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烽火戰事(三)

李青麒的痛苦似乎有所緩解,她深吸一口氣道:“一歡,你在胡說些什麽。”

趙一歡輕笑:“就是要胡說你才能轉移注意力啊。”

“朕這是內息不調,運功順氣就好。超越瓶頸之後會出現反噬,如果能把控得好,就能徹底駕馭神功。”她微微喘息,支起身子。

“那需要多久?”他為李青麒拉好被子。

她幽幽閉上眼睛,緩聲道:“少則一個月,多則一年。”

“那這些日子……會一直這樣頭痛麽?”

她擺了擺手,輕笑道:“不,時而武功低微,時而暴走,你可不要惹朕哦。”

“怎麽樣算惹,這樣算嗎?”說着他低下頭在她唇上留下一個吻,然後所有所指面帶笑意地看着她。

她更加笑意盈盈,伸出手勾住他的後背往前一拉,加深了這個吻。

末了還意猶未盡地道:“一歡,你越來越大膽了。”

他真的不能再多看一眼這只雌孔雀,唯恐下一秒鐘被她勾了魂。

正當親熱的酣暢時,李青麒從他懷裏摸出一道令牌,昂首道:“這個,沒收了。”

“哦不,那個……”趙一歡試圖從她手中搶過來:“我還有用的。”

李青麒輕輕一扔,将它擱到不遠處的桌子上,回過頭來道:“相信朕,朕不會讓你再有機會用它。”

趙一歡嘆了口氣,垂眸道:“之前在皇宮裏那麽悶就算了,現在出來了也不讓我透透氣,你怎麽這樣啊……”

李青麒樓住他脊背的手微微一僵,眼神有些游移地望向別處:“你真的覺得宮裏很悶麽。”

趙一歡見她臉色忽變,忙解釋道:“我不是說宮裏不好的意思……”

她忽然放開他,讓他徑直滾向榻上,收斂了笑容:“也罷,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皇上,你別生氣。”趙一歡忙支起身子湊上去。

她從寬大的袖子中伸出手,輕聲道:“不生氣,朕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他那一瞬間有些奇妙的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岔了,還是李青麒說的反話,總之這不像是這個極品高傲的孔雀會說出的話。

“朕要去督軍了,你乖乖呆在帳子裏,晚上我們再……”說完她有些玩味地笑了一下,轉身整好衣服出了營帳。

李青麒離開背影那麽潇灑,趙一歡不禁看呆了兩秒。

那一瞬間他的心幾乎停止跳動,忐忑着就下意識喊出她的全名:“李青麒!”

空蕩蕩的帳子裏哪裏還有人回答。有的只是他的一顆失落的心。

風是涼爽的,一如這初秋時節的月光,溫柔似水靜涼似潭,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好不動人。

李青麒又食言了,說好到晚上回來的她不見蹤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四大将軍拉出去商量緊急軍情了。

璇玑、琉璃、紅袖、碧波,被稱為四大戰神的将軍,已經沒有人記得她們本來的名字,只有那聞風喪膽的外號還流傳在朝野內外。

這一個月來的戍邊生活都是如此不規律,趙一歡已經習慣了等待。

或者說從他一穿到緋色王朝來的第一天,他就學會了等待,做這個時空的男子最得心應手的就是等待,做帝王的男人尤其如此。

他百無聊賴地等着,用匕首刻完最後一筆,那栩栩如生的小木偶躍然眼前。

高高的鼻梁,狹長的鳳眼,淩厲的眉毛,完美比例的五官,堪稱木偶中的美人了。只是趙一歡始終覺得還差了點什麽,不能體現木偶的神。韻。他握着匕首的手來來回回比劃了半天,也沒有頭緒。

正嘆了口氣,他擡眼瞥到桌上被李青麒丢下的軍營出入令牌,眼神忽然間亮了。

他握緊匕首在小木偶臉上刻刻鑿鑿,一臉認真的神情。末了鼓起一口氣,‘呼’地一吹,吹散多餘的木屑,那小木偶額頭上的鳳尾花钿赫然入眼。趙一歡滿足地一笑,将那赭色的小木偶放在枕頭上,拉起被子替它蓋好,狡黠道:“你替我在這等吧。”

說完他拿起孤月劍,從荷包裏掏了兩錠金子,消失在月色裏。

風清月白晝已瑕,銀光蕩照肆九洲;

同是休風夜正好,最怕孤腸逍遙膽。

趙一歡一身輕功已駕馭地爐火純青,他運功提速徜徉在神秘的夜色中,一番周折終于回到了彭城中街。

擡眼去,那酒樓裏賓客正酣,愛熱鬧的趙一歡怎麽能不摻和一遭。

“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那小二照例迎出來,才幾天的功夫她已經把趙一歡忘得一幹二淨,因為人來人往生意實在太好了。

趙一歡嘴角一勾,令小二神魂颠倒:“都不,我來找人。”

随後自顧自地跳進酒館裏,循着樓梯而去。

那小二瞪大了眼睛,怔在原地,‘啧’聲連連:“好好一姑娘的家,怎麽笑的跟個男的似的,真惡心。”

他自然沒聽到,一心踩着樓梯往上跑,邊走還邊喊道:“宮峥,我來拿回我的東西了。”

探了四五個房間,都沒有收獲,眼下還有走廊盡頭最裏面的一間,他的心似乎驟然緊繃。

“那位叫宮峥的小姐,你在裏面嗎?”

良久,也沒人說話。

正在趙一歡轉身欲走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那女人已然換了一身女裝,原本绛紅色的及腰的長發也被高束在頭頂的黃金發冠裏,長裙換去改了一身青碧色帛褂,下身兩片長擺上面分別用金色絲線繡了數片栩栩如生的羽毛。

趙一歡楞了一下,敲門的手僵在原地。

“你倒還蠻講信用。”宮峥笑道。

“你……”趙一歡忽然語塞了。

她用頭一點,示意道:“進來吧。”

趙一歡倒也不扭捏,進屋坐下直接道:“都是行走江湖的,我們快人快語,你用一錠金子買的玉佩,我今天用一錠金子贖回。”

說完他從袖口中掏出一個荷包,拍在桌面上。

宮峥微笑着拿起來瞧了瞧:“這荷包繡的不錯,金絲銀線紫鴛鴦。你繡的麽?”

趙一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總覺得她有些調戲的意味,于是反駁道:“這不是我繡的,家裏人的東西,廢話少說,我的玉佩呢?”

宮峥聽他這麽說,若有所思,慢條斯理地道:“等等,現在這玉佩歸我所有,應當是由我開價錢才是,我現在說它不止一錠金子了。”

趙一歡急道:“你耍賴皮?!”

“诶,話不是這麽說,這樣吧我也不想為難你,你那日見義勇為的行徑我很欣賞,不如交個朋友,這玉佩我就送給你了。”宮峥挑眉道。

趙一歡身體微微一僵:“有這麽好的事?”

宮峥笑道:“我宮峥行走江湖最喜歡的就是一個義字,你如此守約又愛打抱不平,可見為人不錯,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彭城本地人,你叫什麽名字。”

趙一歡心下思索一番,想起李青麒的囑咐,随即借用了一下他死黨的名字:“我叫張遜朝,遜色的遜,朝陽的朝,我家是很偏遠的鄉裏,屬于……屬于三不管的山溝溝,沒有國家。”說完他立馬滿頭大汗,心中念叨:張遜朝啊張遜朝你在那邊不要怪我!我這也是迫不得已。

宮峥想了想,笑道:“遜朝,還真是古怪的名字呢。不過沒關系,我知交滿天下,什麽樣奇怪的人都認識過,你還不算最奇怪的。”

趙一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吶吶道:“那個,宮姐姐,玉佩能給我了嗎?”

“哦!”她似乎剛想起來,連忙從懷裏掏出那枚乳白色的蝴蝶玉佩,放在手掌心裏摩挲了一下:“那日我回來後仔細看了看,上面居然刻着個字,可惜我不認識中原的字,你能告訴我上面寫的什麽字麽?”

趙一歡接過玉佩,有些驚訝,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居然是個文盲,他頗為得意道:“這是個‘情’字。在中原這個字的意思代表感情,什麽情都可以算,親情愛情友情,不過這枚玉佩墜在孤月劍上,想必是愛情的‘情’吧。”

另一頭宮峥還在若有所思,趙一歡忙道:“我該走了,家裏人找不到我該着急了。”

宮峥将他手臂一拉:“等等。”随即眉頭微皺,手下異樣的觸感令她驚訝,這分明不是個女人的手臂。

她凝視着趙一歡有兩秒鐘,但又很快掩蓋她的驚訝,一本正經地道:“你剛才不是答應要交個朋友麽,別那麽快急着走啊,女人回去晚些沒什麽要緊的,跟我們姐妹一起出去玩吧。”

趙一歡正想着怎麽拒絕,宮峥就不由分說的把他拉起來往外頭走去。

話說兩頭,李青麒回到營帳找不到趙一歡,反而發現了塌上那枚極其像她的木偶,一時間怒不可遏,她身為皇帝,自然不可擅離大營,這關系整個王朝的命脈,但是她又急的火燒眉毛,只能命即墨在全彭城裏找他。

她呆坐在床頭,手裏拿着那枚小木偶,輕輕撫摸那額頭處的鳳尾紋花钿,似乎還新跡未幹,略有些紮手。那栩栩如生的笑容,令她不禁心頭一顫,這就是他眼中的她麽。跟他在一起時,的确是比平日要笑的時間多很多,這也是為什麽連行軍打仗她都想帶着他的原因。

這是趙一歡這只木偶不再只是一堆死氣沉沉的木頭,他不知何時開始有了血肉、有了思想,再也不願意随着她提線擺布了。她把小木偶納進懷裏,一股恐懼感襲上心頭,她在害怕什麽。

不,她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他甘願留在自己身邊。

李青麒緩緩閉上鳳眼眸子,将那木偶收進衣袖。

趙一歡在宮峥的篝火晚宴上玩的正酣,烤全羊喝烈酒,喝着喝着似乎已經完全忘了回營這檔子事。他只覺得這自己飄飄欲仙,跟宮峥幹完一壇酒又一壇酒,大口撕着羊腿,和衆人跳草原上的舞蹈,那往日和哥們兒徹夜通宵奔放的日子似乎又回來了。

“三個九啊六六六啊!你輸了!哈哈哈哈!”趙一歡指着一個少數民族的中年女人大笑。

他晃晃悠悠地從地上提起一壇酒:“你輸了,快喝。”

宮峥也開懷笑道:“沒想到你這麽能喝,我們姐們都被你喝趴了,哈哈。”

趙一歡紅着臉得意道:“那可不,當年我在軍營晚會上和我們連長拼酒,我們連長都喝不過我。”

宮峥眉頭微緊,不可思議道:“你是說你還當過兵?”

“是啊,我就是打仗死的。”趙一歡一臉笑意,似乎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宮峥緊蹙的眉頭這才放開,笑道:“你喝醉了。”

趙一歡将她手一甩,豪氣幹雲道:“我沒醉,我還能喝。”

他一個趔趄,轉了個圈,兩腳虛浮晃晃悠悠,恍惚間忽然看到遠處黑夜裏似乎有幾個火把在抖動。

随即擡起手來,顫顫巍巍地指着那處道:“你看,那裏有星星!”

宮峥在他身邊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輕聲笑道:“那不是星星,是我們軍隊的火把,這裏離北胡的營地很近。”

趙一歡渾然不覺,半晌後才轉過頭來,眼裏晃晃悠悠,好努力才看清眼前宮峥的臉,她面色因酒氣而潮紅,一臉暢然笑意,眼裏泛着動人的柔光,腰間別着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定睛看了仔細才遲疑道:“你是北胡軍人?!”

宮峥身後的黑衣女子得意道:“豈止是軍人,小姐是北胡的公主,今年奉命征讨緋朝,是我們的先鋒将軍。”

趙一歡頓時醒了一半的酒,手中的酒壇哐啷一聲砸在地上,自言自語道:“我的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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