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巨大的慣性沖力把兩人推向擋風玻璃,安全氣囊又将他們猛地推向椅背。
沈薏眼前一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懵的,她下意識地看向程嘉言,卻發現他被安全氣囊與椅背夾在中間,雙眼緊閉,已經失去了意識。
在撞上防護欄的那一剎那,程嘉言猛地将方向盤打死,撞上護欄的那一側從副駕位變成了駕駛位。
“程……”沈薏傷得不算重,但也幾乎耗盡全身力氣,才伸出手扯了扯程嘉言的衣角。
程嘉言沒有反應,有血腥味在車內蔓延。
沈薏眼圈發燙,又喊了一聲:“程嘉言……”
沒有回應。
她深吸了一口氣,扒開安全氣囊,正想傾身過去查看程嘉言的傷勢,忽然一輛五菱面包車進入她的視線。
那面包車車牌貼着紅色的百年好合,為了超車,居然高速開上應急車道。像是不知道這裏發生了車禍,瘋狂地朝他們開來。
沈薏面無血色,右手左手摸上方向盤,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車身巨震,防護欄終于徹底斷裂,黑色馬自達沖出防護欄,直直沖下路基。
沈薏殘存的意識裏,看到刺眼的陽光,看到兩個搬動她的男人。沒過多久,上面又傳來刺耳的警笛,随着身體開始颠簸,警笛又迅速離她遠去。
程嘉言恢複意識的時候,聞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果然在醫院。
一旁守着他的丁步見他醒來,喜極而泣:“程哥,你都躺了四天了!”他說完,又拿起一顆蘋果,說,“你要吃蘋果嗎,我給你切。”
程嘉言擡了擡手,有些異常,他垂眸看去,只見左臂打了厚重的石膏。
丁步解釋說:“醫生說了,你命大,看着受傷嚴重,但都能恢複,基本不會留下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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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擡手抹了一下眼睛。
程嘉言這才覺得自己四肢和五髒六腑都像被拆開重組過似的,遲鈍的痛覺終于恢複,他壓抑地□□了一聲。
“沈薏呢?”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因為躺了太久,聲音有些嘶啞。
丁步又抹了下雙眼,垂着頭說:“沈姐……”他頓了頓,“警察說他們趕到的時候車上就你一個人,副駕駛門是壞的,沈姐可能滾下坡了。”
程嘉言猛地擡高腦袋,想要坐起,卻又被身上的傷牽制,跌回床上。
丁步吓了一跳,忙按住他:“程哥,你不能動!醫生……對了,我去找醫生!”
程嘉言見他要走,咬牙開口:“站住!”
丁步果然停下腳步。
程嘉言說:“現在有沈薏的消息嗎?”
丁步道:“路基下面全是雜草灌木,警察找了幾天了,尋人啓事也發出去了。”
程嘉言閉上雙眼,劇烈起伏的胸口顯示着他此時的焦躁。
丁步忍不住紅了眼眶,說:“程哥,你說沈姐會不會已經……”
“什麽會不會?!閉嘴!”程嘉言睜開眼,瞪着他。
丁步被他臉上的戾氣吓了一跳,雙腳動了動,忙說:“我……我去叫醫生。”
程嘉言嘆了口氣,盡量放緩聲音:“床頭有鈴,按一下就好。”
丁步哦了一聲。
等他按完鈴,程嘉言又開口:“不要讓我聽到那兩個字。”
他忽然想起出事前,沈薏說:“你還真是生冷不忌,不怕晦氣。”
他說:“我堅信科學,堅信馬克思主義。”
科學,馬克思主義……他現在一點都不信了!
醫生過來檢查完之後,病房又進來一個穿藍色制服的警察,問了出事前後的一些情況。
程嘉言想了想說:“當時是駕駛座撞上護欄,所以副駕駛的門應該不會壞。”
警察道:“在你昏迷之後又發生了二次事故,肇事車主已經投案,副駕駛的門應該是那時候撞壞的。當然,具體證據我們還在調查。”
程嘉言皺眉:“當時車子的剎車壞了,這輛車不久前剛做過保養。”
說到這裏,中年警察擰了擰眉,從文件夾裏拿出一張照片:“你認識這個人嗎?”
照片光線黑暗,顯然是在夜間拍的。地點是沈薏家樓下的大門,門柱後面站着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
警察說:“這是昨天小區一個住戶拍的,因為這個人行跡可疑,所以他拍下來以防萬一。”
程嘉言只覺得全身血液沖上頭頂,他盯着照片,緩緩點了點頭,咬牙說:“認識。”不等警察追問,他便說道,“他因為一些誤會,一直想要報複我。”
“我知道了,後續工作我們會繼續跟進。”警察說完,便快步走出病房。
程嘉言心緒不寧地休息了一會兒,丁步在他昏迷期間一直在醫院陪他,現在他醒了,丁步輕松了些,于是回家看望奶奶。
晚上,有護工過來送飯。
程嘉言住的是單人病房,雖然小,但是設施齊全。護工進屋之後,順手關上了門,門鎖吧嗒一聲,程嘉言睜開眼,循聲看去。
護工穿着上下兩件套深灰色制服,戴着帽子口罩。
程嘉言一愣,丁步什麽時候給自己請了護工,他哪來的錢?
在他狐疑的目光下,護工把飯菜放到他的床頭,然後垂頭看着他。
程嘉言擰眉,只覺得這個護工的眼光太過犀利。
“還有別的事?”他對上護工的視線,開口。
護工又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擡起手,摘下口罩。
“徐……”程嘉言瞪大了雙眼,身體雖然不能動,但是脖子上突起的青筋顯示了他此時的錯愕。
徐恩和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程嘉言看了眼門口,壓低聲音說:“你怎麽在這兒?”
徐恩和不答反問:“U盤呢?”
程嘉言一愣,過了會兒才說:“在沈薏家客廳抽屜裏。”
提到沈薏,徐恩和目光下垂,嘴角微微抽動,神色隐忍。過了會兒,他才說:“我會保證小薏安全。”
程嘉言雙眼一眯:“你知道她在哪兒?”
徐恩和看向他,說:“那個U盤很重要,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它的下落。”
程嘉言盯着他:“你到底是誰?”
徐恩和說:“無可奉告,總之我不會害你們。”
程嘉言想了想,說:“那天在地鐵站,也是你?”
徐恩和沒否認。
程嘉言說:“你是正是邪?”
徐恩和難得有了其他表情,他扯扯嘴角,說:“這個問題沒意思。”
程嘉言還想再問,門外忽然傳來丁步的聲音:“程哥?程哥你怎麽鎖門了呀?開門程哥!”
門鎖被他晃得直響。
徐恩和不再說話,迅速戴好口罩,起身開門,與一臉錯愕的丁步擦肩而過。
直到徐恩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丁步才回神進屋,他手上提着飯菜,一路香氣四溢。
“程哥,我奶奶能下地了,還給我炒了兩個菜……咦?這是誰送的?”
丁步愣愣地看着床頭櫃上的飯菜。
程嘉言說:“剛才那個護工,也許送錯了吧……我說呢,你怎麽這麽土豪給我請護工!”
丁步嘿嘿一笑,說:“送錯了也好,就當撿到便宜了!”他頓了頓,看着程嘉言道,“程哥,等我以後賺了大錢,我就請十七八個保姆,天天給你和沈姐做菜,還不帶重樣……”
他聲音漸漸低下去,過了會兒,說:“程哥,對不起啊,我不該提沈姐……”
程嘉言想起徐恩和剛才的話,面色沉靜,說:“沒事。”
徐恩和避開監控從醫院離開,穿過車水馬龍的大路,走進一條到處都是性-保-健、站街女的巷子。
巷子內部四通八達,一條條陰暗潮濕的小路連接着各家老舊的房屋。大部分房屋前亮着豔俗的霓虹燈。
徐恩和進入一家寫着“大-保-健”的屋子,裏頭燈光昏暗,他穿過幾個嫖客走向後門,從後門出來時,他已換上一身嫖客中常見的皺巴巴發黃的短袖,下面是沙灘短褲,踩着一雙人字拖,低頭弓着背,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離開後門,拐上另一條小路,又是一排賭場。賭場之後才慢慢僻靜下來,是片待拆遷的老平方。
徐恩和走進其中一間,只聽裏面傳出聲音:“你來了。”
徐恩和走到裏間,一個穿着破汗衫的中年男人在喂一只流浪狗吃香腸。
徐恩和走到他面前,開門見山:“王中石早就懷疑我了,阿九不過是他的誘餌。”
中年男人擡起頭,徐恩和對上他的目光繼續說:“他現在逼我交出所有證據。”
中年男人說:“我會盡快提交證據,将他繩之以法。”
徐恩和雙目通紅:“陳叔,那沈薏怎麽辦?!”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王中石團夥伏法!”
“陳叔!”徐恩和開口,“如果讓罪犯伏法需要犧牲普通人的性命,那要我們有什麽用?”
陳義正一愣:“你想幹什麽?”
徐恩和一字一頓說道:“救人質。”
他說完,轉身往外走。
陳義正攔住他:“我答應過你爸爸,要保護你的安全。”
徐恩和扯扯嘴角:“從我接近王中石,就已經沒有安全可言。”他頓了頓,說,“陳叔,我不會連累大家。”
陳義正看着他的背影,默了會兒說:“時刻保持聯系,不要單獨行動。”
徐恩和腳步一頓,點了點頭。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