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沈薏恢複意識時,聞到海水的腥鹹。浪潮在她耳邊拍打,不時夾雜着海鳥的叫聲。
她在海邊?
沈薏睜開雙眼,入目是一個朝上突起的小尖頂,木板釘制而成,應該是房子的屋頂。她轉了轉視線,四周牆壁也用木板釘成,房間不大,除了她躺着的床,再無其他家具。
床尾正對着房門,她的左手邊是窗,窗戶沒關,海風不斷掀起白色的窗簾。她似乎不在一樓,從窗戶看出去,海平面遠遠低于她所處的位置。
這不是醫院,這是哪裏?
她為什麽在這兒?
沈薏閉上雙眼,回憶出事後的點點滴滴。她只記得車子沖下路基,然後她似乎被人搬動……但為什麽醒來不是在醫院?
窗外一只海鳥飛過,鳴叫聲近在咫尺。
忽然有一道男聲插#入:“這鳥兒能吃嗎?”
嗓音帶着沙啞。
“能吃,你也得抓得到它!”出現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年紀不大,帶着濃重的南方口音。
沈薏仔細辨認,這兩道聲音就從她的窗戶下面傳來。
南方口音的男人又說:“也不知道上頭讓我們抓這個女人幹嘛!好吃好喝地供着,又是保姆又是海邊小洋樓!這都十多天了,也不見任何指示……”
沈薏下意識攥緊雙手,但是一陣鈍痛從右臂傳來。她咬了咬下唇,不敢再亂動,但腦中思緒卻紛飛起來。
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抓她?
心跳得飛快,因為遲鈍的後怕,腦中開始一陣陣缺氧。
Advertisement
沈薏呼吸急促,快透不過氣來。
她強迫自己冷靜,慢慢調整呼吸。
“聽說這是徐哥的女人,”另一個啞着嗓子說,“徐哥背叛了老大,老大就拿他女人開刀……也就是這麽多年情意,徐哥不出現,老大就好生養着這個女人,否則早弄死她了!”
“反正早晚都得死,不如咱們先……”
南方口音的男人聲音低下去,沈薏不知他們說了什麽,只聽見兩人猥瑣地笑了一陣。
那南方口音過了會兒又說:“可惜了,上面特意吩咐過不能碰。”
聲音沙啞的男人安慰他:“可惜什麽,我這兒有好東西……”他話音一停,不知拿出了什麽,只聽見那南方男人一陣怪笑。
不一會兒,女人造作的呻-吟聲傳來,時而夾雜幾個日語單詞。
一會兒又聽見兩個男人評論:“真大……卧槽……”
沈薏閉上眼,努力将樓下惡心的聲音屏蔽。
不過,他們說的“徐哥”是誰,為什麽說她是徐哥的女人。
沈薏皺着眉頭,忽然靈光一閃,猛地睜開雙眼。
徐恩和三個字在她腦中閃過。
徐恩和……
他究竟在做什麽?
不是娶了富家女做乘龍快婿了嗎,為什麽變成這兩個人口中的徐哥?
他背叛的老大是誰?跟她又有什麽關系?
還有,他不是殺人犯嗎?
一連串的問題攪得沈薏害怕之餘又多了許多疑惑,她這才發現,她居然一點都不了解徐恩和。
門鎖吧嗒一聲,沈薏忙又閉上雙眼。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在她床頭停下。
不一會兒,一塊溫熱的毛巾在她臉上輕輕擦拭。擦完臉是脖子,然後是胸口……
沈薏已經清醒,受不了被這樣照顧,無奈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黝黑的瘦巴巴的女人。
女人見她突然睜開眼,吓了一跳,讪讪地縮回手說:“你醒了?”
她說話帶着濃重口音,聽不出是哪裏人。沈薏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她在說什麽。
沈薏點點頭,想開口,卻發現嗓子刺癢難忍,忍不住咳嗽幾聲。
女人見狀,忙給她遞上一杯水。
沈薏想要支起身子接過,卻發現右手根本使不上力。女人忙給她墊了一個枕頭,這才說:“你受傷喽。”
沈薏喝了半杯水,這才有力氣說話。她看着女人說:“這是哪兒?”
女人盡量糾正普通話發音:“一個海島,出去還要坐船。”
“我為什麽在這兒?”
“我咋知道喽,要不是為了賺錢,我都不想來這個地方!”
女人方言中夾着半生的普通話,沈薏聽了半天才懂了。
她現在被帶到了一個海島上,幾乎與外面斷絕聯系,暫時還沒有危險,除了下面兩個“餓昏”了的男人。
沈薏想到出事前程嘉言把他自己撞向了防護欄,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
她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徹底鎮定,對即将開門出去的女人說:“暫時不要告訴他們我已經醒來,”她怕女人不答應,又哀求道,“求求你……”
女人半晌才說:“好喽!”
沈薏松了一口氣,等女人從外面關上門,這才單手撐着自己起身,查看自己的傷處。
所幸身上都是皮外傷,大約處理得當,幾處血痂正在脫落,露出裏面粉嫩的新皮。
她的右手傷得有點重,胳膊打着夾板,中指指甲整片剝落,現在已經長出來一小半,肉裏還有紫紅色的淤血沒散。
沈薏看着自己的手,倒吸一口冷氣,幸虧這指甲是她不省人事的時候掉的,否則……她真的難以想象這種痛。
樓下造作的女聲終于消失,兩個男人看完片又各自來了一發,灌了兩瓶酒,然後咚咚咚上樓,來看沈薏的情況。
沈薏聽見門響,忙躺好閉上雙眼。
那南方男人走到床邊看了一眼,罵道:“怎麽還不醒,不會死了吧?”
說完便伸手到沈薏鼻下,帶着酒氣。
沈薏吓得喉間一哽,拼盡全力才沒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還有氣……”男人說了一句,卻沒收手。
沈薏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知他要做什麽,只盡量平穩呼吸,不讓他發現。
過了會兒,男人說:“真白啊!又白又嫩,看得老子又硬了。”
沈薏心中一凜,正想着如何脫身,又聽一旁聲音沙啞的男人說了一句:“活死人有什麽好玩的?真沒出息……”
他說完,拉了南方男人一把,酒氣遠了些。
男人又拖着沙啞的嗓子說:“你也不怕老大知道了剁了你的鳥!”
南方口音的顯然被吓到了,連說了兩句走,這才拖着另一人出門。
沈薏聽他們的聲音走遠了,才睜開眼,顫抖着喘着粗氣。
不一會兒,她眼眶一熱,擡手一擦,才發現自己竟然吓出了眼淚。
不管現在什麽情況,她都不能坐以待斃。
然而房間內沒有任何可以防身的工具,沈薏視線掃了一圈,只看到旁邊床頭櫃上放着一支綠色透明的塑料牙刷,應該是剛才的女人忘了拿走,此時在床頭,映着窗外的光。
她盯着牙刷看了一會兒,支起身子,慢慢伸出手,拿過牙刷,刷頭夾在床縫之間,驟然用力,牙刷應聲而斷。
沈薏看着尖銳的斷口,握緊牙刷柄,藏進了被子。
程嘉言在醫院呆了十幾天,身上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左臂石膏還沒拆。
出院這天,丁步來接他,辦完出院手續,丁步憂心忡忡地說:“程哥,廠裏那邊又叫了新司機,你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你這段時間住哪兒啊?”
程嘉言不以為意,想到徐恩和說的那個U盤,就說:“去沈薏家。”
提到沈薏,丁步嘆了口氣,試探着說:“要不還是去我家吧,我的屋子讓給你,反正我常年睡宿舍。”
程嘉言抿了抿唇,說:“不用。”
“程哥,我怕你觸景傷情……”
程嘉言看向他,面無表情地說:“別讓我聽見這種話,快去開車。”
丁步不敢多言,忙将車開了過來。
上車之後程嘉言就一直沒說話,到了沈薏家樓下,他才對丁步說:“你先回去,別因為我耽誤明天的工作。”
丁步點點頭,咬了咬唇,說:“程哥,我看你上去了再走。”
此時天色已晚,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夜空。
程嘉言笑了聲:“你當我小姑娘?”
說完,也不再多言,徑直走上樓去。
丁步見他進了屋這才上車重新挂擋起步,剛沿來時路開出十來米,忽然看見反光鏡中一個穿着連帽衫的男人,雙手插着衣兜進了小區大門。
月光盈盈,照亮那男人的眉眼。
丁步猛地剎車,揉揉眼睛,正要細看,那男人卻已經不見了身影。
他想了想,連忙下車追上,到了門口,扒着門柱一瞧,只見那男人上了樓梯,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丁步想了想,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要舉報!我……我好像看到你們通緝的徐某某了!……等等,萬一那個人不是,我還能拿獎金嗎?……”
徐恩和在居民樓裏繞了一圈,才悄無聲息地走向沈薏的家門。
快速敲了兩下,門從裏面被打開,徐恩和閃身進去。
“東西呢?”他看着程嘉言。
程嘉言站在門口,沒動,說:“沈薏在哪裏?”
“她暫時安全。”徐恩和說,“把東西給我。”
程嘉言擡了擡下巴:“給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徐恩和說:“要救沈薏就把東西給我。”
程嘉言一愣。
兩個高大的男人面對面站着,短暫的沉默在屋內散開。
徐恩和說:“把東西給我!”
程嘉言回過神,眯了眯眼,說:“這次車禍不是因為我的仇人,而是因為你,對嗎?”
徐恩和抿唇不語。
程嘉言上前一步:“潘傑沒有這麽大本事,一定是另外更有能力的人在主導,對嗎?”
徐恩和氣勢一弱,倒退了一步。
程嘉言逼近他:“是你害了沈薏。”
他與徐恩和身形差不多,但不同的是,他身上因為世事磨煉,帶了一點戾氣,而徐恩和不管何時,都是一身正氣,即使穿得不倫不類,他的眼中依然一派浩然。
徐恩和又退了一步,因為提到沈薏,他開始慌亂。程嘉言成功戳中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徐恩和退無可退,沉默半晌,垂下頭說:“對,從車禍到沈薏失蹤,都是那些人策劃的,甚至一直騷擾你的潘傑,也是得到他們的幫助才找到你,潘傑不過是被利用了。”
程嘉言想起幾天前警方正式通緝潘傑。
“他們是誰,你又是誰?”程嘉言說。
話音剛落,樓下忽然一陣異常騷動。過了一會兒,聽到過道對面傳來一句“開門,送水的”。
徐恩和面色一緊,快步走到窗邊,掀起窗簾一角向下看去。
樓下不知何時停了幾輛警車,大概怕打草驚蛇,警燈都沒亮。
徐恩和回身,看向還沒反應過來的程嘉言,一把拽住他的領子,咬牙道:“你報警了?”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