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程哥,三杯卡布奇諾!”丁步趴在吧臺上朝廚房喊了一聲。

沈薏回神,抽手,動作一氣呵成。

程嘉言左手濕漉漉的,殘留她的體溫。他瞧着自己左手看了會兒,笑了聲,擡眸看向已經背對着他給咖啡拉花的沈薏,說:“欲蓋彌彰。”

拉花杯一抖,奶泡上畫了一半的葉子偏得有些厲害。沈薏擰眉,懊惱地看着幾乎毀掉的圖案,抿了抿唇,低聲說:“閉嘴。”

她說完,想了想,就着壞掉的圖案重新拯救,畫了一朵花瓣,然後端起咖啡往外走去。

程嘉言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開口:“沈薏。”

沈薏腳步一頓,身後那人在這時貼近她,她的後背能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熱度。

她的呼吸變得沉重。

程嘉言卻輕笑一聲,垂頭,在她耳邊說:“沒事。”

耳畔是他灼熱的呼吸,沈薏呼吸一滞,懊惱地哼了一聲,沒再說話,徑直往餐飲區走去。

丁步在櫃臺邊看着沈薏擦肩而過,一臉八卦地進後廚找到程嘉言,問:“程哥,你跟沈姐在裏面呆這麽久,是不是……?”

程嘉言瞥了他一眼,“是什麽?”

丁步笑了起來,跟着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程哥你就別跟我裝糊塗了,要是沒有,沈姐的臉怎麽這麽紅?”

程嘉言想起沈薏滿臉通紅的樣子。這個女人,之前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說“深入”的問題,現在卻臉紅了。

真是……有些可愛。

“程哥?”丁步又喊了他一聲。

Advertisement

程嘉言輕哼:“就這麽點地兒,能幹什麽?”

“啊?!”丁步一愣,緊接着追問,“那你們需要多大地方?”

“閉嘴!”程嘉言擡手拍他後腦勺。

晚上關門,沈薏來到她的車位,程嘉言一早就在車邊等她。

他左手插着褲袋,斜倚在她的馬自達上,見她過來,他才站直了身子,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說:“拿着。”

“什麽?”沈薏擰了擰眉。

程嘉言說:“兩萬。”

沈薏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白色貨車,丁步坐在駕駛座上對着她擺手。程嘉言皺眉,順着她的目光轉身看去,丁步忙趴在方向盤上裝睡。

程嘉言又回過頭,沖沈薏挑了挑眉說:“接着。”

沈薏也不推托,接過袋子從裏面數出四千八還給程嘉言,說:“有人替你承擔了這部分。”

程嘉言手裏攥着四十八張嶄新的紅幣,過了會兒,扯着嘴角笑了笑:“知道了。”

他說完,跟沈薏說了聲再見,然後轉身上了貨車的副駕駛。

丁步還趴在方向盤上,程嘉言拍拍他後腦勺說:“別裝了,開車。”

“啊?哦……哎困死了。”丁步裝模作樣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探出半個身子跟沈薏告別,這才發動了車子。

路上,程嘉言說:“四千八怎麽回事?”

“什麽四千八……”丁步嘟囔。

“你當我智障?”程嘉言笑了聲。

丁步舔了舔唇,說:“程哥,你就讓我幫你做點什麽吧!這錢本來就該我和你一塊兒擔。”

“我一個電話就能叫來錢。”程嘉言說。

丁步擰着眉,說道:“程哥,你朋友再有錢也不會一直給你……我叫你一聲哥,就是跟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不是我沒本事,這錢怎麽也不用你拉下臉找朋友去要!”

程嘉言心中有些異樣,他扭頭看向窗外,沉默了一會兒,他才低聲說:“這錢我先收着。”

丁步眉開眼笑:“行啊,你收着就好!”

快到宿舍的時候,程嘉言接到一個電話,來電顯示袁琮。他瞧了一旁的丁步一眼,拒接。

沒過多久,電話再次響起,程嘉言再次拒接。

“程哥,誰啊?怎麽不接?”丁步把車開進廠區,拉手剎,停好。

程嘉言道:“騷擾電話。”

說着,他推門下車,雙腳剛落地,手機又一次響起。

程嘉言見丁步下車之後直奔廁所,他垂頭,看着屏幕上的來電,想了想,接通,說:“什麽事?”

那頭氣急敗壞:“什麽事?我還要問你什麽事!我還以為你主動跟我聯系是想通了,合着你就為了要錢?!還有,你居然躲到寧市沿海區了,你還真行啊!”

程嘉言挑了挑眉,擡頭看着夜空。天氣預報說近期有臺風登陸,今晚的月亮卻格外明亮。

他笑了一聲,舌尖頂了頂唇角,說:“你查我取款記錄。”

“是你逼我的!”袁琮道,“我說師兄,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你回來行不行?”

“袁琮,”程嘉言開口,“你知道,我這人就是死心眼。所以,別勸了。”

“師兄……”

“再見。”程嘉言說着就要挂電話。

袁琮在那頭急忙喊道:“哎你等等,我看見爾琪了,我讓她跟你說!”

“袁琮!”程嘉言突然提高聲音,那頭袁琮被他吓了一跳,程嘉言又低聲說,“抱歉,我沒別的意思……”他頓了頓,開口,“不用找她,我跟她無話可說。”

“師兄,你別這樣,”袁琮說着,有些急躁起來,“你說你,因為一個意外,你放棄愛情、放棄前途值得嗎?!”

“意外……”程嘉言哼笑出聲,過了會兒又道,“行了,我還有事,改天再聊。”

他說完,不給袁琮說話的機會,直接挂斷電話。

月亮被烏雲擋住,程嘉言擡起頭,看見夜幕中稀疏地亮着幾顆星。他嘲諷地笑了一聲,垂下頭,舌尖抵了抵嘴角,轉身往宿舍走去。

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他伸手往枕頭下一摸,摸出一條深藍色發帶,絲綢的質地,觸感柔滑。他在指間摸索許久,然後将它纏在了腕間。

放在枕邊的手機亮起,是條短信,問他:“明天拆夾板?”

程嘉言回了一個“嗯”,然後又追了一條:“打算陪我一起?”

“沒空。”很快得到回複。

程嘉言嘴角翹了翹,正要打字,屏幕上又跳出一條新短信,問他:“能用微信嗎?”

程嘉言想了想,彎着嘴角,回複過去:“不能。”

“老古董。”

旁邊鋪位的丁步壓低了聲音開口:“程哥,你還不睡?”

程嘉言放下手機,應了一聲:“睡了。”

第二天風有點大,一早上不見太陽。

丁步從宿舍出來,看了眼天色,抓着後腦勺說:“我今天得去我奶奶家,”他說着,回頭看向剛走出來的程嘉言,“程哥,你一個人去醫院能行嗎?”

“可以。”程嘉言點了點頭。

丁步又道:“程哥,要不要給沈姐打電話問候一下?”

程嘉言想了想,說:“我待會兒拆了夾板直接過去。”

丁步摸了摸鼻子,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讪讪地笑了笑,說:“那也行。”

等程嘉言從醫院出來,天色已經暗下來,他在醫院門口站了會兒,給沈薏打電話,問她:“還在店裏?”

沈薏說:“在,上回那幫人來砸店,有兩扇窗戶壞了,我得修好。”

“自己修?”

“嗯,太遠了,天氣不好,工人不願意過來。”

程嘉言哼了聲:“等着。”

天上飄起細雨,壓抑的風聲蓄勢待發。等程嘉言到了知友書坊,雨勢已經轉大,風聲也愈發強烈。

程嘉言在店裏朝海的那扇窗戶旁找到了沈薏。

窗戶是多年的木窗,上回被砸之後,一直關不起來。沈薏腳下墊着凳子,拿着一把榔頭叮叮咚咚地敲打。

程嘉言擡頭看她,說:“下來。”

沈薏被突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頭看見是他,臉上輕松不少,小心翼翼地從凳子上下來。

她今天穿了一條水洗藍背帶牛仔褲,白襯衫白鞋,紮高馬尾,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了幾歲。

程嘉言默不作聲地打量她。

沈薏把工具遞給他,說:“看什麽看,不是來幫我幹活的麽?”

程嘉言接過東西笑了聲,盯着她,說:“看清純。”

沈薏沒聽清,哼聲道:“我本來就很青春。”

“對,你本來就很清純。”程嘉言跳上凳子。

“你……”沈薏忽然明白過來,咬了咬牙。

程嘉言卻在這時回過頭,朝她伸出手,說:“釘子。”

沈薏看了他一會兒,從桌上紙盒裏拿了一枚。程嘉言的手掌就在她眼前,她擡手,指尖在他掌心稍作停留,釘子便傳到他手上。

掌心細微的觸感讓程嘉言垂下雙眸,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嘴角翹了一下,繼續攤着手,說:“不夠。”

沈薏又從紙盒中拿出兩枚,放到他的手心。

程嘉言卻在這時收起手掌,沈薏來不及抽離,整個右手都被他包裹起來。

手心之間是堅硬的釘子,沈薏抽了抽手,卻被他握得更緊,細長的釘子在掌心間摩擦,帶着細微的疼痛。

沈薏皺眉看向他,程嘉言坦然地與她對視。

“放手。”沈薏開口。

程嘉言勾起嘴角:“真的要我放手?”

沈薏張嘴,卻半晌沒說出一個字。過了會兒,她問:“你想怎樣?”

“你清楚。”程嘉言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滑過。

沈薏別開頭,忽略手背上的□□,默了會兒,說:“不一定會有結果的事,你也無所謂嗎?”

“很多事,本就不需要結果。”程嘉言開口。

☆、第 14 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