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虧心事做的太少缺乏經驗，直到出了門口，我仍深切地感到良心不安！
易正彥的手清涼如水，可我的掌心卻在滋滋冒汗。
我們似一般情侶一直牽着手穿過擁擠的街頭，聰穎如他竟也忘了此時已不必僞裝。
過了一個紅綠燈，我試着将手從易正彥掌中抽出，他也驚覺了這一事實放開了我的手，被握過的右手懸在空中搖搖晃晃，有點麻又帶着被留下的寂寞。
易正彥将手背過身後，臉上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中午了，我們還是先找一個地方吃飯吧！”
七月的天氣熱得要命，在路上多停留一會都恐怕會變成人肉燒烤，我紅着臉說：“好！”
和易正彥的相見每次都是奇遇，是預料之外的驚喜。
進了飯店後我問他：“好巧，你剛才怎麽也在‘君悅’呢？”
他無奈地聳聳肩，食指彎曲觸着鼻尖上，頗具喜感。
“被客戶放鴿子啦！本來都要打道回府了，結果碰見了你……”
原來如此，這樣看來他已經在那兒等候多時了，只是我一開始進去的時候太過大意沒有發現他的身影，真是失禮了。不過看樣子他并無半點不快，反倒神色大喜，不知道遇到了什麽好事。
“好像每次在外面遇見都是你被客戶為難，上次也是！”
易正彥聞言笑着說：“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
他仰起頭杏眼流轉，好像真陷進回憶裏思索起來，淡淡地說：“不過平時也沒有多順，只是沒見到你……”
忍不住被他的樣子逗笑，“虧你還笑得出來，你這次又是碰到什麽事了嗎？”
“周老師打算指點我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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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上忙着開玩笑，手上也不停歇，把一盤大蝦拿到跟前饒有興致地剝了起來。
我放下筷子，連忙揮手道：“可別，你們行業專業性那麽強，外行人很難插手的！”
易正彥卻玩笑着說：“對別人可能還有點難度，你那麽聰明，怎麽會呢？要不改天去看看我的工作室你就知道了，其實就是瞎忙而已。”
額……他這是在邀請我去他工作的地方？
本是朋友間的玩笑話，卻因為夏倩柔的關系，聽來倍感怪異！
他随口一說，卻叫我多想了。
明明在追夏倩柔，還毫不避諱地對我說出這種暧昧不清的話，是我落伍了還是人類已經進化到可以毫無顧忌的調情的地步了……
我只好顧左右而言他，紅着臉說：“那我還是不要當面包店的蠢女人了……”
易正彥微微蹙眉，笑問：“你又在說什麽文學典故？”
“女巫的面包！一個面包店的老板娘喜歡上一個建築師，可她以為他只是一個窮畫家，就想着接濟對方來增進感情。有一天她終于鼓起勇氣把黃油加進了那個建築師買的幹面包中，卻因此而毀掉了建築師辛苦設計的圖紙……”
易正彥微微一笑，“故事而已，有什麽好當真的！再說，你可比那個老板娘聰明多了……”
咬文嚼字是我的強項，推脫起別人言談上的贊美也得心應手。
“別這麽說！隔行如隔山，在你面前賣弄無異于關公門前耍大刀，只會凸顯我的無知。”
他兩手仍在忙着，嘴角微微翹起發出令人舒适的笑容，悠悠地說：“怎麽會呢？你們學文的人可是有大智慧呀！”
這高帽子戴得我一時真不知該怎麽摘了……
只聽他繼續說道：“幸好小時候念過幾年書，也算是個有學歷的人，勉強可以在你面前插上幾句話！這要是在古代，你可是正經八百的知識分子——文人墨客，我最多也就是個手藝人……”
被他說得哭笑不得，還有人這麽貶低自己的專業呢！
只好胡亂說些什麽制止他進一步自黑，“文學大師塑造人的思想，理學專家改變人的生活甚至整個世界！哪有什麽高低之分？不同時代的人需求不同，難免在科目的定位上有所差別，但這也不能作為評判的标準。如果真要認真比較，也只能看一門學問的追随者對人類文明的建設有沒有自己作出貢獻，或者看這一專業是否在特定的時間內引領了一代人前進的方向……”
幾十只大蝦被他幾下輕巧地剝了殼，只餘下紅白相間粉嫩的蝦肉，唯有一雙纖細的巧手沾滿了黃油。易正彥取過一旁的濕巾将手上的油漬拭去，把盤子放到我面前。
“吃吧！”
烈日烤紅了少女的臉龐，明晃晃的陽光附在細長的柳葉上，使街邊的垂柳在擔着沉重濃翠的同時，亦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
事無篤定，這時的我怎麽也想不到，像神仙一樣無所不能的易正彥，也會因為追求不到喜歡的人而深深地自卑。
縱使我們都不想承認，但戀愛中的自己和那個面包店的老板娘又是多麽相像，一頭紮進自己營造的愛情世界裏，步步為營……
從那天起，與易正彥的來往就多了起來，我也漸漸意識到，兩個逐漸相熟的人頻繁地透過電話、短信來聯系對方是正常的。再不會因為他的過度接近而緊張得自設結界，将他阻擋在外，易正彥真的成了我深交的朋友，與他相處時，我竟慢慢淡忘了他追求夏倩柔的舊事。
七月了，白晝變得格外長，從清晨四點多的黎明一直持續到八點才舍得放下夜幕。推掉了和袁佑沣的交往，我的日子又變回千篇一律的無趣。某天下午，和易正彥相約一起去“夏夢”稍坐片刻，看看街上新鮮的人事作消遣。
“周易，”夏倩柔慵懶地靠在吧臺上，秀眉一挑，向我招手道：“過來——”
我一臉茫然走過去，“什麽事？”
食指倏地彈出，往易正彥的方向指去，夏倩柔壓低聲音語調神秘地說：“人不錯又喜歡你，要抓緊哦……”
我急忙否認道：“不可能！”
即使她和易正彥的事已無可能，但我再清楚不過，讓易正彥持久不懈來這裏的理由分明是夏倩柔！要不要告訴她呢？
那天那個男人來接她，只見她一臉幸福的樣子便知道兩人多要好了……算了，易正彥找了這麽個高不可攀的目标就讓他自己去煩惱吧！
夏倩柔顯得頗為無奈，一雙桃花眼如流光轉動，神秘地附在我耳側輕聲說道：“他的一個同事偷偷告訴過我，人家是為了追一個女孩才跑來這兒喝咖啡的。你還不明白嗎？”
想不到精明如她竟也看不出易正彥的喜歡，正所謂當局者迷，人們往往對別人的事侃侃而談，一旦涉及自身卻“愚笨”起來。
我真為易正彥的一片赤誠感到遺憾……
夏倩柔卻似乎對這樣的結果不大滿意，雙眸翻到眼頂，露出大片眼白，“你個死腦筋，眼珠子都粘到書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