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隔牆有耳朵

那日吃過早飯之後,楓岫向拂櫻和殢無傷簡單介紹了一下這一年多的情況,上海淪陷後,組織內部出了叛徒,暴露了很多人,楓岫和無衣師尹雖然隐藏的足夠好,但再待下去恐怕有風險,兩個人被緊急調回了重慶。

而即鹿雖然被留在租界,卻有人暗中保護,無衣師尹沒少給留錢,母子兩個租了個房子,賣些水果,過日子還算安穩,殢無傷松了口氣,靜默片刻又問,“那他呢?”

“誰?”楓岫明知故問。

“無衣師尹。”殢無傷哼了一聲,似乎并不願意提到這個名字,“你剛剛說,野狐是他的代號?也就是說,這次回來……”

“依舊是他全權負責。”楓岫聳聳肩,“不過他前段時間在武漢的時候遇上空襲,車子被炸,受了點傷。”

“嚴重嗎?”殢無傷眉頭連帶手都一緊,忙問。

“算不上嚴重。”楓岫搖搖頭,“這次來上海之前,他需要配合友軍去炸一輛日本人的火車,所以我去杭州領了你們兩個,他大概這幾天便能到,你先住我這兒。”

“他既然受了傷,炸火車這麽危險的事為什麽不是你去?”殢無傷想也不想直接問,拂櫻兩手端着豆漿碗喝了一口,從碗沿上方看殢無傷一臉護短的表情。

楓岫無奈,“他手底下那四個學生哪個是能聽我話的主兒?更何況,上海這邊負責地下工作的友軍是我一個世交,綜合考慮了一下,現在這種安排才最合适。”

“但是他……”殢無傷還想說什麽。

楓岫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放心吧,撒手慈悲比你更關心他,有他在,絕對一根毛兒都不會少。”

“我并不是關心他。”殢無傷聽完楓岫的話,連忙解釋,“我只是覺得,既然他作為小組負責人,出點什麽事,很麻煩。”

楓岫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轉頭對着拂櫻笑眯眯的開口,“晚上你給我做八寶鴨好不好,我真的愛吃那道菜,香酥軟糯,除了鴨子嘴有點硬之外,一點缺點都沒有。”

拂櫻笑了一聲,沒接楓岫這茬,幾個人吃完了早飯,殢無傷迫不及待要去見即鹿,問楓岫要了地址就出了門,拂櫻也說要去尋一尋無執相,跟殢無傷一起出來的,兩個人一個上了電車一個叫了黃包車,一轉眼跑的無影無蹤,剩下楓岫一個人無奈的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嘆了口氣,從旁邊拿過一頂禮帽出了門。

穿街過巷到了一處白牆青瓦的小院前,擡手敲了敲門,門很快就開了,楓岫對着裏面的人笑了笑,“好友,多年不見,一向可好?”

“你怎麽會……?”裏面的人愣了一下,顯然對楓岫的到訪十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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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好友一句,如今盛夏之際,我想要賞梅花,應該去哪裏?”楓岫笑。

來開門的人啞然失笑,應道:“嘯龍居四季皆有梅花,随時恭候。”他說完看着楓岫笑,“我知道貴方派人來,沒想到是你。”

“屋裏說話。”楓岫左右看了看,來人一把拉住楓岫手兩人進了院子,小院不大,布置卻算得上雅致,楓岫跟着那人走進屋中才問道:“我認識好友的時候好友叫禦聖主,現在如何稱呼?”

“尚風悅。少獨知音絕,返歸尚白雪,人皆笑風狂,誰奏神人悅。”身着水藍色長衫的青年人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一般,眼裏含着一股暖意,他拉着楓岫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你是貴軍上海地區的負責人?”

“副組長。”楓岫搖搖頭,“組長另有任務,我看到了你的照片,才主動過來找你。”

“怪不得。”尚風悅笑着點點頭,“你留學之前我們見過一面,到現在有七八年的時間了,怎麽樣?成親了沒?”

“沒。”楓岫聳聳肩。

“那可有心上人了?”尚風悅又問。

“哈,我早聽說貴黨那邊信仰共産,組織領導熱衷做媒,怎麽,如今兩邊合作了,你們打算給我發一個?”楓岫笑着摸煙,“不介意吧?”

“随意,不過這東西對身體不好,少抽。”尚風悅聳聳肩。

“管的真寬。”楓岫點了煙笑着抽了一口,“不過心上人是有那麽一個,以後有的是機會你能見到,現在我們來讨論一下關于你們要保護的那個雅狄王的事情吧。”

尚風悅點頭,“快中午了你吃飯了沒,不如邊吃邊聊?”

“成啊,你這有什麽好吃的?”楓岫問。

“……青菜面條。”尚風悅起身拿了一條圍裙,走進廚房。楓岫一臉嫌棄的看着尚風悅切青菜下面條,又聽尚風悅說了一句:“沒辦法,沒你們經費充足,天天大三元,夜夜仙樂斯。”

“啧……”楓岫翻了個白眼,還是快點談完事情,回去吃拂櫻做的八寶鴨是正經。

……

殢無傷探望過即鹿,被即鹿留着吃了晚飯,回來的時候已經入夜,他推開門看了看,這小二層樓的民居不大,樓上樓下算書房也不過三間屋子,白日裏的時候楓岫安排殢無傷睡在書房樓下的客卧,拂櫻在客卧對面的主卧室,而他自己打算在書房将就一晚。

殢無傷見書房亮着燈,拂櫻那邊似乎已經睡了,也沒多想,自己打水洗漱後便回了房間,結果剛一躺下,便聽見樓上傳來一聲“啊……”,這聲音似痛苦似歡愉,也十分熟悉,是拂櫻。殢無傷愣了一下,随後便聽見拂櫻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你倒是輕點……”

“小沒良心,一年沒見了,你就一點都不想我。枉費我聽說你去南京擔驚受怕幾個晚上沒睡着。”這聲音是楓岫。

“哈……那是你活該,誰讓你……心思不放在正事……嗯……不要了……”斷斷續續的話夾雜着破碎的呻yin,傳到殢無傷耳朵裏一清二楚,這房子什麽隔音?殢無傷瞪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樓上的天花板,覺得自己從頭頂到脖子都熱了起來。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利落的開門,一腳踢開了對面拂櫻卧室的門,理所當然的沒人,殢無傷一腳踹上了這間房門一點都不客氣的躺在拂櫻床上,才覺得世界清淨了。原來這兩個人關系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拿起枕頭蓋在臉上陷入沉默。

書房裏的兩個人聽見樓下巨大的開門關門聲同時愣了一下,拂櫻推了一把楓岫,“是不是殢無傷回來了?”

“他早回來了。”楓岫懶懶的應道,“剛才你沒聽見,不過這會兒……我估計他是在樓下聽不下去了,換到那屋睡去了。”

“……你說什麽?”拂櫻咬着牙問了句。

“有可能,這閣樓地板比紙厚不了多少。”楓岫吻了吻拂櫻汗濕的鬓角,“不過你怕什麽,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早就告訴你了,我是真心的。”

“滾。”拂櫻臉騰的紅了,他一腳将楓岫從身上掀了下去,翻身披了外套下樓洗澡,該死……要不是腿軟,就應該楓岫直接從樓上扔下去,“我也早告訴你了,我不信。”

書房的門被重重的關上,楓岫苦笑一聲靠在床頭點了根煙,其實拂櫻說的也對,這麽個世道裏,最不能信的就是人心兩個字罷了。

……

殢無傷也沒怎麽睡好,他做了個噩夢,夢裏看到無衣師尹渾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笑,他從噩夢中驚醒,看了一眼放在床頭的手表,早上五點半。外面的天已經亮了,殢無傷坐起身,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随後,外面的門被人輕敲了幾下,殢無傷毫不猶豫的跳下床去一把拉開了門,稀薄的晨霧裏,無衣師尹臉上帶着些微的疲憊,就那麽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只手還舉着,微微有些驚愕的看着殢無傷,似乎也沒想到門能這麽快打開。

“……”空氣一瞬間的凝固,殢無傷看着無衣師尹半天沒說話,楓岫說他前不久在武漢遇到空襲,受了傷,也不知道傷在哪裏,不過看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似乎精神還好,只是有些疲憊。

無衣師尹半仰着頭,看自己面前的人,這人已經比自己高出半個頭去,還站在門檻上,這個角度倒要擡頭去看了,他微微愣神之後就笑了,“別來無恙。”溫和的聲音帶着因為疲倦導致的些微暗啞,讓人聽得心頭一緊。

“回……來了……”殢無傷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神,“一切順利嗎?”

“撒兒替我擋了一槍,目前已經脫離危險了,我來找楓岫說下一步的計劃。”無衣師尹自顧自的從殢無傷身邊走過去,他路過殢無傷身邊的時候,殢無傷能明顯嗅到來自于他發間一股濃郁的香薰味。

“這什麽味道?”殢無傷皺眉問。

無衣師尹坐在圓桌邊上給自己倒了碗涼茶,喝了半杯後才答了句:“早晨在醫院陪撒兒的時候,薰了支香提提神,也去去身上的血腥味。這些年殺的人多了,總覺得手上有股味兒去不掉。”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殢無傷冷哼一聲,“是你心病而已。”

“我承認是心病,不過我做事從不虧心。”無衣師尹輕笑,他擡頭打量着這間民居內部,“這地方不錯,不過我開了個西餐廳,離即鹿那不遠,給你留了房間,你還是去我那邊住吧,這屋子小,也不方便。”

是不太方便。殢無傷想起昨晚的情形,臉上微微有些紅,從鼻子裏“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無衣師尹确實累了,并沒有注意到殢無傷臉上微妙的變化,繼續道:“而且組織給楓岫安排了個未婚妻。”

“未婚妻是什麽意思?”拂櫻卧室的門被主人一把拉開。

與此同時,樓上的門也開了,楓岫披着外套走了出來,“什麽時候我們這邊也開始發媳婦了?”

無衣師尹和殢無傷同時擡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樓上樓下兩個也不知道偷聽了多長時間的人,這兩個人到底是意圖八卦什麽?無衣師尹想。

他倆昨晚竟然是分開睡得?殢無傷腦子裏完全南轅北轍的奔去了另一個方向。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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