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嘉言,現在的我,只在乎結果。”
話音剛落,手電電量耗盡,廚房在這一瞬間陷入黑暗。沈薏看不見程嘉言的表情,只知道黑暗中,他似乎歪了一下腦袋,然後直直地看着她。
沈薏抿唇,一言不發。
過了會兒,程嘉言開口:“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拒絕任何開始?”
明明四周一片黑暗,她看不見他的目光,但沈薏依然偏了一下頭,下意識地移開眼神。
程嘉言低笑出聲:“你在違背自己的內心。”
沈薏握緊雙拳,說:“沒有。”
程嘉言擡起她的下巴,逼近她,說:“逃避?”
沈薏抿住雙唇沒有說話。
程嘉言哼笑:“就算取暖又怎樣……”
他低下頭,雙唇對上了她的。
沈薏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程嘉言卻在這時笑:“怎麽,怕自己失控?”
沈薏緊抿雙唇,程嘉言卻就着這個姿勢再次逼近她,唇風相對,距離不到一公分。
“混蛋!”沈薏開口,音色中有暧昧的沙啞。
“我混蛋?”程嘉言笑了聲,說話間,雙唇在她唇畔輕輕擦過,像是不經意。
“你……”沈薏身子往後一仰,下意識地揚起手,卻被他擡手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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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靜,外面的海浪聲也逐漸微弱。安靜的空氣裏,急促的呼吸顯得尤為明顯。
腕子上的力道無法忽視,沈薏掙了掙,沒掙脫,手腕卻被攥得更緊。
程嘉言一個用力,又将她拉近幾分。
沈薏沒防備,額頭猛地撞上他的胸膛,她擡起頭,怒氣沖沖地對上他的視線。程嘉言卻微微低下頭,雙唇幾乎擦到她的額角,又笑了聲:“這麽細。”
話音剛落,他的拇指指腹便在沈薏手腕內側摩挲而過。
他的指尖有薄繭,沈薏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指尖所過之處,皮膚上起了一粒粒細小的疙瘩。
窗外烏雲退散,有微弱的光飄進窗戶。窗壞了,有風吹入,大概是剛經過暴風雨的洗禮,相比之下,此刻的海風竟顯得無比柔和。
僵持許久,最終是沈薏率先妥協,垂下頭,說:“放手。”
程嘉言哼笑,暗色中顯得從容不迫,仿佛勝券在握。他松開手,沈薏一得到自由,便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扭身從他身前離開。
懷裏瞬間變得空蕩,程嘉言嘴角翹了下,原地站了會兒,又繼續幫她收拾殘局。
次日一早,程嘉言被手機鈴聲吵醒,是丁步。
程嘉言從地上坐起,反手捶着後頸,低聲說:“什麽事?”
他說完,扭頭看向對面的窗,窗外朝陽初升,是個好天氣,昨晚的狂風暴雨似乎從不存在。
“程哥,昨天刮臺風,沒事兒吧?”丁步在電話那頭嚷嚷。
程嘉言起身,朝吧臺後瞧了一眼。沈薏背對着他側躺在涼席上,一晚上,他們隔着一張吧臺而卧。
他勾了勾嘴角,心情不錯,打開窗戶,屋內的濕氣逐漸散去,他嗯了一聲,說:“沒事,”頓了頓,又開口,“倒是你,你奶奶怎麽樣,沒吓着吧?”
丁步笑嘻嘻:“沒什麽大礙,我吃完中飯就回廠裏……哎程哥,我要不要順路去沈姐店裏看一下,她那兒靠海,不知道有沒有進水!”
程嘉言回頭,看見沈薏已經起身,沒看他一眼,徑直進入了廚房。她的背影纖細,程嘉言想起昨天将她攬在懷裏時的觸感,瘦但是柔軟。
“程哥?”丁步在那頭催促。
程嘉言回神,看着廚房的方向,咬了一下腮幫,說:“她店裏沒事。”
“啊?”丁步疑惑,過了一會兒又說,“哦……”
挂斷電話,沈薏已經拿了一袋面包出來,她剛洗過臉,未幹的水跡順着她的下巴滴落,在胸口彙成深色的圓點。
程嘉言的目光在圓點上停留了一會兒,沈薏揚了揚下巴,叫他:“吃點東西。”
“吃什麽?”程嘉言上前,接過她手裏的袋子,找到保質期,笑了聲,“我以為你會請我吃過期面包。”
沈薏冷哼,沒說話。
程嘉言的視線越過她,落到廚房,問:“你的廚房多大?”
“跟你有關系?”
程嘉言垂下頭,挑了挑眉,說:“有。”
沈薏輕嗤,沒說話。
程嘉言又問:“四平方?”
沈薏咬了一只面包,含糊不清道:“不到點。”
程嘉言彎了彎嘴角,拿出一只面包咬了一口。
不到四平方,的确小了點。
解決掉早餐,丁步又突然打來電話,程嘉言接起,那頭不知說了什麽,沈薏見他神色變得凝重,嘴角一點點下沉。等他挂斷電話,沈薏忍不住問了一句:“有事?”
程嘉言這才看向她,說:“一個朋友的老婆,跳樓死了,昨晚。”
沈薏張了張嘴,半晌,說:“那個借高利貸的?”
程嘉言“嗯”了一聲,擡手抓了抓頭發。
沈薏說:“那……要過去看看嗎?”
“人還在醫院……”程嘉言轉了個身,正對門口,過了會兒,又說,“還是去看看吧。”
他說完往門口走去,沒幾步,被橫在過道中央的凳子絆了一下,又很快穩住身子。
沈薏見狀,想了想,叫住他:“我送你。”
程嘉言停下腳步,沈薏拿了鑰匙跟上去,扭頭,看着他的側臉,說:“走吧。”
程嘉言抿了抿雙唇,很快跟上。
路上沈薏開車,程嘉言坐在副駕。昨晚狂風暴雨,不少小樹苗被連根拔起,倒在路邊。
沈薏看着一路狼藉,過了一會兒,問程嘉言:“不是在治療麽,怎麽說自殺就自殺了?”
程嘉言擰了擰眉,扭頭看向窗外,默了默才沉聲說:“病痛,會讓人失去理智。”
“你好像對病人很了解。”
程嘉言抿唇。
“你以前是醫生,或者,跟醫生相關的職業?”
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公路上卻還濕漉漉的,昨晚雨下得很大,一些地方有淺淺的水坑,白晃晃,有點耀眼。
程嘉言眯了眯眼,過了會兒,輕笑起來,說:“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沈薏愣了一下,随即也笑:“老年癡呆?”
程嘉言難得沒有針鋒相對,只笑了聲,說:“就當我是吧。”
沈薏微微失神,她扭頭,見他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到了醫院,沈薏停好車,跟着程嘉言一起往住院部大樓走去。停車場到住院部大樓要經過一個竹林,炎炎夏日,林子裏卻難得陰涼。沈薏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突然問:“為什麽發生火災?”
“嗯?”
“你的父母。”
程嘉言腳步頓了下,很快又若無其事地往前走。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會認為你對我有興趣。”
沈薏一愣,沒再說話。
沒多久,又聽他說:“有嗎?”
沈薏沉默。
程嘉言回身:“有還是沒有?”
沈薏被迫停下腳步,她擡頭,對上他的眼睛,問:“有什麽?”
“興趣。”
“什麽興趣?”沈薏故作不解。
程嘉言玩味地挑了挑眉:“興趣……或者性趣,都可以。”
沈薏抿了抿嘴角,徑直往前走去,說:“去找你朋友吧。”
程嘉言擡步跟上。
住院部大廳,丁步已經到了,見程嘉言與沈薏一起進來,他目光閃爍了一下,又很快恢複正常,急急地跑到兩人面前,說:“程哥,老楊去處理後事了。”
程嘉言颔首。
丁步長嘆了一口氣,又說:“好端端的人怎麽突然就尋死了呢!老楊借了一屁股高利貸,這不都白借了?!”
程嘉言垂眸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這話別當着老楊的面講。”
“我知道。”丁步說着,垂頭喪氣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擡頭對兩人說,“程哥,沈姐,你們過來坐會兒,老楊處理完事情就出來找我們。”
程嘉言瞧了那排椅子一眼,有點嫌棄,說:“髒。”
丁步跟他擡杠:“哪髒了啊?程哥,你就是有潔癖!”
程嘉言搖了搖頭,沒說話。
丁步又朝沈薏招手:“沈姐,你來坐會兒呗。”
沈薏沖他搖了搖頭。
丁步感慨:“哎,你們倆要不要這麽搭啊。”
沈薏正要回嘴,隐約間聽到不遠處的樓梯那邊傳來交談聲。
“還有康複的可能嗎?”是一道年輕清朗的男聲。
“看情況……”聲線有些蒼老。
沈薏嘴角慢慢下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慢慢轉過身,看向那邊的樓梯。
一個年輕的男人,跟着老醫生的腳步,朝沈薏這邊走來。
沈薏腳尖動了動,然後直直地朝男人走去。
男人尚未察覺,壓着嗓子對醫生說:“鄭主任,你知道我沒有太多時間,無論如何,盡快給我一個明确答複。”
說完,他突然頓住,停下腳步,看着眼前的人。
沈薏扯了扯嘴角,說:“恩和,這回還躲嗎?”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