑愛鬧的一個人……魏嬷嬷說道:“夫人,程大夫人說得對,這些事情,您還是不要多想了。”
懷着孩子的人,最忌諱的便是這些鬧心的事兒,再加上原先胎兒那樣不穩,萬一又出了什麽事該怎麽辦?
“……我知道。”沈令善說道,“就算我和程瓒和離的事情,真的是江嶼做的,我也不怪他。他不插手,我大概也過不下去了。”
若非當初沈家出了那樣的事情,她不想再給三哥增添煩惱,她也沒有辦法在程家忍下去。如果是因為江嶼的關系,大概就是推了她一把,讓她有勇氣往前走了一步。
和程瓒和離前,先是領庶子進門,然後是程琰的事情,再之後……好像是因為壽哥兒生了病,程瓒不知道聽了誰的話,覺得和她有關,因此遷怒與她,那時候她對程瓒心灰意冷,是真的不在乎程瓒的看法了,他要怎麽想就怎麽想吧……事情一件件積累,最終程瓒估計也是忍受不了了,所以想着和她和離。
那時候她倒也沒有什麽感覺,只欣然接受。不過奇怪的是,像葉氏那樣的性子,竟然把她的嫁妝分毫不少的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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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大概是因為忌憚江嶼。
魏嬷嬷欣慰道:“夫人想通了就好。”
沈令善點了點頭,如此一來,江嶼幫了程珉一把是何原因,也算是說得通了。可是她還是有些擔心,除了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江嶼有沒有插手?比如她三哥的事情?
江嶼最清楚三哥在她心裏的位置,應該是不會動他的。
可是想到自己年幼無知時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人心寒……
算了,還是不要再想了。他對她那麽好,她不該這樣想他。
沈令善随魏嬷嬷她們一道回去戲臺邊看戲,坐下的時候,就朝着範氏那邊看了一眼。範氏就坐在婆婆葉氏的身邊,沖着她微微颔首。沈令善點了頭。
之後蕭太後也回來了。衆人紛紛起身相迎,行禮之後,蕭太後倒是問她:“休息的如何?哀家懷衡兒的時候,就喜歡吃酸棗糕,便特意讓人給你拿來一些來,你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沈令善一直記着江嶼的話,宮裏的東西,能少吃便盡量不要碰。這會兒見蕭太後如何客氣,自然沒有辦法拒絕,便拿了一塊嘗了嘗。
然後笑笑道:“酸甜可口,的确挺好吃的。”
蕭太後也笑了笑:“你喜歡就好。”又說,“江大人對衡兒忠心耿耿,這些年可謂是勞苦功高,哀家看着他有妻有兒,心下也十分寬慰。”
沈令善便道:“這些都是妾身夫君應該做的……”
還想說些什麽,待看到蕭太後微微敞開的衣領,沈令善的眸子忽然頓了頓。蕭太後五官雖然不出挑,可這一身肌膚卻欺霜賽雪,好像回去一趟,這宮裝也換了一身,而此刻……這衣領之下的肌膚上,竟然有幾抹紅痕!
成了親的婦人,哪裏不懂這些?
這樣私密的位置,暧昧的痕跡……那分明是男女親近之後才有的。沈令善将手中的酸棗糕攥緊了一些。可是先帝已逝,蕭太後是個寡婦,又是這樣的身份。
沈令善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想到了江嶼……還有之前流傳的,江嶼和蕭太後之間的事情。
她怎麽能這麽想他?
沈令善吃了一口酸棗糕,心裏就更亂了。
而且剛才,江嶼好像的确往後宮的方向去了。
好像女人都是這樣,一旦抓着一個點,有了一絲絲懷疑,就會想很多很多。這種感覺非常的不舒服,明明什麽事情都沒有,一切都是她憑空亂想,可聯想起兩人的舉止來,就覺得有跡可循,且順理成章。
在看蕭太後的眼神,也有些不自在了。
一直到壽宴結束。
小皇帝對蕭太後這位母後甚是孝順,這場壽宴辦得十分熱鬧,可沈令善卻是沒有心思欣賞。一直到和蕭太後道了別,離開皇宮……
江嶼被幾位大人簇擁着,朝她走來,人群中鶴立雞群,而後走到她的面前,牽着她的手和她一道上了馬車。
謝家的馬車也在邊上。黑漆平頭馬車內,裏面的小男娃探出了腦袋,露出一張白嫩的小臉,朝着不遠處那輛朱輪華蓋車一指,問身邊的父親:“那是誰?”
謝修擡眼看去。便看到江嶼和沈令善,就和兒子說道:“是江大人和他的夫人。”
原來她就是江大人的夫人啊?小小年紀的謝澈眨了眨眼睛,然後和父親說道:“澈兒剛才在禦花園看到她了。爬樹的時候,她讓我下來……長得挺好看的,怎麽是江大人的夫人?那位江大人,不是壞人嗎?”
壞人?
謝修的唇稍稍彎了彎。就算再壞,對沈令善卻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就輕輕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又去爬樹了?”
啊?無意間說漏了嘴,謝澈忙道:“澈兒不敢了。”在外面再嚣張,對自己這個父親,他是從來都不敢忤逆的。
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
沈令善聞到江嶼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今日這種場合,該有的應酬倒是避免不了的。回琳琅院之後,江嶼讓下人準備了夜宵。沈令善在宮裏吃的不多,雖然現在胃口也不大好,可想着肚子裏還有個小的,沈令善便吃了半碗棗兒粳米粥,三塊翠玉豆糕。
江嶼也吃了一些,然後去淨室沐浴。沈令善坐在妝奁前将身上的首飾摘了下來,洗淨了臉上的妝容。
就看到江嶼已經出來,穿了件象牙白的直綴。脫下了官服,整個人看上去仿佛年輕了許多,少了幾分氣勢。她也跟着洗完之後,才躺到了榻上。
身邊他淺緩的呼吸聲,身上有剛沐浴過的胰子的氣息,非常好聞。自從懷孕之後,她雖和他同塌而眠,卻是分了被子睡的。只是晚上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怎麽就跑到他那邊去了,江嶼也不過順勢圈住她,倒也不會說什麽。可是這樣總是不好……之前她尚且可以說不懂,可如今卻是明白一些了,像江嶼這樣的年紀,正是需要女人的時候,有時候身體總是控制不住的。
她靜靜想着,江嶼的手不知何時伸了過來,将她攬到了他的懷裏。她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後才漸漸放松。
聽他柔聲問道:“怎麽都不說話?可是宮裏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倒也沒有什麽……除了葉氏他們,還有她胡亂猜測的蕭太後的事情。沈令善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英挺的鼻梁,柔和的眉眼,和今日被官員擁戴、威嚴冷峻的江大人完全不一樣。
可是她不能真的把他當成一個無害之人……沈令善就說:“挺好的,太後娘娘也十分的平易近人,今日拉着我說了好多話。”
他太了解她了……江嶼心裏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湊過去了一些,繼續問:“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麽?沈令善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嶼的臉,覺得也沒什麽,他們是夫妻,沒有什麽話不好說的吧?而且……她懷着孩子呢,他也不可能對她做什麽?沈令善越想越有底氣,也是個心裏藏不住事情的,特別是面對江嶼,就小心翼翼道:“太後娘娘她對你……好像很欣賞。”
說完有些不敢看他,就察覺到他登時沒有聲了。她這才擡起眼,看了他一眼。
見他眉目清朗,不疾不徐的說道:“你想說的,恐怕不是這個吧?”
啊?沈令善的眼睛睜大了一些。
他被她氣笑了,緩緩說:“你想問,我今日去後宮,是不是去找蕭太後了?還想問,我和太後娘娘之間究竟有沒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