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們說話,乳母已是抱了李賓出來。
李賓一見羅文茵,就從乳母身上掙脫,小短腿邁向羅文茵,一把扯住裙角,奶聲奶氣喊道:“祖母!”
羅文茵糾結極了,自己要是拒絕這個肉乎乎的小豆丁,兒子和兒媳婦會不會詫異?
這時代有不想帶孫的祖母不?
她還沒糾結完,跟着她一道過來的田媽媽已是蹲到地下,一把抱起李賓,笑眯眯朝李飛白和林修雅道:“賓哥兒跟着老夫人,一切最是妥當的,大夫人只管安心養胎。”
羅文茵:等等,我還沒答應,這個田媽媽怎麽就越俎代庖,把小豆丁認領下了呢?難道是我平時表現得特別想帶孫兒,只缺一個機會,所以田媽媽現見機會來了,馬上代為答應?
田媽媽是羅文茵第一心腹人,最是得用。李飛白和林修雅見她抱起李賓,便認為羅文茵答應代為照料李賓了。
林修雅忙起來福一個禮道:“本不該叫母親操心賓哥兒的,可我身子骨不争氣,實在沒奈何。”
田媽媽又代為出聲道:“大夫人說哪裏話來?我們老夫人最是慈愛,最是疼子孫的,你懷了第二胎要養身子,老夫人自然是會照料孫兒的。”
林修雅笑道:“我也知道母親最是慈下,賓哥兒也喜歡跟着母親呢!”
田媽媽聞言,看向懷裏的李賓,咬耳朵說:“祖母處有糕糕呢,賓哥兒跟不跟祖母?”
李賓一聽糕糕兩個字,聲音就響亮起來,表白說:“賓兒最喜歡祖母了!”
羅文茵:嗚嗚,我如果出聲拒絕這個胖豆丁,他會不會大哭出聲?
回去路上,羅文茵身後的田媽媽手裏多了一個李賓,她們一行人身後,跟着乳母并一個小丫頭,另有兩個粗使婆子擡着李賓用慣的一些東西。
田媽媽興奮着,一邊逗弄李賓,一邊跟羅文茵道:“老夫人果然先知呢,前些日子令人布置好碧紗廚,說是萬一大夫人再懷上,可以接了賓哥兒過來住,沒想到大夫人真個就懷上了。”
羅文茵一下恍然,怪不得田媽媽一聽林修雅的話,馬上搭腔認領下李賓,原來是原主渴望帶孫啊!嗚嗚嗚,什麽時候能找到借口把這個小豆丁甩回去?我是來過安閑退休生活的,不是來帶孩子的啊!
一回到羅文茵所在的榮華閣,媽媽們和丫鬟們不須她吩咐,已是各各忙開,鋪床展被,收拾碧紗廚,歸置李賓的東西,逗弄哄玩等等,總之,把一老一小全服侍得妥妥貼貼。
李賓被抱上碧紗廚的床上,才放到被窩裏,他就睡着了。
衆丫鬟婆子小聲笑道:“老夫人這地兒可是福仙地,哥兒過來即不認生,也不認床,一擱床上馬上就睡着了。”
田媽媽也驕傲,“那是,沾上老夫人的福氣啊,睡都能睡個安穩覺。”
羅文茵:得,這田媽媽像是我的迷妹!
累了一天,羅文茵也想早點睡覺,才要叫寶珠過來服侍自己卸下釵環,卻見婆子進來禀道:“老夫人,周姨娘帶着二姑娘過來了,說是來賠罪的。”
吳媽媽正指揮丫鬟放下紗帳,聽得婆子的話,沒好氣道:“老夫人忙了一天,哪有精神應付她們母女?她們賠罪也不知道看時間。”
羅文茵聽着吳媽媽說話的語調,心下忖度,看來自己身邊這兩個媽媽中,吳媽媽是當慣惡人的,而田媽媽則是笑面虎。
聽着吳媽媽的話,婆子待要出去遣走周姨娘和李飛華,卻聽羅文茵道:“罷了,讓她們進來,看有什麽話要說。”
婆子忙應了。
一會兒,婆子身後跟進兩個人,一個是李飛華,一個是三十多歲的婦女。
羅文茵度着婦女便是周姨娘了。
唔,還以為姨娘什麽的,會是花枝招展,嬌豔妖嬈類的貨,沒料到這位姨娘一副可憐老實樣。
周姨娘一進門就跪下了,李飛華也趕緊跟着跪下。
羅文茵坐在交背大椅上看着她們,莫名感覺這對母女挺不容易,語調便有些和緩,“起來說話罷!”
周姨娘不敢起,叩頭說:“也是老夫人寬慈,才縱得二姑娘無法無天,竟敢背着老夫人給外面的人傳什麽信息。我乍聽了這事,也不敢代為教訓二姑娘,只能自己跑來領罪,二姑娘卻說她知道錯了,也要跟着來領罪。”
羅文茵:這是鬧哪出啊?聽着很糊塗好麽?系統同學,你出來解說一下!
系統慢悠悠的聲音響了起來:“周姨娘原名周采雪,原是你的陪嫁丫鬟。這時代的陪嫁丫鬟,頗為美貌些的,原本也是預備給元配固寵,候着機會當妾侍的。你生完兩個兒子之後,有一段時間身體不好,不能服侍夫婿,周采雪就被納為妾侍了。”
“你懷上第三胎時,周采雪也懷上了,第二年,你們同個月生産,你生下大女兒李飛鳳,她隔天生下兒子李飛捷。”
“月子期間,你鬧脾氣,生病,沒有好好照料李飛鳳,致使李飛鳳差點夭折。”
“後來還是你家婆抱走李飛鳳撫養,李飛鳳才健康長大了。”
“你養了一年身體,終于好些了,周采雪又懷上了,生的第二胎便是現在跪你跟前的李飛華。周采雪生下李飛華後,乳母便把孩子抱到你跟前了,按這時代的規矩,你是嫡母,你才是李飛華的母親,周采雪只是一個生育工具,并沒有撫養女兒的權利。”
“你自己親生的女兒養在家婆處,當時正空虛,就接手撫養起李飛華。”
“即是說,李飛鳳跟你并不親,反是這個庶出二姑娘李飛華,跟你有過一段親昵時光。”
“現在周采雪聽聞李飛華幫着李飛墨傳信息,深怕你會厭棄李飛華,不利她之後說婚事,便帶着李飛華來請罪。”
“至于她這言辭,那是因為她雖為生母,但身份是姨娘,自不能随意教育主子姑娘,得等你這個主母發落。”
羅文茵聽完,終于恍然,原來如此呀!
周姨娘跪在地下,遲遲沒有聽見羅文茵發話,心下更惶恐了。
她年輕時是羅文茵的丫鬟,深知羅文茵性子嬌縱,不能以常理去推斷。
當年她半是形勢半是自願,當了妾侍,之後一直怕羅文茵會發賣了她,待得生下兒子和女兒,這才稍稍松口氣。
生了兒女的妾侍,只要不犯大錯,府中都會留着,博一個寬厚的名聲,也給兒女留體面。
自然,那時她年輕美貌,府中還有主君護着她,主母看主君面上,也不會特意給她難看。
但主君領兵打仗,一去八年,生死未蔔,不知歸期,這八年時間,她每日都提着心吊着膽,深怕主母突然發難,不顧情面賣掉她。
如今熬到兒子十五歲,女兒也十四歲了,各各待談婚論嫁,只要婚事定了,之後他們成了親,自己雖是姨娘,媳婦和女婿那兒,也要給點情面,主母也會顧及小輩的想法,不會随意處置自己。
可恨女兒不懂事,這當口竟然幫着二爺去給方家姑娘傳遞什麽信息,這不是作死麽?
李飛華眼見周姨娘實打實叩頭,叩得額頭都紅腫了,一時對她又可憐又嫌棄。
自己小時候養在主母跟前,跟主母情同親母女,若不是姨娘時不時要冒出來,沒準主母會待自己更厚。
姨娘怎麽就不能安份守己,好好待在院子裏,偏要想方設法打聽自己的事,還硬要為自己出頭呢?
李飛華嘆口氣,也跟着叩了一個頭,這才朝羅文茵道:“母親,千錯萬錯,是我的錯,跟姨娘無關。”
周姨娘急了,又叩頭說:“老夫人,二姑娘還小不懂事,還請老夫人好好教育。”
羅文茵終于說話了,“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現下天也不早了,我累了一天要早點安歇,你們且回去。”
周姨娘一聽這話,分辨不出對方喜怒,心下更忐忑,但又不敢再賴在這兒,忙站了起來,拉着李飛華一道朝羅文茵再行一個禮,這才退出去。
出了院子,李飛華就朝周姨娘發脾氣了。
“姨娘,你硬拉着我來跟母親賠罪,結果又鬧一鼻子灰不是?”
周姨娘陪着笑臉說:“華兒,你還小,不懂那麽多,主母雖然沒有給好臉,但到底也沒發脾氣不是?今晚賠了罪,她下了這道氣,明兒依然會好好待你。”
“姨娘在她跟前可憐卑微,她便會當姨娘是一只小螞蟻。誰會跟螞蟻生氣呢?主母不把姨娘當一回事了,對你更有好處。”
周姨娘叨叨着,努力把自己一點生存之道教給李飛華。
榮華院內,吳媽媽眼見周姨娘和李飛華出去了,便沒好氣說:“二姑娘小時候養在老夫人膝下,本來是一個好的,前幾年自己搬出去住了一個院子,結果三天兩頭跟周姨娘攪和在一起,現動不動跟着周姨娘下跪,一點氣度也沒了。”
羅文茵搖頭說:“算了,她們瞧着也可憐。”
吳媽媽一下冷笑了,“老夫人,你這是忘記當年的事了?周姨娘慣會裝可憐的。想當年,她每每仗着主君寵她,連我們也不放在眼裏了。她是從老夫人這兒出去的,不幫着老夫人也罷了,後來主君納那個張香兒,她還給張香兒送禮呢!”
羅文茵:哦,好多陳年舊賬啊!
田媽媽也過來插話道:“這倒不能十分怪周姨娘,畢竟張姨娘是飛馬侯送給主君的,當時主君高看張姨娘一眼,除了咱們老夫人外,別的人都巴結去了,周姨娘要是不去,怕主君當時就會給她沒臉。”
羅文茵聽着這些關系,歸納整理一下,嗯,府中主君除了自己這一個正妻之外,另有兩個妾,一個是周姨娘,一個是張姨娘。
一妻兩妾之間,有錯綜複雜的矛盾關系。
羅文茵:系統同學,我是來養老的,不是來宅鬥的。
系統的聲音響了起來:“兩個姨娘沒事兒就縮在院子裏,有事兒要見你了,‘咚’一響就是跪下,你哪需要宅鬥?”
羅文茵:總感覺什麽地方不對頭。
系統:“好了,夜深了,我們系統也要殺殺毒,休息一下的,晚安!”
羅文茵:我是不是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