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遇

辛蘇安我和他從相遇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那是大學開學的前一天,天氣異常燥熱,是火爐城市應有的天氣。

我并非來自這座城市,他也不是。

在擁擠的人群中輾轉,終于到了學校門的那個地鐵站。出口看着那麽近,可卻被擁擠的人群塞滿,顯得遙不可及。

四處都是悶熱地空氣,帶着汗液怪異的氣息,蒸汽完美戰勝了地鐵站的中央空調。

我在婁心曲前面下了地鐵,帶着她往出口走。不是她嬌弱需要我保護,而是她一路都盯着手機不轉眼,在這種擁擠程度的地鐵裏基本屬于找死。

跟她相識這麽多年,總不能見她在地鐵裏被踩死,我只能受累給她當一回“導盲犬”,即使她很可能在被踩死的那一秒都還死盯着手機……

被人群擠上了扶梯,眼見不遠處就是出口,出去外面就是天堂了。不知道是地鐵通道設計不合理還是當天人确實是太多了的原因,扶梯口的擁擠程度還是遠遠超過我的想象,逆流順流的人都有。

心曲一路跟着我走,頭也不擡,這時候中間随便插個人過來都能把她擠散。

我又要往前擠,又要顧着她,幹脆牽着她走。

她的性子總結起來就是常年死豬不怕開水燙,半只腳踏進鬼門關都不慌不忙。比如我拉着她費心費力好不容易走了一小段,她卻扭扭捏捏要走不走的樣子,拖不太動。

“你看手機看傻了呀?”

又熱又悶,我也被擠得有些惱,可回頭提醒她卻見到一件陌生的白T恤。

少年紅着臉,有些別扭的樣子,臉上還挂着訝異的表情。他年輕清秀,眼神流轉間透着水光,長長的睫毛輕輕擡起,望望又欲躲閃。

那一刻,我卻誤以為那目光中的神采是淚光。

他有些別扭,被我牽着不知該做何表示。

這臉頰上的一抹緋紅倒把我吓着了,心想自己難道這是幹了什麽玷污良家少男的龌龊事?

低頭一看,我還牽着他的手,周圍的氣氛都被一種名為“尴尬”東西凝結了。

反應過來,我顫抖着放開手,腦中混亂不已,一時也想不出個什麽好法子來解釋這一切,便沒腦子地脫口而出:

“那個……我會對你負責的……”

随後眨眨眼,望着他,等一個回應。

他像是沒料到我會說出這種話,低頭淺笑。

這少年郎長得俊俏,笑起來如春風拂面,一種清透的感覺,甚至給人一種身在山水雲海間的錯覺。

那一刻,少年的淺笑和指尖溫度變成了我心中所謂的“特別”。只一眼,周圍的潮熱都随之散盡,只剩下絲絲清涼。

他陽光白淨,恰是最好的年紀。

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就腦子一抽說出這樣一句話,并未料想什麽後果,只是想安撫他的片刻不安而已。

說到“負責”,我能怎麽負責?難道還能娶了他不成?

在我沉迷于那個笑容,大腦進行着對未來的瘋狂估算運轉時,少年卻随着擁擠的人群聰視野中消失了。

等回過神來,婁心曲正在我面前,懵懵地:“你去哪兒了?我剛找你半天……”

我對她輕輕一笑,抓着這雙對的手:“等你啊!”

有些人的手,不能亂牽,一牽就是一生。

有些承諾,不能亂給,給過就不能反悔。

看到辛蘇安的那一刻,仿佛瞬間明白了那句話——“年輕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只一目便如此難忘。

……

第二天,操場。

“看你們幾個排都沒互動,估計也不認識,派個人過去交際交際,相互唱個軍歌嘛!”

教官聽到連長哨聲便招呼我們休息,自己也盤腿坐到地上。

“我我我,我去!”我從地上爬起來,高舉右手,就差往上蹦了。

“好,顧葭你去。”教官喝完一口水說。

“教官你都記得我名字啦?”我滿心期待地問。

他放下水,淡淡地說:“你嗓門兒大。”

“……”

我竟無言以對,燃起的熱情之火瞬間被盆冷水澆滅,只剩旁邊的婁心曲笑得比誰都大聲。

後排一男生趕緊說:“可是好聽來着。”

我轉過頭,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小夥子,有眼光!”

“快去吧,等會兒連長吹哨兒了看你怎麽辦。”教官在後面說。

“是,教官!”我向教官敬了個禮,拔腿就往旁邊排跑。

我們排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旁邊排就清一水的男生了。不過這也要怪咱們院男生太多,前面幾個排男女一比一,後面兩個排就只能打光棍了。

一走過去,他們排的男生就開始起哄。

“大家好,我是旁邊六排的顧葭。想跟你們商量下一起搞個活動,邀請你們幾個同學過去唱首歌…”

前排男生打斷我,“那你們做什麽呢?”

“我給你們唱首歌……”我的目光突然被一個人吸引,說着說着就移不開眼。

另一個男生插話:“同學,你是今上午那個新生代表吧?”

“對啊。”我失神地點點頭。

後面幾個男生小聲讨論:“這不是昨天校媒采訪視頻那妹子嗎?”

“對,好像是。”另一個男生捂着嘴說,享受這樣誰就不知道那話是他在說一樣。

“昨天傳了一晚上,搞了半天是我們院的啊?”

“本人比視頻還好看點。”

“主要是白……”

……

他們小聲讨論着,可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愣愣地望着倒數第二排最邊上的那個男生失神。

一走過來我還沒說完第一句話就看到他了,昨天地鐵上那個清爽的男孩子。

沒想到這麽巧,居然是一個學校,還是一個年級一個院的,沒準還是一個專業的。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認命,至少那一刻我是很開心的,或者該說竊喜。

他也看到了我,發現我癡癡盯着他傻笑,臉上些許驚訝。

一天的軍訓把我臉曬得通紅,還全是汗,頭發都打了結,估計以後很難再這麽醜了。

溝通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休息,我趕緊趁着連長還沒吹哨跑到他身邊。

“你好呀。”我對着他眨眨眼。

他表情淡淡的,點點頭。

這冷淡的反應讓我有些失落,“你不記得我啦?”

“記得。”他挪開一點,站在獎臺邊喝水。

我靠過去,“你叫什麽名字呀?”

之前莫名其妙牽了他的手,連個名字都沒留給我,我還是很好奇的。

他對我愛答不理的,和那天地鐵裏那個紅着臉的少年比,可以推斷他這是害羞過了度。

好死不死,還沒聽到他的回答集合哨聲就響了,我只好帶着遺憾跑回自己排,跑兩步還不忘回頭看一眼。

……

第二次哨聲響起,大家繼續就地休息。

隔壁排派了個個子小的男生過來唱歌,我完全沒興趣,一聽到教官“休息”的命令就悄悄摸到了隔壁排。

“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呀?”我挪到他身邊,執着地問。

他正拿着水要喝,結果旁邊兩個男同學看到我直起哄,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抓着水瓶要喝不喝的。

旁邊一個勞改頭的男生都看他這樣都笑開花了,悄悄咪咪湊到我耳邊說:“Xin Su‘an……”

“心算?”我沒聽明白,滿腹疑惑,“心算幹什麽?”

少年很無語,放下水瓶對着我一字一句地說:

“辛-蘇-安。”

總算要到名字了,不枉我一下午誰都顧不上喝跑來纏他。蘇-安,挺好聽的名字,寓意也好,符合他的氣質。

我沖他笑着伸手:“辛蘇安同學,我叫顧葭。”

他回轉過去,看也不看我,重新拿起水瓶喝水,“剛才就知道了。”

“哦……”我又被潑了一盆冷水,實在尴尬。

他這麽冷漠的樣子和之前羞澀的樣子反差極大,難道是傲嬌?難道我又那麽煩人?或者那羞澀根本不是羞澀,只是我以為的保護色?

想了一萬個可能性,最後的結果就是男生的心思不要亂猜。

我盯着他,笑嘻嘻地:“這麽嚴肅幹嘛,笑一個?”說完對他眨巴眨巴眼睛。

他正喝水,看到我的表情,一個沒忍住差點噴了出來。趕緊松了口捂着嘴憋笑,還故作鎮定地左右閃避我視線。

看來是假正經,那就好辦了,反正我臉皮厚。

“笑了?”我再次伸出手,“那來握個手呀!”

少年老實伸過手來,我立馬躲開:“男女授受不親!”

還沒等他的疑惑沾滿全臉,我就伸出食指,對方更困惑了。

“接觸面積不要太大,不然咱付不起責。”

他輕笑,也配合我伸出食指對碰一下。

我對他傻笑,就差用紙寫下那份功利了,問:“辛蘇安,留個聯系方式吧?”

他還沒說什麽,勞改頭興致倒是更高:“我給你我給你!”

說着就四處找紙,少年立刻攔住他。看樣子本來是不想給的,現在被逼急了,激将法果然管用。

辛蘇安低頭在我耳邊飛快說出一串數字,然後跟着非常不巧的排練哨聲走遠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記下那十一個數字和這個好聽的名字。現在想想,那一刻估計是我人生瞬時記憶的巅峰,竟然刻在心裏至今不忘。

追人一時爽,軍訓火葬場。

後面的訓練中我體會到了休息時間“不務正業”的嚴重後果——吹哨之後不喝水,軍訓默默流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