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烽火戰事(二)

那小二一臉嫌棄:“去去去,誰稀罕你的破劍。我們是開酒館的,又不是開劍館的,拿去賣一個子兒能不能賣的到還是個問題呢。”

趙一歡蹙眉道:“你看好了,這可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孤月劍,絕版啊!”

小二将帕子一往手腕上一打,不耐煩道:“我不認識什麽勞什子孤月劍,我只要銀子,你有就替他付了,沒有就別英雄救美。”

小二身後的一衆打手頓時仰天大笑,趙一歡這才意識到現在自己是扮的‘女裝’,忍不住對‘英雄救美’這個詞翻了個白眼。

他又摸了一把口袋,那一粒碎銀格外硌人,這當然是不夠飯錢的,正懊惱之際他靈機一動,慌忙解下劍穗上的白色蝴蝶玉佩,抻到小二面前:“你們不收劍,這玉佩總該收了吧,麻煩去好的當鋪鑒一下,這可價值連城。”

其實趙一歡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玉,但他略懂一點這方面的花邊知識,這玉的成色質地都不錯,再差也能換一頓飯的錢了。

那小二果然松開眉頭,緩緩走過來接過玉佩。

她拿在手中仔細瞧着,由原來的不屑變成了震驚,瞅了一眼趙一歡道:“你真當這個了?可不許反悔。”

趙一歡點點頭,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還好李青麒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一定又要數落他了。

“慢着,等等。”

忽然從人群中冒出一道清亮的女聲,趙一歡倏地回頭望過去,竟然是剛才那個氣質不俗的女子。

趙一歡挑着眉毛,似乎在等着看那女人要說什麽。

“飯錢我替他付,那塊玉給我吧。”她緩緩站起身來,朝趙一歡走過去。

小二也不傻,這玉佩怎麽也不會只值一頓飯,她當然不會給:“诶诶,這小姑娘給我了就是我的了,行了行了飯錢兩清了。”她轉頭對那窮小子道:“臭要飯的,還不趕快走,今天算你命大。”

那要飯的懷裏還揣着只燒雞,對趙一歡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那女子上前一步,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這個,足夠買你的玉了吧。”

那小二有些猶豫,掃了一眼趙一歡,見他沒什麽動靜,便小聲道:“這是足金吧?”

那女子微笑着點點頭:“你一個生意人,留着玉佩也沒什麽用,不如黃金來的好,是吧?”

不知道是不是聽岔了,趙一歡不知道她為什麽非要這塊玉。

小二将蝴蝶玉佩交給她,她旋即轉身返回了座位。

衆人不禁唏噓,也紛紛看傻了眼,這麽一出手就是一錠金子的手筆實在難得,這女子一看就不尋常。

“你和燕慧前輩是什麽關系?”那女子氣定神閑地呷了一口茶。

趙一歡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同自己說話,随即回道:“這劍我也是無意中得來,并不知道你所說的燕慧是誰。”

她笑得令人失魂落魄:“是麽,你方才還說這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孤月劍,說明你知道它的傳說,又怎麽會不曉得這把劍的主人燕慧。”

趙一歡本來就不爽她在衆人面前拿走玉佩,因為他本想回軍營取來銀子再贖回去的,現下被她買了去,等于說這玉佩是丢掉了。一來這是李青麒給他的東西,二來他也覺得這蝴蝶玉佩頗有風雅,這女人奪人所愛,他不想給她好臉色,旋即道:“哼,我還知道你是個女人呢,然後偏要裝成個男人,你覺得我會知道為什麽嗎?我又不是什麽都知道的萬事通。”

衆人見他這麽說,紛紛看向那個女子,趙一歡見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有趣極了。

真正有趣的是,趙一歡心知自己扮成女的,這下子是兩個人都不是真實的性別,這場面更加滑稽。

“瞧瞧你,長得倒還蠻像個男的,哈哈哈哈。”他一拍桌子,笑的花枝亂顫。要知道在這個國度說一個女人長得像男人那是罵人的意思,就類似于現代說一個男人像娘娘腔。

那女子哼了一聲,拿着玉佩就要上樓去。

趙一歡連忙站起來追過去:“喂,你等等,那玉佩我要的,你別走。”

她饒有興趣地回過頭,勾起嘴角笑道:“你不是沒有帶夠錢麽。”

趙一歡忙分辨:“我家住這附近,等我拿了錢就贖回來。”

那女子笑地更加厲害,只是報上大名道:“宮峥,随時等你來拿。”說完她就轉身踩着呀吱呀吱的木板老樓梯上了樓。

趙一歡望着她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掏掏耳朵,嘆了口氣。

“還在想今天丢玉佩那件事嗎?”李青麒的腦袋從他背後伸出來,俯首帖耳道。

“啊——”趙一歡打了個哆嗦,本能地轉過頭去,沒想到和李青麒的嘴唇碰了個正着。

他往後一縮,蹙眉道:“你怎麽神出鬼沒的。”

李青麒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脫下黑色狐貍衫,露出裏面天青色的中衣,然後盤坐到塌上,語調冷冷的:“你今天一天都在出神,丢了個玉佩也值得你想這麽久?”

趙一歡自認心虛,尴尬地咳了兩聲:“咳咳。”他頓了頓道:“我只是在想它可能掉在哪裏了。”

李青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誰叫你一聲不吭往軍營外跑,要不是有朕的令牌,你恐怕就被當成細作給亂劍戳死了。”

一時間帳篷內安靜到了極點。

片刻後,她接着道:“要朕提醒你,現在外面很亂,兩軍交鋒的白熱化時期多得是細作想鑽空子,你不可以再擅離軍營了。”

趙一歡見她臉色不好,低眉順眼道:“知道了,我再不亂跑就是了。我就是在軍營裏太無聊了嘛,也不讓我參加軍事讨論,我只能擦擦桌子磨磨墨。”他只是就事論事,可在李青麒耳朵裏就是在抱怨了,她沒好氣地道:“此時不比其他,軍政大事開不得玩笑,不要再添亂了。不然……就算是朕有心偏袒,你也逃不了軍法處置……”她說的極慢,還将那有心偏袒四個字拖得特別長,好像在暗示什麽……

趙一歡嘆了口氣,過去抱住她打趣道:“我知道了,老婆大人日理萬機,我應該給老婆大人幫忙才是。”

李青麒怪異地掃了他一眼,遲疑道:“老婆大人?又是你們家鄉話麽。什麽意思?”

趙一歡輕笑:“老婆大人……就是……很偉大的人,還有很可愛的人。”

李青麒方才緊鎖的眉頭這才微微松動,嘆了口氣道:“你知道今天發現你不見了,朕有多擔心麽,一歡。”

當初不把他留在宮內,就是想連打仗的時候都見到他,他就像無處不在的空氣,一刻消失都會讓她有窒息的感覺,那是種慌亂和手足無措的感覺,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就已經習慣了。

但也就是這種習慣,讓她開始變得不安。

比如今天。

她輕輕勾起他的脖子,主動給他一個吻:“不要亂跑,這世道很亂。”

戰争時期,這種感覺,趙一歡比任何人都熟悉,畢竟他曾在一場規模并不算大的戰役裏喪生過。

之所以選擇成為雇傭兵,是因為他的血液裏就對戰争有着莫名的狂熱。用他戰友張遜朝的話說,那就是趙一歡天生骨子裏好戰,雖然他長了一張和平又優雅的臉,但是只有他的戰友知道它在訓練時猙獰起來是什麽樣子。

李青麒以為他會害怕,其實他并不害怕。

“沒有關系,一切總會過去的。”

趙一歡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李青麒盯着他的眼睛,眸子忽然變得迷蒙起來,那朵黑色的鳳尾花钿又出現了,還蔓延到了脖頸處。

“你的脖子……”他咽了一口唾沫,緩緩伸出手去觸摸,卻被想到被李青麒‘啪’地一聲快速地的抓住了。

“別動。”

趙一歡蹙眉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是朕的武功收不住了,一會就好了。”她閉上眼睛,努力恢複平靜。

脖頸處出現了若隐若現的青筋,看得出來她真的很用力。

“啊——”

趙一歡的手臂被她抓的生疼,她旋即放開他,自顧自地縮到牆角努力平息自己的內力。

他深吸一口氣,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我去打盆水來。”

“別走——別走,你就坐在這,朕不想一個人。”她抱住腦袋似乎很是痛苦。

趙一歡舔了舔嘴唇,慌亂中還是坐了下來,試圖去抱住她。這次李青麒沒有動彈,而是任他環抱住,她的表情很緊張,似乎在用全力掙紮中,沒有心思管其他的事。這令趙一歡想起那張熟悉的臉,他在操場上抱着胃痛的劉詩語,陪她講故事來轉移注意力以緩解痛苦,那天陽光正好,他們年方十八。

“陛下,我跟你講個故事吧,是關于打仗的,這樣可能會幫助你轉移注意力。”

他掃了一眼李青麒,發現她并沒有阻止,于是開心地自顧自地開始道:“以前在……家鄉的時候,我們幹活都有休假,休假能離開原來的地方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喜歡的事,那時候我們有一個兄弟為了追女孩子,自導自演了一出好戲,他叫我們連的兄弟去圍追堵截那個女孩子,最後自己扮演了英雄救美的那個大俠,哈哈哈哈。”

他頓了頓接着道:“你知道後來怎麽樣了嗎,那女孩子知道了這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然後把這故事寫成了小說投給了雜志社,最後我們整個營都知道他的事跡。”

“诶……”他低下頭去,溫熱的鼻息噴灑在李青麒的臉頰上:“好些了麽。”

李青麒深深抽了口氣,虛脫地躺在塌上,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呵,你的家鄉還真特別。”

趙一歡輕笑道:“如果你能去的話你也會喜歡上那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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