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直到禮堂坐滿,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時,汾喬才得空往臺上看了一眼,這一看。汾喬卻驚呆了。
臺上的人身材修長高大,五官深邃,眼神幽深,看不到底。面部線條刀削般硬朗,氣質穩沉而冷靜。身上的正裝嚴謹而一絲不茍,一絲褶皺也無。明明年紀并不大,他的氣場卻總讓人忽略年紀與長相。
汾喬聽到身邊有人竊竊私語起來:“看起來好厲害,歷任做開學演講的榮譽校友有過這麽年輕的嗎?”
“的确很年輕,我聽說去年開講的中科院院士都已經九十多歲了,只在講了半個小時就退場了。”
“這麽年輕應該沒有畢業多少年,”女生的眼中生出一絲向往,“說不定有一天我也能被崇文邀請回來做開學演講呢。”
汾喬偏頭,瞪大眼睛,低聲問梁澤,“顧衍怎麽會在這?不是在工作嗎?”
梁助理一臉笑意,也壓低了聲音回汾喬:“顧總也在崇文畢業,往年的邀請顧總都推拒了。我想今年,是因為汾喬小姐來這上學,為了給小姐你留下一個難忘的開學典禮,顧總才同意的。”
梁澤頓了頓,接着道:“為了抽出行程,在來之前,顧總确實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幾個小時。”
臺上崇文校長已經開始致辭,介紹到這一屆榮譽校友,“……08屆崇文畢業生,今年六月正式開始擔任顧氏集團董事長,第十七屆政協常委,同時也是崇文大學史上最年輕理事,也許有的同學在新聞裏見過他,沒見過也沒關系,因為在未來你會經常見到。”
校長的話音未落,臺下已經是學生們陣陣倒抽的冷氣,以上任何一項頭銜拎出來分量都是沉甸甸的。更何況那男人還這麽年輕,未來有着無限的可能。
汾喬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居然坐在臺下聽別人介紹顧衍。她從不知道顧衍身上有着那麽多的頭銜,可是并不妨礙她在聽到他人誇獎顧衍時候與有榮焉的感覺。
臺下的私語在顧衍開口講話的一瞬間停止了,每個人都開始屏氣凝神。
顧衍說話就是有着這樣吸引人的魔力。
“我是顧衍,非常高興今天回到母校……”
“在社會跌宕起伏與劇烈變動的時期,一個人許多時候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但完全能掌控自己的靈魂……”
說話的那聲音是清朗的,旁征博引,典故信手拈來,句句帶着不容人辯駁的氣勢,與冷靜的神情形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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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當你們回到母校的時候,你們可能會說:這些年,我沒有發財、出名、做官,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我在劇烈變革的、不同價值觀激烈碰撞、真善美與假醜惡交鋒的社會轉型期,恪守道德底線,清清白白做人,為社會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貢獻。”
“我想,聽到這番話,母校的師長一定會張開雙臂歡迎你。堅信每一個微小的動力都将彙聚成影響和推動社會前進的力量。”
汾喬專心看着臺上的男人,在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屏上的顧衍,他的頭發是修的很短,統統梳在腦後,露出飽滿的天庭。神情始終是冷靜而睿智的,鼻梁高挺,睫毛很長,那深深的雙眼皮褶皺帥極了。
汾喬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她突然想起一年前在滇城第一次在病房見到顧衍的時候。那時他對汾喬的神情也是像這樣冷峻的,距離如同天塹,讓任何人也不敢接近。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顧衍會低頭溫和地和她說話。做錯了事情雖然也會板起臉斥責她,卻決不會扔下她。
汾喬想起在滇城那炎熱煩悶的考場外,顧衍握住她的幹燥的掌心;想起馮家年會外的小花園,背她時候讓人充滿安全感的寬厚的背脊;還有她最壓抑絕望的時候,顧衍用溫柔的聲線說出撫慰的話。
這樣的顧衍是她的。
她心裏突然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塞滿了,漲漲的,卻又暖暖的。
顧衍的演講并不長,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大禮堂裏掌聲雷動,校長回到臺上說結束詞。
顧衍對臺下微微行一禮。擡起頭的時候,臺下的光線昏暗,但顧衍還是一眼認出了人群中的汾喬。
她的眼睛是亮晶晶的,神情認真而專注地凝視着他。顧衍的面上眉眼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愉悅,也回給汾喬一個帶着零星笑意的眼神。
汾喬抿着的唇瓣立刻勾起來,大眼睛是彎彎的,任誰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意。
顧衍回到車裏的時候,汾喬已經早早坐在車的後排。
一見顧衍,她驚喜地出聲:“顧衍!”
顧衍無奈,上車坐定,關上車門:“梁特助說你今天早上又不吃飯。”
汾喬小臉塌下來,“我吃過早點了,那時候又還不餓。”
“汾喬,并不是上學了就可以松懈,不好好吃飯我就把公寓裝修回原來的樣子,”顧衍神情認真嚴肅,“梁特助!”
副駕駛上的梁澤立馬遞過飯盒。
飯盒裏是張儀做好的午餐,保溫盒的功效極好,打開時還是熱氣騰騰的。
汾喬不情願接過飯盒,磨磨蹭蹭夾起來,幾粒米數了又數才肯往嘴裏送。汾喬邊吃飯,梁澤就開始在旁邊善意提醒:“汾喬小姐,崇文明天開始就要到部隊上去軍訓,你這樣吃飯到那會被訓暈的。”
軍訓?汾喬眼睛立刻瞪大了。
軍訓對于汾喬是段慘痛的回憶,初一時候軍訓,汾喬的腳上全部是被磨起的水泡,汾喬為了怕大家覺得她嬌氣,只能強忍着痛楚繼續訓練。天氣又熱,還差點發炎,最後還是汾喬爸爸幫她請了假,帶回去看醫生。
但也因此,汾喬錯過了和同學建立關系的最好時間,比起其他一起經歷過軍訓的同學,總像隔了一層隔閡,少了些親密。
到現在為止,汾喬對于軍訓的記憶仍然是那滿腳丫子觸目驚心的水泡,一走路就鑽心的疼。
還需要去部隊上,一定是比初中時候來的更嚴厲。雖說練習了一段時間游泳,汾喬的體力和耐力好了不少,可一想到要在火辣的太陽下訓練,汾喬的小腿都忍不住抽了抽。她是最怕被太陽曬的,太陽下她的腦袋就開始嗡嗡的生疼。
顧衍假裝沒有看到汾喬臉上懼怕的神色,“崇文不軍訓沒有學分是沒辦法畢業的,就算大一請了假,大二也逃不過去。”
顧衍也是崇文畢業生,崇文軍訓的流程他再清楚不過。并非是他想讓汾喬去軍訓受苦,汾喬确實不适合部隊那樣的訓練,可她更需要接觸人群。如果從一開始就缺席軍訓,汾喬的圈子勢必只能像以前一樣小,或者幹脆繼續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開學第一天的晚上,崇文各班還要例行舉行班會。
汾喬被錄取到人文科學院,分到了人文科學實驗一班。
教室的時候,大家都已經換上了崇文的校服。不同于時下正流行的歐美或日韓款式,崇文的校服是中規中矩的,卻并不醜,相反,校服的剪裁精良,穿起來極有精神氣。
夏裝的上衣是白色和淡藍色相間的短袖襯衫,褲子是深藍色的七分褲。汾喬暑假長高了不少,領的校服也大了一號,襯衫的收腰處寬松不少,卻清爽而閑适,七分褲露出纖細的小腿與腳踝,搭上白色的球鞋,格外好看。
及腰的黑直發被束成馬尾,走起路來在身後一甩一甩,多了幾分精神。前面沒有劉海,露出精致的美人尖,桃花眼波光流轉間如同會說話一般,往來的人都忍不出側目幾分。
走進教室,座位已經快要坐滿了,汾喬環視左右,一個小虎牙的漂亮女生沖她招招手!沖她說了什麽,汾喬認出她的口型,她說的是:“坐這!”
小虎牙女生的身邊确實空出了一個位子,那也是汾喬最喜歡的靠窗的位置,沒怎麽猶豫,汾喬便朝她的方向走去。
汾喬一走進,還沒坐在位子上,小虎牙女生便給了她一個甜甜的笑容:“我叫羅心心,你叫什麽呀?”
汾喬有些不習慣別人的熱情,但還是中規中矩地回她:“汾喬。”
“是哪個汾?”羅心心還沒聽說過這個姓氏,不由好奇起來。
汾喬環視左右,沒有找到紙筆,只能用手指在課桌上一筆一筆寫起來,羅心心卻突然又開口道:“汾喬,你的手好漂亮,好白!手控腫麽破!”說着,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放在汾喬旁邊一對比。
其實羅心心的手也很白,有點胖乎乎的,還有手背上小漩渦,看起來很可愛。
“你的手也很好看。”汾喬忍不住回她。
“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的手胖的就像個包子。”羅心心一提到這個,臉一塌,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汾喬卻是真的很喜歡羅心心那樣的手,認真道:“我不是在安慰你,是真的很可愛。”
羅心心看着汾喬專注認真的眼神,被汾喬的神色哄得心花怒放。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汾喬的手指,“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一進來我就覺得你特別親切,還好我剛才朝你招了手!”
羅心心的手抓的太緊,汾喬抽了還幾次也沒抽開,幹脆放任她抓着。汾喬長這麽大還沒有被人這樣熱情地對待過,羅心心的手軟軟的,圓圓的眼神熱情真摯,小虎牙也特別可愛。
初到陌生的環境,其實汾喬心中很是焦慮緊張,只是羅心心一打岔,汾喬緊張的情緒也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